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4章 我不會讓她喜歡上別人。……

關燈
簡澄好不容易控制住呼吸,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是豆沙色。”

今天是回去見師父,她不能搞得太濃艷,本來是不用化妝的。可想到一路上是和周寂川一起,她還是忍不住抹了隔離霜,選了一支低調的豆沙色口紅,薄薄塗一層,雖不紮眼,但很提氣色。

然而此刻男人的目光意味不明,她感覺到心慌:“怎麽,不好看嗎?”

周寂川笑了笑:“好看。”

“……”簡澄下意識地咬咬唇。

“但我要開車了,先不看了。”他松開手剎,兩手搭上方向盤,轉過頭前,留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簡澄差點不小心咬到舌頭,忙從袋子裏拿出個奶黃包,餵進嘴裏壓壓驚。

滿車廂濃郁的奶香氣。

到機場停下後,周寂川只從後備箱拿出一個黑色的行李包,和她的書包差不多大。

周寂川沒那麽多時間游山玩水,簡澄周一也得趕回來上課,所以他們只去兩天,在山上過一夜。今天去,明晚回來,還挺倉促。

簡澄一路都在心裏揣摩著,要怎麽讓師父答應看醫生。雖然說送上門的醫生他不至於不給情面,但這些年師父年紀大了,反倒有些小孩脾氣,時不時來點兒逆反心理,此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誰也說不好。

周寂川閉目養神的時候,簡澄望著機艙外的雲朵發呆。

因為要調今天的休,他給顧臣許代了兩天大夜班,今天早上才下班。還跟同班同事說了好話,讓人幫忙查房,才能六點過去接她趕飛機。

昏昏沈沈一覺醒來,他發現簡澄呆楞楞望著窗外,棉花糖一樣的雲層雖美,但她顯然並沒在看。

他叫了她一聲:“簡澄。”

簡澄睜著眼睛如夢初醒,連身子都顫了一顫,回過頭,望著他問:“怎麽了?”

周寂川溫柔地笑了笑:“光線太強,傷眼睛,少看一會就好。”

“哦。”簡澄點點頭,聽話地把遮光板拉下來。

機艙裏光線暗,一時她竟有些不適應,但也終於感覺到眼睛被強光灼過的後遺癥。看東西有點發暈,視野裏滿是光斑,好一會才緩過來。

疲勞勁也湧上來了,眼睛一瞇,就不自覺犯困。

接下來她睡了一覺,還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是在雲朵做成的床上,但枕頭很硬,不太舒服。

機艙劇烈搖晃的時候簡澄才醒過來,廣播裏是甜美的女聲:“飛機遇到氣流有些顛簸,請大家不必驚慌,在位置上系好安全帶。”

簡澄眼睛還閉著,半夢半醒,聽見空姐說系好安全帶,急切地要去檢查,結果剛一睜眼,就發現不對勁。

她的腦袋的確靠在硬硬的枕頭上,而那個枕頭,是周寂川的左肩。

先前還覺得不舒服,這會兒卻只剩下驚愕,和鋪天蓋地的窘迫。

偏偏那人還轉頭望著她,在她還沒反應過來,額頭和他距離咫尺之遙的時候,勾了勾唇:“醒了?”

因為太近,男人桃花眼裏泛著的幽光和瞳仁的紋路都清晰可見,說不出的妖冶魅惑。壓低的嗓音也仿佛夾著砂礫,在她心口慢慢地磨,讓人難耐。

簡澄慌張地直起身子,迅速和他拉開距離,低頭用側面垂下的頭發遮住自己通紅的耳朵和臉頰:“嗯,醒了。”

“還有半個小時落地。”周寂川淡淡地說。

簡澄松了口氣:“噢。”

剛想著幸虧他沒和她計較,也沒因此而調侃她,只聽見一道嗓音夾著意味不明的輕嘆飄過來:“怎麽有點麻。”

簡澄用餘光看見他動了動肩膀,右手揉著左手臂。

“……”簡澄禁不住嘴角一抽。

明知故問。

這話就像一個溫柔的大耳刮子撲面而來,眼看男人一臉正經地揉手臂,簡澄不自覺咬了咬唇,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心裏挺抱歉的,但她總不能過去給他揉吧?

這種事情,還是自力更生比較好。

下飛機後,他們在機場直接打了個車,讓司機把他們送上山。

“過來峨眉山旅游的啊?”司機問。

“不是。”簡澄笑著答道,“是回家。”

對她來說,還是這裏更像家。

周寂川轉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目光卻微沈。

司機以為她家是開民宿的,因為旅游業發展起來後,附近很多居民都把自家改造成民宿,於是又說:“下個月國慶節,你們有的賺嘍。”

簡澄語氣嚴肅道:“我們不賺錢的。”

景區賺錢和他們一毛關系都沒有,就算寺裏有錢,師父也不會花一分,只吃自己種的菜。

這方面,她家道宣師父有點迂,認為他們該賺的只有香火錢,至於景區門票那種東西,簡直是對佛門的褻瀆。不然以他的修行,現在住持的位置本該是他的,但他寧願當個閑散僧人,每年大部分時間都在樹林裏清修,不問世事。

這幾十年,道宣師父除了修習佛法,就是把他們三個撿來的孩子拉扯成人。

“我懂我懂,低調嘛。”司機師傅笑呵呵道。

簡澄不願意和他說話了,接下來一路啞口無言。

最後車停在佛寺門口,簡澄卻沒有帶著他走大門,而是繞過圍墻,從一扇不起眼的側門進入。

這邊是僧人居住的地方,沒有游客,所以非常安靜。遠處傳來僧人誦經的聲音,起先是越來越近,後來卻漸漸遠了。

他們又從另一扇門出去,到一片蔥郁的樹林。

“我師父不愛住寺裏。”簡澄邊走邊解釋道,“當年,他就是在這兒閉關的時候撿到我的。”

周寂川眼神有些黯,嗓音也微啞:“那你怎麽會到這兒?”

簡澄垂了垂眸,彎起唇:“被人販子拐的。但我運氣好,他們嫌我愛哭,半路扔下了。”

這些事她原本不愛提,往常被別人問到,也都是搪塞過去。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願意和周寂川坦白,讓他知道有關自己的一切。

簡澄兩手空空在前面帶路,周寂川背上背著一個包,手裏提著一個,跟在後面。走了很久很久,才終於看見一幢木屋掩映在樹蔭當中的影子。

簡澄不自覺加快腳步,周寂川毫不費力地跟上。

從遠處看只有一個小屋,走近了,周寂川才發現是個院子,裏面還有好幾間房。雖然是木頭搭的,但很精致,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光頭老和尚坐在院子裏的臺階上剝白菜。

“師父!”簡澄一路小跑過去,嗓音裏抑制不住的歡喜。

老和尚擡起頭,眼眸一顫,銀白的山羊胡子也跟著顫了顫:“澄澄啊,你怎麽回來了?”

“我好久沒見師父了,想您嘛。”簡澄一屁股坐到旁邊,摸摸老和尚皮包骨的臉頰,滿臉心疼,“師父又瘦了。”

“我們澄澄才瘦了,學習很辛苦是不是?”老和尚露出慈祥的笑,這才發現門口站著個男人,問她:“這位是?”

簡澄笑嘻嘻回頭:“這是周醫生,我朋友,我讓他給您看看腿。”

道宣師父手搭在膝蓋上,身體前傾,費力支撐著從臺階上站起來,然後微駝著背,雙手合十行禮:“阿彌陀佛。”

周寂川楞了楞,隨後在簡澄偷笑的眼神中,也放下手裏的包,十分恭敬地合掌打招呼:“您好。”

簡澄笑得停不下來,直到被師父瞥了一眼,才終於強行忍住。

“好啦,師父您太嚴肅了,弄得人家很不自在的。”簡澄挽住道宣師父的胳膊,對周寂川笑得眉眼彎彎,“你別拘束,我們平時都不那樣。”

從小師父最寵她,就像爺爺對孫女一樣,她也最肆無忌憚,從來都視佛門禮法為無物,和簡遇一起上躥下跳,調皮搗蛋。

簡遇曾因為聽說庫房有牛肉去偷吃,被監院告狀,挨了師父一頓狠揍,罰跪抄經書。她卻哪怕上房揭瓦,打翻住持正堂的香爐,剪住持的袈裟當裙子,師父還替她說好話求情。

寺裏所有人都知道,簡澄這個最小的丫頭,是道宣禪師的心頭肉,打不得,罵不得,連頭發絲都不舍得碰一根。

簡澄雖然從小沒在父母身邊,卻也是被千寵萬愛,幸福健康地長大的。

知道這些的周寂川,微黯眼神裏總算又有了光亮。

中午師父給他們做了飯,吃完後絕口沒提看腿的事,徑自回禪房去了。

簡澄雖然受寵,但也知道不該去禪房打擾,於是幫師父剝後院曬的玉米。因為從小不怎麽幹活,剝一會手就疼了。

“放著我來吧。”周寂川眼神有些心疼,“你去睡個午覺。”

剛過正午,在平常就是午休的時候。

簡澄打了個哈欠,還真有點困,於是點點頭:“那我先去睡了,你的行李在那屋,你要是困了也去睡。”

“嗯。”男人笑了笑,繼續剝玉米。

簡澄回房關上門,他的目光才終於從那頭收回來。

剝完半筐玉米,身後禪房的門吱呀作響,周寂川回頭一看,老和尚微弓著背緩緩走過來。

他連忙起身讓出凳子:“師父,您坐。”

“你坐吧。”道宣禪師手按著膝蓋,坐在門口臺階上。

周寂川這才重新坐下,手裏拿著的玉米剝也不是,不剝也不是,總覺得老和尚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尋常。

“師父。”他嘗試著開口,“簡澄帶我過來,是想給您檢查一下身體。”

道宣禪師微微頷首:“我知道。”

周寂川還沒接話,道宣望著他,目光矍鑠:“那你跟她過來,也是同樣的目的嗎?”

周寂川怔了下,隨後點頭:“當然。”

“我看未必。”老和尚唇線抿了抿,神色溫和,“我雖是佛門中人,卻也不是只會參佛念經,眼睛也不瞎。”

沒想到會被如此直接地戳穿,周寂川稍一慌亂。很快他冷靜下來,放下手中沒剝完的玉米,語氣認真地說:“我的確對她有意,希望您可以成全。”

“成全你不是我的事,你得問她。”道宣禪師笑了笑,“澄澄雖然從小跟著我長大,練得一手好功夫,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要嫁人的。我沒意見,她喜歡就好。”

“我會努力的。”周寂川彎起唇角,滿臉虔誠地對道宣禪師說,“方便讓我幫您看看腿嗎?”

道宣禪師望著他,一臉高深莫測:“那得看你是什麽身份。”

周寂川不解。

道宣禪師擡起手,摸了摸銀白色的山羊胡須:“是醫生的身份,還是我徒女婿的身份。”

“……”周寂川不自覺嘴角一抽,“師父,這玩笑不好笑。”

道宣禪師嘆了一聲:“澄澄也十八歲了,能談戀愛了。追她的男孩子很多,你不抓緊點,到時候她喜歡上別人,我也幫不了你。”

周寂川:“我不會讓她喜歡上別人。”

道宣禪師挑了挑一雙白眉:“這麽有自信?”

周寂川看著面前這個慈祥的老人,感覺到他頑童似的善意,也溫和一笑:“您放心,肯定不會讓您失望。”

道宣禪師呵呵笑著,緩慢起身:“跟我進來吧。”

**

簡澄午休醒來的時候,院子裏已經空無一人,玉米也剝完了。日光沒正午那麽強烈,從西邊斜斜地擦過屋檐,陰影落在對面臺階上。

周寂川從道宣禪師的禪房裏出來,兩個人神情自然熟稔,猶如相識多年的老友,多少令她有點吃驚。

“師父。”簡澄迎上去,也看了周寂川一眼,見他手裏拿著的醫藥箱,吃驚之餘還有點驚喜,“你看過了嗎?怎麽樣?”

周寂川點了點頭:“嗯。”

他沒說情況怎麽樣,但興許是當著師父的面不方便明說,於是簡澄也沒多問。

吃過晚飯,師父去廟裏有點事,簡澄洗碗的時候又悄悄問他。

“沒什麽大事。”周寂川低聲說,“我開了點藥,平時註意保暖和休息就好。”

簡澄狐疑地盯了他一會兒:“真的嗎?”

周寂川神色微頓,然後笑了笑,沾滿泡沫的手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真的。”

簡澄這才信了。

男人低下頭繼續洗碗,冰涼的水澆在手背上,他眼底也似乎覆著層霜。

簡澄得知師父的腿沒大礙後,心情好得哼起小調來,臉上也滿是輕松的笑容。

周寂川轉頭看了看她,眸底仿佛有什麽東西,終於釋然了。

剛才在禪房裏,道宣禪師對他說:“我把這幾個孩子拉扯大,並不是為了讓他們給我養老,我也不希望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生活,因為我而受到影響。他們都只是孩子,快快樂樂地長大便好,不需要對我負責任。”

但有些責任,總是要有人去擔的。

周寂川望著女孩明凈白皙的側臉,不自覺勾起唇角。眼底霜雪消融,只剩下薄薄的暖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