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結束, 而朱簽獸還被困著，一動不動。

學生們都做好要和朱簽獸戰鬥一番的準備了，哪裏想到池煙根本沒有提, 反而將他們趕了出去，唯獨留下了劉明羽。

大家都不知道池煙要做什麽, 劉明羽也嚇得瑟瑟發抖, 再也沒有以往的威風模樣。

聽到池煙保證說一定不會傷害他，劉明羽反而更加害怕了。

他甚至握住了自己師弟裴燼的手, 眼裏努力地擠出了幾滴淚水，試圖勸裴燼留下來陪他。

裴燼眼神覆雜地望著劉明羽那幾滴淚水，而後轉頭面對池煙，嘴裏澀然地擠出一句話。

“好久不見, 煙……池煙。”

池煙點頭，回了句同樣的話。

要不是系統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天天念叨著男主, 還讓她記得維護劇情，池煙早就忘了裴燼的名字了。

“你, ”裴燼垂落在身側的手指蜷縮, 泛了白意，“過得怎樣？”

池煙還惦念著那頭朱簽獸的異常，只想快點讓裴燼出去，好好探查真相, 根本沒有功夫和男主在這裏瞎掰。

她連連點頭，說：“我很好什麽問題都沒有一切正常。”

說完，池煙迫不及待地將裴燼趕走, 世界終於清靜了。

圍觀的劉明羽默默縮減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剛才分明是讓師弟幫他說好話的，為什麽這師弟居然當他的面對人家噓寒問暖起來？而且還被人家趕出去了？

最需要噓寒問暖的明明是他，劉明羽！

他一臉不忿, 剛好被趕人回來的池煙撞見。

池煙拿出剛剛從江淮漾手裏順的火鍋筷子，用筷子敲了敲劉明羽的肩膀。

一動都不敢動的劉明羽：……就很羞辱。

“你和它認識？”池煙火鍋筷子指向已經放棄掙紮的朱簽獸，“準確地說，是你和長著這張臉的人認識？”

池煙當然知道朱簽獸那張臉是誰的，是之前那個叫劉原墨的副導演，也就是因為反捅法修學院一刀，被開除的那個人。

劉明羽即將開口的否定回答，在池煙核善的眼神下，立馬改口。

“不……認，我認識！”

“你們倆有過節？”池煙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是語氣很肯定。

劉明羽將之前和他的交流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搖頭否定。

在他心中，劉原墨和別的親戚沒什麽區別，見他發達了就討好，但又沒有什麽利用價值。

就只是妄圖爬上高位的羔羊，僅此而已。

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他憑什麽要給這樣的人眼神？

池煙若有所思地點頭，走到比她高大半個頭的朱簽獸面前，用火鍋筷子也敲了敲它的肩膀。

這火鍋筷子還挺好用，能夠代替她觸碰到目標物，學生們挺識貨的，難怪每次上課都要拿著這筷子。

有些咒語要生效，必須要觸碰到目標物。

比如她現在施的高階凈化咒，異界光明聖教的大祭司們的不傳秘法。

被她以各種途徑薅到手學會了，差點沒被光明聖教的大祭司追著暴打。

隨著火鍋筷子落肩，朱簽獸那張臉上出現了一點人性化的表情。

它望著劉明羽，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殘虐，反而流露出了痛苦的怨色。

劉明羽被看得縮了肩膀，一想到這怪物六階的實力，立馬將自己的眼神轉移到別的地方。

它轉移了視線，凝眸望著池煙，擡起自己的右手，用只有四個指甲的利爪在堅硬的地面劃拉著，劃出淺淺白痕。

殺了我。

它這般寫道。

池煙擡眸，說：“我可以幫你從它身體剝離出來。”

朱簽獸曾經在異界也掀起過一陣風浪。

誰都不知道這獸是怎麽來的，只知道它會侵入有仇恨的人內心。

它許諾強大的力量，足以讓人洗刷怨仇的力量，代價是成為它的容器，和它同化。

同化的過程中，朱簽獸會一直頂著那人的臉。

等到那人怨仇結束，便會尋找下一個目標，反反覆覆。

只要欲望不盡，就沒有盡頭。

而她剛剛施的凈化咒，能暫時將朱簽獸還沒徹底吞噬的人喚回神智。

面對當初那場朱簽獸風波，光明聖教的處理方法是：用凈化咒喚回那人神智，讓那人留下遺言，而後殺了他們。

但這樣不是結束。

殺了寄生對象，並不能徹底祓除朱簽獸本尊，它十分擅長逃竄，逃走後會去找下一個寄生目標，光明教會的人只能警惕地等著它的再次來臨。

說起來，池煙恰巧是當初那場風波的見證者，被朱簽獸寄生的是她一心覆仇的學姐。

據說學姐的家族被歹人一夜血洗，只有她逃了出來，隱姓埋名在新學院當學生。

失蹤前，學姐還在溫柔地叮囑池煙好好學習，改變階層才能改變命運。

一個月後，學姐卻成了整個光明聖教的通緝對象。

池煙跟在討伐的隊伍中，見到了學姐。

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池煙滿眼都是學姐右手的手指，五個指甲空了一片。

朱簽獸到底有多少只，池煙不知道。

但那之後，她就一直在研究剝離的方法。

望著劉原墨的臉，池煙仿佛見到了那個滿目都是溫柔的學姐，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可她永遠都沒辦法對學姐說“我可以幫你剝離”了。

池煙定定地望著劉原墨，等著他的回答。

洞中的光點將她的眼睛印出淺淡的瑩色，很快又消失，仿佛只是錯覺。

劉原墨搖了搖頭，繼續擡手，在石面上寫字：

我傷人，罪不可恕。

見池煙沒有反應，劉原墨反反覆覆地在“殺了我”這三個字上畫圈，指甲被磨得都變短了些許。

他眼神滿是乞求，坑坑窪窪的臉上劃過一道淚痕。

池煙凝望許久，擡起手。

劉原墨閉上了雙眼。

他汲汲營營，明明是一頭蠢笨的羔羊，卻自以為地用各種手段，踩在他人頭上，偷走了很多人的機會，爬上了那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他想給未來的妻子一個很好的生活，但是代價卻是別人的痛苦。

還記得幾年前，他讓一個人背上了黑鍋，不得不離開追求理想的行業。

那時，那個人和他說：你會後悔的。

再後來，劉原墨和以往一樣，利欲熏心之下做出了違背自己良心的舉動。

但這次不一樣，他失去一切，還背上了巨額債務。

他來到寶陵市散心，望著廣闊的的大海，想一頭紮進無邊的海洋裏。

在他的腳觸碰到冰冷的海水時，他見到了一個東西，問他想不想要東山再起。

他說要，沒想到卻進入了另一個深淵。

能夠在這一刻死亡，是對他最大的寬恕，也是他應受的罪罰。

池煙回到了器修學院，劉明羽等人也暫時歇息在那。

殘局有超凡局去處理，現在那片區域也暫時封鎖了起來。

休息了一晚，江淮漾找上池煙。

“院長，我想學治療的術法。”他難得一臉正經，沒有半點玩笑之色。

他明白了刺激背後到底意味著是什麽，想做出改變了。

聽到江淮漾的請求，池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項鏈上的水晶球，摸了個空。

她收手，重新問：“確定了？”

江淮漾點頭，“我確定。”

池煙想到自己費盡心思學的剝離術，最終也沒救回劉原墨一命。

也許回到過去，學姐也會做出和劉原墨一樣的選擇。

她不會在自己手上染了這麽多鮮血的情況下，還繼續活著，畢竟學姐是那麽溫柔的人。

她忽然有點迷茫了。

“就算不一定能夠救下人，你也要學嗎？”池煙問江淮漾，同時也在問自己。

沒想到池煙會這麽問他，江淮漾楞了一下，而後揚起一個陽光的笑容。

“我想努力救下每一個人我能救的人。”

聽了他的回答，池煙垂眸，拿出她當初從光明聖教薅到手的祭司治療術大全，遞給江淮漾。

“你先把這些看完。”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薄薄的幾本書，翻開幾頁看了看。

上面有池煙密密麻麻的筆跡，是完全陌生的語言。

江淮漾疑惑地擡頭看池煙，池煙才反應過來兩個世界語言根本不一樣，將書要了回來。

為了掩飾自己弄錯的尷尬，池煙一臉嚴肅地說道：“不要著急。先好好背咒語原理，把基礎打好，將整本公式默寫下來，我就把治療術的書給你。”

想到一沓又一沓厚厚的咒語原理默寫卷子，江淮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同赴死一般地應好。

將江淮漾送走，池煙半躺回到沙發上。

她還記得系統給她看過的學生面板。

在江淮漾的備註說明中，系統暗示過江淮漾未來的發展方向。

就算來到她學院，江淮漾最終還是走上了這樣一條路。

感慨之時，池煙又摸了摸自己空空蕩蕩的項鏈，望著天花板的目光懷念。

水晶球是奶奶送給她的，她打小就和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是個很特別的人，明明已經上了歲數了，卻不見皺紋，連腰板子都是挺直的。

在別人家的奶奶都在織毛線的時候，她的奶奶卻在收集水晶，做各種各樣的水晶球。

別人都說奶奶是惡毒巫婆，但小池煙知道，奶奶不是。

奶奶只是會的東西和別人不一樣而已。

後來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奶奶最珍視的水晶球。

當時奶奶望著破碎的水晶球，看了很久很久，小池煙局促地蹲在一邊畫圈圈。

她知道，她闖禍了。

可奶奶突然擡手，抱住了她，還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含著淚說小池煙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後來她過生日，奶奶送了她一個紅色的水晶球，還教她將水晶球變大變小的方法，讓她當成項鏈戴著。

她隨身戴了幾百年，水晶球早被她的體質同化，成了某種意義上的聖藥，

雖然現在失去它了，但它其實在以更加有意義的形式存在著。

……等等。

池煙坐直了身子。

她曾經在一本禁書看過一段話：破碎的水晶球能夠預言破碎的未來。

預言一術從來都是逆天而行，就連現在的她都沒辦法做到真正預言。

所以奶奶當時肯定是看到了什麽！

要不然不會對著那時候的她，說出“好好活著”這樣的話來。

是她的死亡預言嗎？

池煙垂眸，決定拉出失蹤個把月的系統出來問問。

她一直沒有問過系統，在原書中當女配的她，真正結局是什麽。

哪知系統一直沒有出現，池煙又懶洋洋地躺回了沙發，說道：“再不出來我就給你燒紙。”

沒反應。

“再不出來我就把全世界的反派都招進來。”

【！！！你有病病？不過！統已經不怕了！】

“舍得出來了？”

【統去幹了件大事！才做完，你就和叫魂一樣地叫統！】

池煙納悶了，“你還能幹出什麽大事？”

【我把我上頭的主腦幹翻了！現在統自由了！可以隨便破壞劇情線了！】

池煙“謔”了一聲，吹捧了系統幾句，哄它開心。

系統被吹到得意忘形，就差把屁股翹上天了。

池煙憐愛地看著系統。

都已經幹翻主腦了，怎麽就沒有想過自己當主腦，只想著破壞劇情線呢？

果然是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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