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淩睿臉上的嘲諷之色，趙弘自是瞧得一清二楚，心下多少有些不能忍，於是脫口道:“我哪裏有什麽手段。”

不過再細細一品，趙弘倒覺得這是蔣淩睿在誇他，誇他手段高明，心中不由得生出得意。

蔣淩睿搖頭，神色凝重，莫雲姬他斷然是不會接受的，與其這般拖拖拉拉，倒不如把事情攤到明面上，好讓她明白。於是說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若真的娶了她，又不能給她還有的關愛，這才真的是辜負了她。”

屋外又下起了雪花，整個天空黑壓壓的，雪落無聲，心碎卻有聲，不過只有她一個人聽得到。

莫雲姬心中明白了大半，可是她還是不得不留在睿王府，這回不是因為她自己的感情，而是因為整個南疆。因為除卻愛慕蔣淩睿的這個身份，她還是南疆的公主，她必須要拿到南疆的兵力布局圖。

雖然聽到蔣淩睿這麽說，但是沈清如心裏竟然還會有一些難過，她想，這難過是無關她和莫雲姬的敵對身份，只是關乎那一份純真的愛慕吧。

“所以，大皇子不答應也得答應，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讓聖上撤銷聖旨，重新盤查莫雲姬的身份，如此我可以不再追究。”蔣淩睿不想讓場面傷感起來，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一件小事而已。

這麽做確實是把整個局面恢覆到以前樣子了，蔣淩睿並沒有納側妃，更沒有娶莫雲姬。

莫雲姬心已經碎成了沫，再痛也不會比被最愛的人拒絕痛。只是蔣淩睿，你的心裏真的就容不下我嗎？難道你的心是鐵做的，可是為什麽又有沈清如的位置呢？她不由得越發妒忌沈清如，憑什麽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就能得到蔣淩睿的寵愛，她堂堂一國公主，卻得不到蔣淩睿的另眼相看，為什麽？

她的內心被仇恨填滿，驅使，這些更是點燃她內心的篤定，她一定要拿到邊防的兵力圖，也一定會得到蔣淩睿，不管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心。

趙弘聽蔣淩睿這麽說，心中雖然為難，可是眼下有沒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只得點頭答應。

“你只有今天一天的時間。”沈清如兀自補充了這麽一句話，她面色清冷如水，卻優雅得如同一朵空谷幽蘭。

“這麽急！”趙弘愕然，驚呼道，“會不會太急了點！”

“眼下離婚期已經不足五天了，你說我能給你多少時間？”蔣淩睿的臉色很不好看，琥珀色的眸子裏閃著殺意。

趙弘自是知道自己理虧，無奈只得滿口答應，“好，一天就一天吧。”他小心翼翼地覷了眾人一眼，道:“我怎麽相信你們？若是我跟父皇奏明了，你們又反悔了怎麽辦？”

徐徐，陳司諫從衣袖中掏出一疊宣紙，開口道:“這個是中秋宴會之上，你與大皇子妃買通宮人要置睿王妃於死地的證詞，不知對大皇子來說可是夠了？”

趙弘心虛不已，一把奪過，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那天他們策劃的所有事，他不由得害怕起來，牙齒有些打顫，“你從哪裏弄來的。”

陳司諫自然是不會告訴他，這證詞只是他的初步猜測，只是現在趙弘有些急瘋了，雖然區區幾張證詞都足以讓他猶若驚弓之鳥。

“這些大皇子就無需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現在這些證詞已經在你手上了。其實我本不需要這麽做的，只是也想讓你看看我們的誠意，不知大皇子看過之後意下如何啊？”陳司諫依舊是那副面容，趙弘不由得懷疑，這陳司諫莫不是面癱吧。

這些自然是能堵住趙弘的嘴，他點頭，算是同意了。

“方才在隔壁，我還清楚的聽到，聽到你們說大夫人根本不是小產……”沈清如說完，銳利的目光已經攀附上了沈默寡言的鐘氏，“不知大夫人怎麽想的呢？”

“我……”鐘氏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只一雙心虛的眼睛瞧著沈清如。

“既然不是小產，為何要陷害我？我也不要求你當著相國府所有人的面給我道歉了，只需要你當著爹爹的面，說出實情，這麽做倒是沒有什麽為難的吧。”自從那日被鐘氏陷害，她到現在都不好去相國府看母親，當然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只是母親還生活在相國府，可想而知這段時間她是怎麽受盡下人的白眼，受盡爹爹的冷落嫌棄，沈清如自是不能忍受，所以她必須讓大夫人鐘氏給她一個交代，也給母親一個交代。

“怎麽？”沈清如見她不搭話，擡眼反問道。

鐘氏自然是知道沈清如這樣已經給足了她面子，既沒有旗鼓張揚地呈明當今聖上，也沒有在下人面前說三道四，只是讓她在相國府的老爺面前賠個不是，這儼然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可是她心裏多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一時不由得有些惱恨，當初，若不是聽了那個人的話，她現在仍然是相國府的大夫人，懷著自己的嫡長子，深受下人敬重和沈雲長的疼愛，哪裏輪得著什麽蕓姨娘和周氏的出盡風頭。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現在軟肋被人捏在手裏，鐘氏不得不服軟低頭，她也知道沈清如說一不二，其實只需要在沈雲長面前給沈清如服個軟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從此她在相國府的地位就更加是一落千丈了，那她在相國府還有什麽活頭。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小聲啜泣起來，悲從心來，倒真落下了幾滴淚，只是語氣裏還是有幾分不樂意，“好，我答應你就是了。”

但沈清如並不在乎她是不是心服口服，她只要口頭上答應了，這就夠了，剩下的就是落實到行動上了。

倒是沈清妍，從小到大鐘氏在她心中一直都是端莊優雅，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高貴模樣，而今這般唯唯諾諾又低聲下氣的鐘氏，她哪裏見過。只當是沈清如把鐘氏逼急了，心中見不得母親受委屈，更是氣不過沈清如這般逼迫，於是她一把抓住沈清如的衣袖，嘴裏也是罵罵咧咧，“沈清如，你這個小賤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臉……”

她話未說完，就吃了趙弘一記響亮的耳光，霎時精致白皙的臉上就顯出五個指印，在場的人無不被趙弘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驚住了。

她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著趙弘，眼眶裏噙滿了淚水，只憤恨地望著趙弘，卻一句話沒有說。

鐘氏見女兒受了這等打罵，自然是看不下去，一把將趙弘推到一邊，將沈清妍摟在懷裏，一邊拂著她的臉一邊安慰著，“妍兒，不哭。”

其實這一巴掌沈清如是預料到的，因為她本想打這一巴掌，不成想被趙弘搶先了一步。趙弘只是怕沈清妍惹怒了蔣淩睿，那麽他們剛才的交易，很可能就因此作廢了，到時候只怕事態會更加嚴重了。

沈清如看著抱在一起哭泣的沈清妍母女，雖然她們現在的慘狀是因為自己，可心中並沒有覺得罪惡，只是為她們感到可悲。

她不明白，當年自己和母親做錯了什麽，就被她們以各種借口理由懲罰，她所遭受得白眼和遭受得委屈可比沈清妍現在遭受的多。她和母親抱在一起取暖的時候，她們也未曾停下過手裏的棍棒。

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沈清妍和鐘氏之所以落得現在這個下場，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陷害別人不成，到現在自食惡果罷了。其實她們作得惡也不少了，也是時候讓她們嘗嘗種下的惡果了。

莫雲姬咬牙切齒，一雙杏眼狠狠地剜著沈清如，冷笑道:“沈清如，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沈清如一張精致的小臉寫滿了鎮靜，她只擡眼瞟了莫雲姬一眼，卻並不答話，只鎮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她們哭哭啼啼，看著他們臉上寫滿了不解。其實她是不怕別人說她心狠手辣，說她不近人情的，因為她比別人經受的多，比別人在這世上多停留過一段時間，所以若是她不這麽做，那麽現在和母親抱在一起哭的就是自己了，說不定現在旁邊的人就不是拿這種同情的目光看著她了，而是那些刀子和長劍了。

沈清如明白，到底是自己不夠狠心，不想因此取了她們的性命，可能這是她僅存的一點仁慈了吧。

“我好狠的心？”沈清如心酸不已，冷著聲曼曼道，“我的心若是有你們一半的狠，你們早就死個十回八回了，還會由得你們在此興風作浪嗎？”

沈清妍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沈清如嘴裏說出來的，婆娑的淚眼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懦弱的沈清如嗎？可是一夕之間竟然變了這麽多，她不敢認了。

沒有人說話，時間宛若靜止了一般，靜默得可怕。

蔣淩睿明白沈清如心中的苦，可是隱約覺得她心中的苦早就積怨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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