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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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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菡萏被天子禁足半年之久,於七夕之時誕下皇長子一名。太後見其於子嗣上有功,懇求天子解除禁足,因其為本朝第一功臣,越級晉封為淑妃,與德妃馮氏、賢妃張氏呈三足鼎立之勢。

雖說崔氏孕育了嫡皇子有功,然而這一年裏天子對後宮卻是不冷不熱,除卻到宮中細看孩兒片刻,與這位生母卻不怎親近了。崔氏無奈求教於太後,太後明言天子素來被皇後蕭氏媚惑得不輕,身為生母的她意欲匡扶正途也不能,著實煩心。

早已經歷過無權之苦的崔氏豈有不意會之理,縱然皇後蕭氏一心匡扶她,奈何皇後蕭氏本就是強弩之末,誠然不及體魄健壯的太後來得實在。若無子嗣,興許崔氏不會這般,然而她生育了孩兒,自是要為孩兒的未來謀劃。

當夜太後在自己的宮中設宴,名義上讓天子與崔氏前來聽訓,實情乃是供一方小地於兩人顛鸞倒鳳。這一胡搞蠻纏便是三日過後才醒來,至於皇長子卻因著父母的胡鬧而險些餓死,還好皇後蕭氏路過救了這可憐的繈褓。

當日皇後蕭氏遣了那乳母至暴室之中,又命了內務府重新送來乳母餵養那繈褓。皇後蕭氏到太後處本欲參其一本,卻在太後近侍的故意引領之下,在偏殿撞見了衣衫不整的兩人,那時天子與崔氏正值意亂情迷,那曉得被人撞見顛鸞倒鳳之事。

皇後蕭氏驚得吐了一口熱血,原本已成破敗的身子更是一病不起。誠然經太後的刻意攪和,皇後蕭氏與淑妃崔氏終是決裂,皇後蕭氏自可怒其不爭,而淑妃崔氏乃是報了當日被蕭氏言而無信之仇。

皇後蕭氏於三年後的盛夏於天子懷裏病逝,此後這後宮之內便是止不住的人心浮躁,至於天子因著歿了少年伴侶就連性子也越發暴戾。中宮病薨了三年之後,天子與太後仍舊不曾提起冊封繼後之事,奈何前朝後宮皆是起了淑妃崔氏繼位之謠言。

嫡皇子年長至九歲之時,天子似笑非笑地站於淑妃崔氏跟:“寡人原是以為淑卿當真無意權勢,如今方知淑卿奪後之心不死。寡人膝下僅有皇兒一人,誠然這皇位乃是十拿九穩,如今大勢已定,淑卿也不妨效仿開國皇後夏氏以死鳴志!”

不待淑妃崔氏回話,天子身邊的近侍已迫不及待地扳開她的嘴巴,把一碗滲入分量不少的毒藥灌入其口中。待得淑妃完全死透了,翌日天子才令和煦滿於滿朝文武前宣讀冊封皇長子為太子的詔書,還有晉封淑妃為繼後的詔書。

太子年長至十二歲之時,天子的喪龍鐘響起,崔氏菡萏這一生終是落幕。然而本該是帝後合葬的皇陵卻不曾設下崔氏之位,原是天子曾下密詔:“崔氏乃是繼後而非元後,按照俗例僅可擡棺至偏殿而非正殿。”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崔氏不被太後蠱惑,誠心循著皇後蕭氏之法,誠然這一生合該夫唱婦隨的和睦。奈何她人心不足,貪婪權勢,終是成了不倫不類。

天帝沄洌坐於九重天宮的琉璃寶座之上,座下的司命星君恭敬地把這卷已成的人間命運薄呈上。天帝沄洌蹙眉細看,此遭歷劫可謂痛不欲生,若非他與名舞月私下“使壞”,興許這崔氏也不至於淪落為權勢之棋。

優雅地合上那卷軸,天帝沄洌故作閑來無事地問:“南極真皇之傷勢如何?”

“啟稟天帝,真皇之腳傷已恢覆得不錯,如今無需木架扶助。誠然,睿姬娘娘在照料上費了不少苦心。”

“依照本天帝所知,睿姬娘娘素來婉約溫柔,何以會在此時此刻錯手擊傷了南極真皇呢?”天帝沄洌深知此事頗有蹊蹺,只因自練霄宮傳出南極真皇負傷後便一直緘口不語。

“天帝過慮了,這夫妻間的閨房逗趣豈是我等小神能知曉的?興許是逢場作戲罷了。至於‘此時此刻’四字更是無稽之談,天帝莫要聽信這些所謂的秘辛。”司命星君打趣地賠笑。

“閨房逗趣?不知為何在你口中卻是這般的無趣,甚至有著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舉。練霄宮中的‘六司’誠然最為油腔滑調的便是你。”天帝沄洌冷哼一記,隨後招來慶諾神官去“審問”司命星君,若他敢欺瞞就扭送到刑態以天雷劈一劈。

天帝沄洌捋了捋衣衫,徑自步出“淩霄臺”前往天後鳳欒曦所住的“琉璃宮”。名舞月借那凡皇之軀胡鬧了兩年,這九重天宮也生了不少事兒。除卻南極真皇負傷,尚有鈞天迎來第六位皇子,由天後所出的嫡子。

天帝沄洌剛踏入前廳就被青鸞急急攔住步伐,按照青鸞之意,天後娘娘雖說裏初月不遠了,奈何尚欠幾日,天帝這一身寒氣怕會侵入鳳體引致不適。他沒好氣地把手放入仙娥捧來的姜水之中浸泡,隨後更以手爐把身上的衣衫燙熱了方才入了內室。

床榻上的鳳欒曦正抱著初生的繈褓,她的身子仍舊虛弱卻仍舊執意親自餵養,在天帝再三央求之下方肯不再折騰自己,而是把孩子遞交乳母餵養。看見他的身影,她不過騰出一只柔荑,以食指擱在紅唇之上——這孩子剛才吃飽睡了。

天帝沄洌坐於床沿,小心翼翼地從她手中接過繈褓,懷裏的小生命是牽絆著兩人的血脈,是他期盼已久的血肉。“此等操勞之事,為何不交於乳母?你瞧你,越發消減了,身子尚未養好便這般折騰。”

“盡是歪理一堆,仔細些,孩兒方才吃過。我素來喜靜,如今這屋裏來來往往,著實不適。”鳳欒曦沒好氣地一笑,為了能有充沛的營養以作餵養,誠然她毫不畏懼地喝下於孩兒有益的湯水。

至於那兩個乳母,不過是天帝過分杞人憂天罷了。顥天的小帝後生育了日月一雙,險些出了血崩之兆,是以這餵養孩兒的擔子只得外洩於旁仙。

“呿,你就終日仗著我動情在先,是以我過分卑微。”天帝沄洌以食指逗弄熟睡的孩兒,這孩子已從皺巴巴變得水靈白嫩,這小臉蛋乃是糅合了他與鳳欒曦的絕處,他日將來定必是四海八荒六合的一大“禍害”。

“適才瞧你愁眉苦臉的,可是你與名舞月之事被南極真皇知曉?為免被其發難,不若我與睿姬娘娘討情分?”鳳欒曦擰眉道。

“此事無需你費神了,睿姬娘娘怕是早已瞧不慣這老神君終日囂張跋扈,來了一招‘謀殺親夫’。如今就憑他那天殘腿,縱然以原身飛翔也難以落地,不若乖巧地留在練霄宮養傷來得實在。”天帝沄洌失笑地看著她。

鳳欒曦顯然不曾想過平日裏唯唯諾諾的睿姬娘娘竟這般手起刀落,竟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不過南極真皇平日裏沒少在話語間占睿姬娘娘便宜的,興許當真是出言不遜所致,而非牽扯到名舞月與天帝。

“誠然你無需為此煩心,待慶諾嚴加審問司命星君便知一二。”天帝沄洌看見她眸子裏的擔憂之色,這心房更是暖意盈盈。

“這司命星君自九尾玄狐仙塗姬後便一直倒血徽,著實可憐。”聞得“審問”二字,鳳欒曦自覺此事牽扯頗大,誠然絕非天帝沄洌所言那般輕巧。

“他可憐?你所知的司命星君與我所識的司命星君可是同一人?此人極為狡猾,乃是個是鞋底抹了油的精明神君。”天帝沄洌冷哼,平日裏他有事頒布於司命星君之時,這廝終日祭出“南極真皇”之名號怠慢一下他。

“待菡萏歸來後,此事總歸有個了斷。”鳳欒曦接過青鸞遞來的披風,仔細給天帝沄洌系上。

自這孩兒降生後,他幾乎每日都會來探望,隨後更是抱著孩子到院子裏逗弄半個時辰才送回來。目送這雙父子遠走,鳳欒曦再次招來青鸞仔細吩咐著她覓個得空之時到練霄宮走一趟。

“天後娘娘可是憂心南極真皇之傷與鬼帝有關?”青鸞點頭應諾,然而練霄宮如今口風極密,怕是連天帝也無法自司命星君口中覓得個所以然。

“如今你倒是學乖了,你所說之事為次,如今我倒是憂心鬼帝,依著他那沖動的性子,怕是早已到練霄宮去發難。”年輕有為何嘗不是與不知天高地厚沾邊?名舞月終是年少氣盛,遇事只徒一時之快意,若無旁人指點定必把事兒堵死。

“小姐——天後娘娘權且放心,婢子定必小心潛行。”青鸞緊張兮兮地往門外張望,再三確認沒有人方才暗自籲了一口氣。自青鸞終日被天帝沄洌揪到小辮子後,青鸞再也不敢隨意以“小姐”二字稱呼鳳欒曦。

侍奉鳳欒曦躺下歇息,青鸞這才有偷得浮生半日閑之時,她出屋時不忘把門給帶上。剛回頭便瞥見天帝沄洌抱著繈褓,目光極為不爽地瞪著她:“小姐?”

青鸞自覺天帝沄洌乃是陰魂不散得緊要,她驀地靈光乍現,於是循著凡人的禮法以“姑爺”稱呼天帝沄洌,好把這小辮子的紕漏給圓回來:“姑爺好,可是小少爺睡沈了?姑爺這是要回屋麽?”

看著青鸞把門扉推開,天帝沄洌沒好氣地抱著繈褓入了屋。

卻說菡萏醒來幽幽轉醒之時,因著是神女仙胎是以免了那孟婆湯的洗禮,這靈臺就如被狂風吹過般淩亂,誠然這百世情劫並非她當初所想的那般簡單。

活動著僵硬的仙軀,艱難地爬出了冰棺,菡萏這才發現原是處於一座正殿之中。她揉著披頭散發的腦袋,誠然她無法辨認此時自己身處何地,她的記憶依舊停留在被灌下毒藥的時刻。環視四周,除卻幾個銅爐燒得炭火正旺,她卻有種仿如隔世般的不真實,身下的厚重被褥很是暖和,闔屋的陳設竟如她當鬼後時那般整潔。

當眼眸落在右手腕的銀質手釧時,這靈臺裏更是迷糊了,她分明記得此物乃是她親手送出的,為何如今卻戴在她手中?

經過了百世的情劫磨煉,每每回想起那段舊情,她就越發覺得自己很是可笑。她身為西荒公主卻是個只愛女子的斷袖,與睿姬的露水姻緣散了後,她也僅與一名地仙互為密友,然而她的父君卻始終容不下她。

聞得鈞天又到了選秀之期,她那無法容忍她胡鬧的父君上奏了鈞天,然而卻在奔赴的途中被一張天旨指婚了給鬼界冥主。對於她的出嫁,誠然她的父君並無異議的,畢竟於她父君而言,她乃是玄鳥一族的恥辱。

她不記得洞房花燭之夜喝了多少壇烈酒,只知那一刻的恐懼襲滿了全身,借著燭光下的朦朧五官,倒是緩了緩她內心的恐懼。半夜因著酒醒而醒來的她,本是想著怯怯地撥開鬼帝的手臂,然而在他細微的嚶嚀聲下不敢輕舉妄動了。

成親多年,她自詡裝得很是賢惠,也自覺鬼帝無從察覺她的不適。她本是以為就此相安無事的,奈何於某日路過廊道時聞得鬼帝與一位神君說起子嗣之事,那神君進諫鬼帝:“若她再無所出,也該是時候認真覓一個側妃了。”

鬼帝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直言道:“我也確實到了思索子嗣的年紀。只是若她拒絕,誠然我也不曉得可是會不納側妃。”

她出嫁至今仍舊擺脫不了寄人籬下的錯覺,試問又豈會有心事生育孩兒呢?那一刻的惆悵讓她亂了方寸,無計可施之下的她只好祭出與睿姬的那樁露水姻緣。

當她與睿姬重返鹿吳山之時,看著眉眼如初的睿姬,菡萏的臉容何其舒心。本想舊事重提,好去拉攏彼此的情誼,奈何睿姬端著一派的疏遠,甚至明言她乃是一方霸主之妻,請她這鬼後莫要失了分寸。

菡萏以為兩人縱然無果也會留存著情分二字,原是她自作多情了!這心中的醋意一起,嫉妒的火焰焚燒得她失了理智,張嘴便質問睿姬可是願意隨她遠走高飛,然而睿姬卻如見洪水猛獸般頻頻後退。

見睿姬這般決絕,菡萏縱然有百般不舍也不願落了個下乘,她故作高傲地放話若睿姬能替她討來避子湯,往後兩人權且兩清,若是她不肯,那就休怪她到鬼帝處捅破兩人的秘辛。顯然,她的話著實起了些成效,加之睿姬素來耳根子軟,她終是拗不過菡萏的要挾為她討來避子湯。

其後鬼帝待老天帝的小幺女存了些好感,菡萏更是樂得手舞足蹈,誠然她並不抗拒小公主的到來。不知為何在她與小公主幹了一架後,鬼帝便打消了與其交往的念頭,這情愫已起何以驀地如澆冷水般涼掉呢?

依照她化作凡人時的記憶,鬼帝於她最後一回歷劫之時,曾化作凡皇陪她渡過兩年的歲月。她不懂,那時的她只能以色侍人,甚至為了私欲屢屢待他用猛藥,為何他卻甘願陪她墮落呢?

如今細想,就連她也覺得那時的她待他極為不好,為何他卻不曾為此責備過她半分呢?而她,素來懶理自身所嫁之人是“名舞月”抑或是“名月舞”,她只知嫁的乃是鬼界冥主,僅此而已。

“在想什麽?”

一道男聲打斷了她的回想,入眼便是一身鴉青色袍子的鬼帝名舞月捧著一碗藥汁站於門扉處,他的臉容有些喜色,但更多的乃是憂慮。

懶理菡萏的錯愕,他親自坐於床沿,仔細地把手中的藥汁吹涼以便她灌下去,此藥乃是護魂草,是藥君千叮萬囑待君後醒來便要服下數日方可回魂。

“你,你幾時進來的?!”菡萏依照他這精致的五官與腦海中的模糊人物重疊,這靈臺似是不中用了,需得她冥思苦想良久方才憶記起是何人。莫非她並非在凡境,而是當真位列仙班了?

“無需驚慌失措,你是斷袖之事,我已知曉了。”名舞月催促著她把護魂草灌下,她能平安歸來位列仙班,前事種種已然不再重要了。

寢室內的炭火燒得正旺,菡萏的一雙冰冷的手正被名舞月溫暖的大手包裹著,他難得露出不悅的眼神瞪著她,長長的眼睫毛下蒙上一層陰影。

一室無話的寂靜讓人感覺窒息,聽著炭火不時響起的火星,終是菡萏率先敗陣。“此事與妾身母族無關,妾身自知理虧在先,鬼帝若要休了妾身,妾身也無怨。”

名舞月的眼神變得柔和,若是從前,興許他率先到西荒去發難又或是止不住地怨恨菡萏存心欺瞞。奈何此刻的理智敗給了情感,他很想知道自己在菡萏眼裏是個什麽東西。

“誠然我該是怒不可歇地指責你的不是,然而待我知曉你與睿姬娘娘之事後,又覺得這世間本就是變幻無常的,何來這般多的框條?”他執起她戴著銀質手釧的右手,“此手釧乃是雷玉帝君親自交還於你的。”

“南極真皇?”她一臉茫然地看著名舞月,此事乃是她與睿姬之間的前塵往事,何以會牽扯到練霄宮的神皇?“莫非那一方霸主實情乃是南極真皇雷玉帝君?!難怪姐姐這般決絕,原是她身份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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