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梅花看著餘沐歆不可置信的神色，壓低了聲音道：“是不是不信？”

餘沐歆：“小姨我不是不信，確實這事兒有點太不可思議了。”

鄒梅花一副早就知道餘沐歆會這樣說的模樣，砸了咂嘴，“我當時聽了也不信，以為是大孬專門哄我玩，但姨跟著去看了一次，還真是有。”

鄒梅花口中的野雀子是當地的方言，其實就是灰鴿的一種，這些野雀子在本地很常見。

餘沐歆記得自己從前在現代時，聽爸媽說這個年代的鄉下人有些還留著家裏傳下來的獵`槍，因為國家還沒有全面禁止打獵，所以還仍有獵戶上山。

當時的大隊政府雖然會挨家挨戶的去收這些獵/槍，但難免有些頑固分子，偷偷留了下來。

餘沐歆猜測鄒梅花家裏估計是偷藏了獵/槍不敢跟自己說實情。

看著鄒梅花這麽認真解釋，餘沐歆想了想便也沒有提這些話。畢竟私自藏槍的情況特殊，她到底是個外人。

餘沐歆：“竟然還真有這麽奇怪的事情！能讓小姨跟姨夫碰見，肯定是你們做人心善，老天爺都想著幫你們。”

鄒梅花平時性格彪悍，但內裏卻是個老實的人，聽了這話眉開眼笑的連連點頭。

“老話說的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們這一家子人都心善，早晚咱們這一家都能發達起來，將來過上好日子！”

“姨，您能來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餘沐歆跟鄒梅花又道了，坐著說了會兒家常話，屋裏的蕓蕓書軍聽見動靜大了，這才起了床。

餘書軍提著褲子去了茅廁，餘蕓蕓睡眼惺忪的揉揉眼角，剛走出來，就被鄒梅花抱到了懷裏。

“蕓蕓咋這麽瘦哩，看著人心疼。”

餘蕓蕓乖巧的任由鄒梅花抱著，趴在她懷裏怯生生道：“小姨。”

“誒，蕓蕓真聽話。”

鄒梅花說著，鼻頭一酸，眼圈又紅了，“這陳桂英狗日的真不是個東西，孩子輕的一胳膊都能拎起來，唉，沐歆妮子啊，你看看還有啥缺的沒有，盡管跟我張口，可千萬別客氣。”

看著鄒梅花眼淚說話間就要落下來，餘沐歆不想讓餘蕓蕓跟著難過，伸手小心的將她抱到地上，拍了拍蕓蕓的小腦袋。

“乖，先去熟悉，一會兒過來吃早飯，咱小姨給咱們帶腌肉了。”

“唔，蕓蕓立刻去！”餘蕓蕓眼睛都直了，咽了口水就趕緊跑了出去。

看著蕓蕓出門，餘沐歆反過來拍了拍鄒梅花的手背。

“小姨，你剛才都說了，咱們好人有好報，日子肯定會一天天好起來的，你快別傷心了，叫兩個孩子瞧見他們也得跟著難過。”

“好，好。”鄒梅花摸摸眼角，擡起頭有些感慨的看著餘沐歆，“妮子，你是真的長大了。”

隨後，鄒梅花幫著餘沐歆熬了點玉米面粥，熱了些腌肉，看著幾個孩子把早飯吃完，這才準備回去。

“姐，山上冒煙了！”

姐弟幾個剛送鄒梅花出門，餘書軍指著裏壩村後山就叫了起來。

幾個人擡眼看過去，就瞧見山腰處一股灰白色的煙火往天上躥。

隨後，就聽見村頭大喇叭開始吆喝起來。

“田裏林場的同志們，現在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抄能裝水的東西前往後山救火！情況緊急！同志們能幫忙的盡快搭手！老人孩子不要添亂！再重覆一次，情況緊急……”

鄒梅花轉身皺著眉將姐弟幾個壓回了屋裏，“眼瞅著夏天了，這季節山裏著火不是小事兒，我去幫忙，你們姐弟在家裏呆著千萬不要靠近！”

說著，鄒梅花抄起來時拎著的兩個水桶，晃晃悠悠著就往後山方向跑去。

餘書軍跟餘蕓蕓從來沒有見過這場面，從窗口看著泥路上來來往往跑去救火的人，都有些慌亂的抱住了餘沐歆的胳膊。

餘沐歆看著山腰處的濃煙，眉頭皺成了團。

五月中旬，早就過了雨季，正是幹燥的時候，但裏壩村的後山有一條自上而下的雙溪河，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根本不可能著火。

村裏的人世世代代守著這座山，更不可能無知到在山裏點火。

“嘭！”

後山方向突然傳出來一聲悶響，餘沐歆身邊的兩個孩子身子同時顫了顫，餘書軍臉色都有些慘白，餘蕓蕓‘哇’的一聲，直接哭了出來。

“姐，嗚嗚嗚，姐怎麽辦，嗚嗚嗚，是不是有壞人要打過來了嗚嗚嗚……”

餘沐歆臉色也有些發白，她彎腰安慰性的將餘蕓蕓抱進懷裏，直起身的一瞬間突然腦子裏閃過鄒梅花剛才的話。

“因為山體滑坡，露出了條裂縫……”

“野雀子死在裂縫外頭……”

難道是天然氣？

餘沐歆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她看著房子外面還在往後山趕的村民，忍不住心裏的恐懼，大聲喊道：“不能去！趕緊回來！”

那些人雖然被剛才的爆炸聲嚇到，但卻礙於村頭大喇叭一直的召集，奇怪的看了眼餘沐歆，繼續往後山去。

餘沐歆著急起來，她將餘蕓蕓放了下來，拉住餘書軍的手放在了餘蕓蕓的手上。

“姐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書軍，你負責看好妹妹，千萬不要出去，尤其是後山那邊，無論怎麽樣都不準去。”

說完，餘沐歆將兜裏的水果糖全部掏出來放在餘蕓蕓的手裏，轉身就往村大隊跑去。

有了上一次經驗，餘沐歆熟門熟路的推開了周麗的辦公室，正好跟拎著兩個暖水瓶準備出去的周麗撞上。

屋裏則另外坐著個男人，用一個很簡陋的話筒，苦大仇深的喊著“情況緊急”。

周麗：“沐歆妮子？”

餘沐歆顧不上跟周麗說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男人桌前，伸手就將話筒的線扯了下來。

“後山不能去！”

說話人是找趙老三，他皮膚黢黑，才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眼睛卻看起來有些渾濁。

比餘沐歆高出來一頭，卻身材幹瘦，眼眶有些發黑，沒什麽精神。

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怒不可遏的站起身，“餘沐歆你腦子有毛病吧！老子的辦公室你也敢隨便闖，還過來破壞……”

餘沐歆懶得跟趙老三掰扯這些，她著急忙慌的轉身又將周麗手裏的茶壺搶過來。

“周姨，這後山剛才的嗡響可能是爆炸聲，我猜著說不定是前幾天山體滑坡導致裏頭的天然氣洩漏出來了，這玩意兒能量大的很，有可能爆炸，人命關天，你快喊大家夥兒回來。”

周麗也才反應過來，她眨著眼睛有些迷瞪，“啥，啥玩意兒氣？妮子你說啥呢？咱們後山有雙溪河，救火方便的很，前幾年的小火很快就滅了，不會出人命的。”

餘沐歆越發著急起來，她閉上眼睛吸了口氣，隨後灼灼看著周麗，“姨，這次情況跟之前不一樣，天然氣是一種深層氣體，跟……跟炸彈一樣是會爆炸的，不過這玩意甚至不用點火，只要溫度足夠，就能引起不斷爆炸，姨，可不能讓鄉親們才去後山了，你相信我姨！”

趙老三見餘沐歆無視自己，背著手走過來嚷嚷道：“咳咳，我是隊長，你有話跟我說，什麽什麽氣，我看又是你在這兒唬人，這火要是救不及時，山沒了你能付得起責任嗎？”

周麗也有些猶豫，她搓搓手，道：“是啊妮子，你這說的咱們也都不懂啊，這不去救火，咱們該咋辦？”

趙老三：“周麗同志，你問她幹啥，到底誰是領導？”

餘沐歆不耐煩的瞥了眼趙老三，仍舊繼續勸說周麗：“姨，現在叫人全部都回來，跟後山保持距離，然後借一下隊裏的自行車去縣城報警，縣城肯定有消防車，讓他們在列解決。”

經過上次餘沐歆救了周麗兒子的事情後，周麗就覺得自己從前小看了餘沐歆。

尤其現在餘沐歆明顯著了急，周麗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覺得餘沐歆這話說不定是可信的。

“妮子，咱們這情況……”

“姨！你信我，如果出了問題，我負全責，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證鄉親們的安全，真的不能再讓人上山了！”

趙老三冷笑一聲，“你負責？你負得起嗎就說大話……”

“嘭！”

趙老三話沒說完，後山方向就再次傳來一聲悶響，這次的聲音比剛才那一聲還要大，趙老三本來冷靜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動。

周麗也被這巨大的聲音嚇住，“咣當”一聲，她扔下手裏最後一個茶壺。

“好，我信你。”

說著，周麗直接推開了趙老三，將話筒的線插上，按下了按鈕——

“緊急通知，所有同志不允許再上山，上山的立刻退回來，家住的距離後山近的，立即走出家門，往村西頭躲避！”

說完，周麗對趙老三道：“趙隊長，我不會騎自行車，辛苦您跑一趟，這玩意兒要真跟妮子說的那麽厲害，得抓緊時間。”

大隊裏的自行車只有那麽一輛，金貴的很，平常只有趙老三進縣城開會才騎。

“去你嗎的！”

趙老三瞪著眼想一胳膊推開了周麗，結果周麗紋絲不動，他自己反而先晃蕩了兩下。

趙老三：“……老子還喘著氣呢，周麗同志，你沒長眼睛？”

餘沐歆看著趙老三烏黑的眼眶發虛幹癟的臉頰，再看看周麗壯實的腰身，放下些心來。

這裏餘沐歆暫時也幫不上什麽忙，有周麗看著趙老三，也不會讓他鬧出別的幺蛾子來。

“我去，我會騎自行車。”

作者有話要說：

*搜索了關於天然氣的問題，山裏的確會偶然出現深層天然氣洩漏的情況，高溫可引起小型爆炸。

*我國消防設備古代就十分完善，早在民國時期，縣城一般都會配備一到兩輛消防車。七十年代條件更好。

*山上一把火，所長找到我！大家出門玩切記不要在山裏搞明火。

*野味不可取！偷獵不可取！註意安全，安全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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