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時歡從仙船出來，打破了外頭的微妙氣氛。

“小師妹，大師兄，裏面都收拾好了。”

江宛彤終於能夠從極度尷尬的氣氛裏找到喘息空間，連忙操縱紙人身體，飄到莫時歡的面前。

莫時歡雖然知道她能夠很好掌控紙人，但這輕飄飄的小紙人外觀一看就很不安全，所以在她飄過來的時候，便用掌心裹住了小紙人，怕她被風吹跑。

“靈蹤山路途遙遠，又有結界，外界的信息很難傳達進去，煉體也非一時半會兒就能煉成的，我怕你一個人在靈蹤山無聊。”莫時歡吹了個口哨，便從樹上飛下來兩只長得極像的小雀。

兩只小靈雀就跟江宛彤這個紙人差不多大小，一只頭頂是藍色羽毛，另一只頭頂是紅色羽毛，它們的尾羽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金色的光芒，見江宛彤看過來，還驕傲地挺起胸膛，甩了甩腦袋，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

“它們是雙生靈雀，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能感應到另外一只靈雀的存在。如果你想找人聊天，就跟它說，它會把你的訊息傳達給另外一只靈雀。”莫時歡擡起手，讓頭頂藍色羽毛的靈雀飛進仙船裏，而紅色羽毛的靈雀則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遙望另外一只靈雀的背影。

江宛彤心想，這大概就是修真界的“通訊工具”了？

時間也不早了，本來打算今早就啟程，快去快回，結果硬是拖到了正午。

許雲澤抱著自己的本命劍，頂著烈日，坐在仙船外頭，說要啟程，便立刻啟動了仙船。

江宛彤站在他的肩膀上，回頭遙看站在北辰峰峰頂的林青棠和莫時歡，舉起紙人小手對他們揮了揮。

仙船的速度很快，江宛彤憑借良好的視力，看見林青棠剛張嘴，結果仙船就跑沒影了，再一眨眼，雲霧就遮蔽了她看向乘霄宗的視線。

江宛彤幽怨地擡頭看向許雲澤。

許雲澤：？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江宛彤操縱著紙人身體，準備跳到仙船上，結果跳到一半，就被人捏住了衣角。

“你去哪裏？”許雲澤問。

江宛彤被吊在半空中，指了指仙船裏面，說：“我要回去看書。”

她跟大師兄沒有熟到能在烈日底下聊天的地步，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本修煉的書，好好提升自己呢。

許雲澤這才把她放在仙船上，目送小紙人搖搖晃晃地飄進仙船裏面。

仙船的小房間裏放置了簡單的桌椅，莫時歡放靈肉的食盒就放在最顯眼的桌上，旁邊擺著他們的行李，再過去就是一張冰玉床，床上躺著江宛彤的身體。

江宛彤看著沈睡中的自己，打了個激靈。

真是越看越詭異。

江宛彤又擡起頭，看向坐在外頭的許雲澤，只見他從儲物戒裏掏出一本小冊子，又拿出一支毛筆，正在冊子上記錄著什麽。

這個冊子看著眼熟。江宛彤想起來了，正是上次他給師尊報告靈蹤山一事時拿出的《北辰峰事務記錄》。

江宛彤想，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做事穩妥，這才剛出門就開始做記錄了。

這次出行，江宛彤帶的書不多，除了初階班必學書目外，就是萬卷書閣管事送的幾本雜修心得了。

江宛彤在淩雲書院上課時，是為數不多會經常去萬卷書閣借書的弟子，一來二去的，便跟書閣的管事伯伯熟了起來。

管事聽說過她十六歲築基，還“暴打”赤魔的事跡，對她很是佩服，搞得江宛彤都不大好意思了。

不知道管事會送她什麽書，還整得神神秘秘的，特意用布給書的封面包了起來。

江宛彤趴在書箱上，用靈力將裹著書籍的布打開，將放在最上面的書用靈力釣了出來。

《雜修有話說之快樂修仙》，這本書江宛彤在初階班的推薦書目裏看過，是一位已經羽化的化神期雜修所寫，她第一次去萬卷書閣就借過這本書了，寫得十分淺顯，煉氣期的弟子都能看懂。

江宛彤突然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看了過來，擡起頭看向站在書箱上的藍靈雀，見它還在啄自己的羽毛，顯然不是它，於是擡頭看向外面。

烈日底下，許雲澤還在用筆在手冊上記著什麽。

江宛彤奇怪，寫什麽東西要寫這麽久？

這個時候也感覺不到視線了，江宛彤便以為是錯覺，繼續翻下一本書。

當江宛彤看到這本書的書名，驚訝得念出書名：“咦？《虐戀情深：劍尊愛上我》，雜修仙子所著？”

劍尊是一位已經飛升的大能，也是乘霄宗的創始人，在他之後，修真界便無人飛升了，非常具有傳奇色彩。

管事為什麽會送這本書給她？江宛彤正覺得迷惑，一道陰影便落了下來，從她的頭頂拿走了這本書。

江宛彤仰著腦袋，看向許雲澤。

“誰給你的書？”許雲澤陰沈著一張臉，語氣冷得嚇人。

江宛彤猶豫了一下，她如果說是管事，會不會害他丟掉工作啊？管事伯伯年紀也挺大的了，要是丟了工作還能找到別的工作嗎？

這麽一猶豫，許雲澤就已經將手裏的書變不見了，江宛彤懷疑他是把書收進儲物戒了。

“大師兄！”江宛彤有些生氣，“這是別人送我的東西，你怎麽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拿走了？”

她生氣時音量會不自覺地提高，如果對面是個暴脾氣的，估計就被她激起來了。

許雲澤凝視著眼前的小紙人，想了想，她說的確實有理，於是把書從儲物戒拿出來，放在她的面前。

“現在，我能把它收起來了嗎？”

江宛彤：……

冷靜。二師兄說過，大師兄人很好，只是腦子不會轉彎而已。江宛彤做了幾個深呼吸，平覆自己的心情，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你為什麽要把它收起來？”小紙人叉著腰問。

許雲澤掏出那本《北辰峰事務記錄》，將冊子展示給江宛彤看。

最開始是黑色的字跡。

【某年某月某日乘霄宗晴

今日我與江宛彤前往靈蹤山。

江宛彤進入仙船內，準備看書。

江宛彤拿出了一本《雜修有話說之快樂修仙》。】

這一行後面是不同的筆跡，瀟灑的紅色字跡：“已閱。”

“師尊說我之前沒有教好你，這回出門，讓我好好看著你。”這本冊子的內容會呈到玄隱真人面前，只不過隨著距離越來越遠，內容呈現也會滯後，到進了靈蹤山後，結界會阻隔消息的傳遞，就沒有那麽便利了。

江宛彤瞇了瞇眼睛，從“已閱”兩個字裏感覺出來，師尊的原意可能不是這樣的。

“大師兄，你是覺得這本書不適合我看嗎？”江宛彤隱約明白他的意思了，畢竟他並沒有把她準備看這本書的動作寫進冊子裏，只是過來制止她看書。

許雲澤皺了皺眉頭，“這是自然。”

小紙人雙手環胸，坐在書箱上，翹起二郎腿，又問：“為什麽不適合呢？”

熟悉江宛彤的人都知道，一般她做這個動作，就是開始打鬼主意了。

許雲澤理所當然道：“你如今才十六歲，心智尚未成熟，修道之人若是沒有堅定的道心，易生心魔。若是書中的內容影響了你的心智發展，誰來負責？”

小紙人又問：“大師兄你看過這本書嗎？”

“我從來不看這類書籍。”許雲澤直言道。

有空看這類閑書，倒不如多看幾本劍譜。

“既然大師兄你沒看過，怎麽知道裏面的內容不適合我看呢？萬一它只是書名叫這個，實際上講的是如何修煉成為一代劍尊呢？”江宛彤語氣平常，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理直氣壯的態度讓對面的人啞口無言。

許雲澤擰著眉頭。

她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不然這樣吧，師兄你先看，然後再告訴我它適不適合我看？”江宛彤說罷，也不等他回答，便轉過身去，繼續從書箱裏找書。

許雲澤看了看小紙人的背影，又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閑書”，抿著唇，秉著需得對她的心智發展負責的態度，終於做出了決定。

江宛彤找了好一會兒書，甚至把書箱都翻了一遍，發現管事送的書裏只有這麽一本奇怪的書，其他都很正常，猜測可能是管事伯伯放錯了。

她轉過頭，看向坐在旁邊正在看書的許雲澤。

只見他擰起的眉頭漸漸松開，過了一會兒又皺了起來，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從震驚到恍然大悟，時不時還點點頭，捏著書角翻看下一頁。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江宛彤見他看得入神，竟然連她靠近都沒發現，對這本書的內容也開始好奇了起來，卻在她靠近之時，許雲澤盯著書看著看著，耳朵便突然紅了起來，並且迅速擴散至他的脖子。

她還沒看到書的內容，許雲澤便把書合上了，然後目光犀利地盯著靠近的小紙人。

江宛彤被他射過來的視線嚇得站在原地不動，試探性地問：“大師兄，這書寫的什麽啊？”

許雲澤“騰”地站起身，一開口竟有些結巴：“寫、寫的東西是你現在不該看的東西。我已經驗證過了，它的確是不適合你的書。我、我去把它處理了。”

說罷，他轉過身便往外面走。

一向穩重的大師兄，走路竟然也會同手同腳？江宛彤撓了撓頭，越發看不明白了。

晚上，江宛彤在仙船的小房間裏找不到上官琳送的辟谷丹了，猜想應該是被大師兄收起來了，便飄到外面去找大師兄。

只見大師兄盤腿坐在仙船外面，背對著房間門口，本命劍立在一旁，發出嗡嗡的聲音，仿佛在鳴泣。

江宛彤頂著夜風，飄到許雲澤的身後，“大師兄，辟谷丹……”

許雲澤手裏捧著那本《虐戀情深》，轉過頭來，一向鐵骨錚錚的大師兄竟紅了眼眶，像一位兵臨城下，即將亡國的將軍。

“何事？”

江宛彤：……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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