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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什麽?你說之前那個鬥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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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聊到了姜應檀,錢虎言語間愈發活潑起來,雖然仍清晰把控著什麽話能說、什麽不該說,但總歸帶上幾分真情實意。

姜暮窈顧慮頗多,所以說話時的分寸拿捏很好,每次都不漏痕跡地拋出疑問。換做誰在當場,大抵也只以為她是放開了些拘束,露出對顯赫皇家的好奇罷了。

這兩人你來我往,大多時候是錢虎在開口說話,姜暮窈開口不多,每次都言簡意賅,而馬背上的喜兒尚還懵懵懂懂地追問兩句,李氏更是聽得雲裏霧裏。

從遇襲之處到營地,其中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約走了大半個時辰,遠遠地能瞧見前方光亮。

錢虎將一行三人送到營門口的簡易帳篷,又尋了專管這一處的士兵,亮出順安長公主府的令牌,交代他們盡量看顧著些,莫要被人欺辱了去。

將諸事都妥帖安排好,又與李氏三人告別後,錢虎便翻身上馬,猛地一夾馬腹,趕著回去覆命。

望著錢虎遠去的背影,姜暮窈多番猶豫,最終還是按捺下來。

短短相處尚不能分辨一人品性,這錢虎看著是親厚老實,可她遇見的人裏,也有那般面上和善、背後捅刀的小人。

親眼見過隨她遠嫁和親的侍女背叛,目睹過一路護送她的暗衛慘死,姜暮窈早就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營地周邊都是土坡矮山,秋日的晚風寒冷凍人,姜暮窈站在帳篷前,望了一會兒錢虎遠去的背影,攏了又攏身上單薄的衣服,終是回了帳篷。

托錢虎照料的便利,她與李氏母女被安排在帳篷最裏邊,那裏有個小口透氣,卻不會凍人,三人擠在一起並不覺寒冷。

姜暮窈取下鬥笠,躺在分給自己的一小塊地方。一路的逃亡讓她放不下戒備心,根本無法安然入眠,於是合上眼睛梳理事情。

據方才錢虎所說的話推斷,此處營地看似由西北軍與臨城官員主導所建,一開始出力的確是檀兒手下的人,再聯想從北燕而來的一路上斷續聽到的傳聞,比如有檀兒的侍女在給流民施粥之類。若她猜得沒有出錯,檀兒確是在給她傳訊——阿姐若是扮作流民,大可順勢來臨城,我會在這裏等阿姐。

既如此,那麽檀兒能放出這個消息來,必然在營地中做了些手腳,好讓自己一到這裏,就能被她認出來。

檀兒會用什麽法子呢?

嗯……剛剛錢虎說什麽了?

好像是,借人還是識字什麽的來著?

姜暮窈出神回想著,覺得側臥的姿勢有些僵,下意識翻了個身。

對!可不就是借識字的人麽!

在她問到營地相關事宜的時候,錢虎順口提了一局,因著人手不夠,西北軍從檀兒身邊借了侍女來,幫著臨城錄入吏一並為新來到營地的流民錄入戶籍!

是了,或許就是這個認人的法子,走了光明正大的路子,也不會引起旁人疑心。今日那幫子來挑唆流民的歹人,襲擊的不就是順安長公主府上的侍女麽,興許就是派來暗中尋她的侍女呢?

透過頭頂的小口,姜暮窈能望見外面的月亮,忍不住想笑出聲。

阿姐的檀兒好聰明,能拿出這麽個法子來,就是不知道派來的侍女怎麽認人、如何認人,許是需要她出示什麽信物?還是憑借畫像、聲音?

一想到後者,姜暮窈唇邊的笑漸漸消下去,神情也黯淡了。

為了不被一路上追捕的雲騎捉到,她狠下心喝了暗衛給的藥,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又有李氏母女的相助,才擺脫了緊追不舍的雲騎。倘若僅是憑借相貌與聲音,只怕是她站在檀兒身前,也未必會被認出來。

思及此處,姜暮窈一時不知接下來怎麽辦才好。

忽而,有一只小手戳了戳姜暮窈的腰,是躺在她和李氏中間的喜兒。

姜暮窈輕聲問:“喜兒,怎麽了?”

黑暗裏,傳來喜兒細小嬌軟的聲音,“姨姨,喜兒今日終於知道了哦。”

“知道什麽?”姜暮窈又問。

喜兒扭扭身子,湊到姜暮窈身邊,故意壓低了聲音,仿佛是在說什麽秘密,“嘻嘻,喜兒今天看到啦,知道了姨姨說的桂花木釵長什麽樣!”

女童的話語天真可愛,充滿了驚喜與喜悅,卻讓姜暮窈胸腔升騰起一波又一波巨浪,驚訝、喜悅、難以置信種種情緒雜糅在一起!

姜暮窈手指緊緊拽著袖口,聲音抖極,不敢置信地問:“什麽釵子?在哪兒看見的?”

“就是姨姨給喜兒講的故事裏,姐姐給妹妹做的桂花木釵呀,”喜兒年紀尚小,尚還分辨不出姜暮窈此時的情緒,只覺得姨姨有些奇怪,“喜兒今日看見侍女姐姐的袖口裏就有一支木釵,像是半開的桂花,和姨姨說的釵子一模一樣呢。”

這桂花釵子是她親手做給檀兒的生辰禮,被檀兒無比珍惜地收好,不肯讓人旁人多碰一下,所以——

今日那找她去問話的侍女,竟就是檀兒!

終於,姜暮窈眼中的淚水奔湧而出,懊惱極了,明明兩人如此近地說了話,她怎能認不出檀兒呢!

帳篷狹小,眼淚一時止不住,姜暮窈惟恐情緒過於激動,引起了帳篷裏其他人的疑心,手指尖死死掐著掌心,用尖銳的痛意勉強按捺下情緒。

姜暮窈竭力穩住語氣,如往常一般安撫道:“嗯,姨姨知道了,喜兒快睡。”

借著朦朧月光,她在黑暗中坐起身,拿上一邊的鬥笠,摸索著離開帳篷,想去外邊透口氣,平覆一下翻湧起伏的覆雜心緒。

營地周圍有士兵值守,姜暮窈向他們問了周遭的環境,往不遠處一個小水潭去了。

姜暮窈一心看著眼前的路,一邊回想方才士兵所說的方位,不曾發覺在她的身後有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偷偷跟了上來。

臨城城樓下,錢虎手持令牌,順利進了城門。

等他回到懷化大將軍府後,還得馬不停蹄地跑去找魏十,回覆一下李氏三人的事兒。

鷹衛這次跟來臨城的人多,一半人出去辦差,剩下的一半留在府中。幸虧傅則買下的府邸夠大,平日裏使喚的下人不多,因此府內空出的院子足夠留下的鷹衛居住。

錢虎徑直去了分給魏十與蕭五兩位正副統領的小院子,卻只瞧見了蕭五一人,立即猜到魏十定是在主院裏與殿下議事呢。

他與蕭五見了禮,想著反正自身也閑著,索性就從此處走去主院,說不準還能碰上回來的魏十,也省得來回跑。

府內各個院落的轉角處都掛了燈籠,光線雖弱,卻也增添了一分朦朧感。錢虎一邊欣賞月下景色,一邊往主院走去,倒不知怎麽了,想起今晚三人中的鬥笠女子。

頭戴鬥笠、面上帶紗,朦朦朧朧、半遮半掩,可不就如今夜的月色麽!

錢虎就這麽胡亂散著思緒,剛過回廊的一處轉角,就與回屋休息的魏十碰在一起。

當即,錢虎抱拳見禮,直說人已平安送到,且叮囑過營地裏的士兵,定不會讓那三人受欺負。

對這小子的辦事能力,魏十還是十分放心的,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魏統領客氣了,您把差事交給我錢虎,那就是信任我,都是應該的!”錢虎摸頭笑了。

明日還有事要辦,兩人都準備回去早些休息,合計了一下回去的路,得到前面岔路口才分開,於是就相攜同行一段路。

要不說錢虎是個活泛的人物呢?就這麽一段路,他也按捺不下話癆的脾性,挑著各色話頭,想與魏十嘮嗑。

魏十好笑地瞪他一眼,倒也不見外,順勢閑談起來。

原本,兩人從近日事務談起,正提到姜應檀的身上,魏十索性也多提點了這小子兩句。

不提點倒也罷了,就這麽隱晦提了一嘴,立刻讓錢虎想起今日晚間,急急沖到臨城郊外救下的侍女,還有自家正副統領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尊敬態度。他腦子活絡得很,只消轉個兩三圈,便猜出了個大概。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下,錢虎嬉皮笑臉湊過去,小聲道:“今晚上咱們救的那侍女,不會就是殿下吧?不然怎麽您和蕭統領都那麽恭恭敬敬呢。”

魏十禁了,嘿,他就簡略說了兩句,關於殿下易容半個字沒提,怎麽還能被這小子猜出來?

感受到魏十散發著殺氣的眼神,錢虎連忙討饒,見魏十對喜兒挺關心,順口就把話題轉到李氏三人身上,笑著感嘆鬥笠女子不僅認得字,竟還挺關心他們殿下。

可他不過說了兩三句,就見魏十神情忽而嚴肅,揪著他領口追問好幾句後,臉色大變,丟下一句“莫要與旁人說”,轉身就往主院方向奔去。

被無端扔下的錢虎楞在原地,把自己的話翻來覆去地想,仍是不知魏十怎麽就突然激動,怎麽都摸不著頭腦。

另一頭,魏十強忍著激動,也顧不上什麽一層層通報,袍角翩飛間,闖到主院正屋的門前,大聲求見。

屋內的姜應檀正被傅則纏著,他今日著實被嚇到,晚間還起了低燒。此時他剛喝完藥,正昏昏欲睡著,一直拽著姜應檀不肯松手。

忽而聽見魏十大聲求見,傅則心中很是不情願,可不等姜應檀開口或示意,就懂事地松開姜應檀手腕,依依不舍道,“姐姐早些回來,則則好怕。”

姜應檀是想擺出慣常的冷淡,然而看見傅則臉頰燒得微紅,一張俊臉無端多了些弱氣,她終歸沒狠下心,緩聲道:“好,一定回來陪你,先睡吧。”

傅則依戀地望著姜應檀的背影,迷迷糊糊間睡著了。

姐姐有正事要辦,我要乖一些,不能打擾她。

她答應則則了,就一定會回來的。

而姜應檀並未察覺身後目光,走到外間等魏十進來。畢竟剛議完事不久,她雖不知魏十所為何事,但大致猜測不是什麽要緊事吧?

哪知魏十急匆匆進來,尚來不及行禮,口中所說的言論就把姜應檀震住了。

姜應檀猛地站起,不敢置信道:“什麽?你說之前那個鬥笠女子就是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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