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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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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益喘著粗氣,將藍馬甲從姜渙的脖子上取下。

他的雙手在不斷地顫抖著,卻還是幫躺在地上的青年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

畢竟讓警察查出來就不好了。

他才四十多歲,如果就這麽入獄的話,以前那些同事和鄰居們會怎麽看他?等他出來之後,這個社會還能再不計前嫌的接納他嗎?

徐益咬了咬牙,強迫自己不去看歪倒在一旁的姜渙,開始偽造自殺現場。

平常做事有些大大咧咧,粗手粗腳的他,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幹脆利落。

“這棟公寓中只有一樓大廳有監控,只要我速戰速決,就可以在屍體被人發現前出去。”他找了根繩綁住姜渙的脖子,將他吊在門框上。

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書包,徐益將它靠在衛生間的門邊。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想打開看看裏面有什麽,卻正好看到那封“遺書”。

“幸好真真跟他提了分手……這小子還挺懂事,提前就把遺書準備好了。”徐益突然咧著嘴笑了。

他飛快的將遺書折起來,塞到姜渙的口袋裏,又故意露出一角,生怕別人看不到。

這下大家應該會相信姜渙是自殺的吧,說不定還會將他的死與昨天的分手事件聯系在一起。

想到自己的女兒,徐益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真真啊,你這回可是幫了爸爸大忙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14:45了,距離姜渙死亡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他把馬甲揉成一團放進口袋裏,趁著走廊沒人的時候迅速躲進了207旁邊的消防通道中。

走出宿舍的時候,他甚至沒忘記把門恢覆成早上半掩著的狀態。

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等一個可以出去的時機。

15:23,蔣蘭慧拎著掃把路過了207,她偏頭往裏看了一眼,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驚恐。

門框上吊著的分明是個學生!

“哎呀媽呀,救……救……”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看了看,飛快的下了樓。

不久之後,公寓裏就變得十分混亂。

徐益就這樣混在人群中走了出去。等他走出公寓大門時,正好是15:40。

呼吸著外面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像重生了一般,連身體都輕盈了許多。

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徐益回頭朝八公寓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幾年他在很多不同的地方做過工,也算是積累了點人脈,在通訊錄翻到那個號碼後,他毫不猶豫的打了過去。

“餵,兄弟,你認識在公安局工作的人嗎?”

幽靈徐真居高臨下的看著徐益。

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麽當年徐益明明那麽寵愛徐冬榮,卻最終也沒把他送進藝高。

那些原本預備給他上學的錢全都拿去行賄了,想必徐益自己還往裏添了不少。

五月十七號晚,為了防止暴露,徐益從銀行取了一大筆錢,打算用現金進行交易。

為了打通關系,聯系到主檢法醫,他已經往裏投了不少錢了。

但是現在再怎麽後悔也來不及了,徐冬榮上藝高的事,只能先暫時放一放。

想到不爭氣的兒子,徐益突然有些惱怒。如果不是這孩子非要學藝術,自己怎麽可能會落得這種下場。

五月十九號,徐益接到了那邊的電話,讓他過幾天把錢帶過去。

一想到自己即將徹底與這件事脫離關系,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連日來積壓在心頭的陰霾也逐漸散開。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回世一大看一看。

站在一棵大樹下,他遠遠的便看到了走出公寓大門的姜竹春夫婦。

這就是那小子的父母?他看著姜竹春筆挺的身姿,整潔的西裝,又看了看自己的洗得發白的袖口,有些不屑地笑了。

家財萬貫又如何?

再怎麽有錢,你兒子還是得死在我這平頭百姓手上。

……

幽靈徐真一路跟著徐益,漸漸地將事情的脈絡全部梳理了出來。

怪不得第一次回溯時,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明明看到了她從窗外翻進來,卻沒有對她動手。

因為那人是她的父親。

在他心裏,恐怕覺得就算徐真看到他殺人也不會將真相說出去,說不定還能幫他編造謊言瞞天過海。

畢竟在家中就是這樣的,徐益一直是一個說一不二的角色,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見。

突然,眼前的場景再次轉變。

徐真已經顧不得吐槽這種場景切換有多麽的不人性化,她急忙的睜開了眼睛,不想錯過任何一處細節。

然後,她就看到了她自己,坐在一間潔白的診室中。

這裏是醫院?

那個“徐真”看起來精神狀況不太好,面色蒼白,頭發淩亂,眼睛也十分紅腫。

“……心理衛生科?”幽靈徐真飄了出去,看著診室門口的標識,有些難以置信。

王招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小聲的哭著。

“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得了失憶癥啊。”她看著手上的診斷報告,心如刀割。“真是造孽啊……”

徐益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沒有答話。

幽靈徐真湊過去看了一眼,上面寫著“創傷後應激障礙”幾個字。

“老徐,你女兒都成這樣了,你還這麽不聞不問?你到底有沒有心!”王招娣氣急攻心,站起來狠狠地推了一下徐益的肩膀。

“又不是恢覆不了,醫生都說了,創傷性失憶通過心理治療是可以康覆的。”他有些焦躁的抹了一把臉:“再說了,不就只是忘了那一小段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無論花多少錢都行,說什麽也要給孩子治好。”王招娣盯著徐益的眼睛:“這可是你的女兒。”

徐益想到所剩無幾的賬戶餘額,有些猶豫。

剩下那點錢如果都拿來給徐真治療的話,那他們家可就真的是捉襟見肘了。

但他又想起了姜渙臨死前的眼神,突然有種可以稱作畏懼的情感浮上心頭。

“行。”看了一眼王招娣手上的診斷報告,徐益最終還是答應了。

徐真突然想到了第二次回溯時做筆錄的那一幕。

在警察局中,她跟那個年長一些的警察說自己什麽都記不清了,對方並沒有懷疑。恐怕當時他壓在手臂下的那張紙就是她的疾病證明書。

也就是說,在聽聞姜渙的死訊之後,她就已經出現這種癥狀了。

……

經過系統的治療,徐真回歸了校園生活,但失去的那一部分記憶總像蒙了一層霧,叫她看不真切。

醫生對徐益和王招娣說,這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也許在某一天會出現一個契機讓徐真徹底找回那段記憶,不過現在這種狀態也並不影響正常生活。

沒有了姜渙的日子,好像沒有什麽不同。

徐真雖然知道姜渙死了,卻也沒有什麽別的感覺。

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冷漠,卻又想著畢竟兩人認識的時間短,相互也不太了解,她沒有那麽難過也是正常的。

那時的她還沒有意識到,隨著那段記憶一起消失的,是她對姜渙的感情。

在那之後,他在她的腦海裏只不過是一個被稱為“前男友”的符號。

就這樣,徐真徹徹底底的忘記了自己曾經有多愛姜渙。

知道這件事的同學們都小心的避免在她面前提起“姜渙”這兩個字,以免刺激到她。久而久之,姜渙對於她來說逐漸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一個曾經跟她談過戀愛的長得還不錯的陌生人。

她按部就班的學習,畢業,找工作,然後過上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徹徹底底的成為一個朝九晚五的鹹魚社畜。

直到那只借鱉還魂的鬼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浮在天上的幽靈徐真突然感覺到一陣灼熱,她朝頭頂望去,發現空中高懸著一枚玉牌,此時淡青的玉色中微微摻雜著一絲一縷的血紅,仿佛下一秒就會有鮮血滴落在地。

該回去了嗎?她楞楞的望向玉牌,又低頭看著坐在屋子裏毫無察覺的“徐真”。

她突然又想起了第一次回溯時做的那個夢。在夢中,她親手將姜渙推下了懸崖。

而在現實生活中,是她將危險帶到姜渙身邊,讓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死亡。

在姜渙去世之後,她竟然還心安理得的忘了一切,恣意地享受著他再也無法體會到的自由,並且還時常為此沾沾自喜。

也許自己真的是個王八,永遠離不開那個背在背上的殼。

徐真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向上飛去。

她像一團霧氣一樣把玉牌緊緊的包裹起來。在接觸到她的那一刻,玉牌突然沒那麽燙了,它像是為了保護她一般散發出了舒適的熱度,溫暖著她寒冷的靈魂。

“姜渙,我要回去。”她一字一頓,堅定地說道。

她要趕快回去,然後結束這一切。

眼前突然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在那一刻,徐真感覺輕飄飄的身體逐漸變得沈重,好像就要從空中被拽到地上。

姜渙的一切厄運都是自己帶來的。她看著面前變換著的景物,在心裏默默地想著。

她自私,懦弱,在這鮮血淋漓的真相下茍活了這麽多年,簡直是蠢而不自知。

這是個夢嗎?

如果是的話,那這個夢早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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