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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日更黨的尊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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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容塵子梳洗完畢,帶上九個清字輩的弟子準備前往李家集,其餘道童本領不濟,只同百餘名鎮民先行遷至淩霞鎮旁的安國寺暫住。前來傳諭的林千戶雖頗有微辭,但礙著莊少衾的面子,不敢有違。莊少衾也很為難,縱然他是國師,然終究聖意難違。

他軟硬兼施,林千戶終於答應拖延三天,三天之後如鳴蛇不除,放火焚村。

容塵子將河蚌從榻上抱起來,她本來就是個懶惰的,這時候還在睡。道宗其他人已經收拾行裝向長崗上進發了,若是平常,容塵子隨便帶幾個饅頭路上吃,也就算早飯了。可是這會兒有河蚌卻是含糊不得。她是個吃貨,飯量又大,吃得又慢。容塵子雖是心急,卻也不忍催促——她若不和自己在一起,又何須奔波?

師父不表態,徒弟們自然只有等。清玄、清素、清韻、清貞、清靈等九個小道士收拾得整整齊齊,排成一長溜,等著她吃飽起程。她慢慢地刨著粥,最後三眼蛇又釣了兩條魚,清韻給做了一鍋魚湯拌飯,她用一個時辰吃了大半鍋,這才算飽了。

一行十二人外加一條蛇,浩浩蕩蕩地直奔李家集。

李家集窮,是真的窮。路窄地狹,入口夾在長崗山和淩霞鎮中間,最窄的地方半尺不到,右手邊就是萬丈懸崖,走得人心驚膽顫。好在容塵子一行人腳力穩徤,除了走得一身泥漿草籽,倒也無驚無險。那條三眼蛇就更不用說了——它那身板,別說有路了,就算只有個洞它也能過去。過了這羊腸窄道,沿著彎曲的小路下山,便隱約可見一處錦竹環繞的村莊。

冬日天冷,黑雲掩日,本就光線暗淡。然而一見這李家集,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滿目煙塵,入眼只見一片沙黃,連天空都帶了古銅色。風卷著竹葉刮過,其聲蕭瑟。整個李家集不聞一聲鳥鳴,不見一個活人,沈寂得像一座死城。容塵子走在前面,葉甜緊跟其後,雖面色鎮定如常,卻抽了寶劍握在手中。人只有在恐懼時才會不自覺想到保護自己。倒是大河蚌大大咧咧地跟在身後,不時還東看看西望望,十分好奇的模樣。

竹林如今早已只剩光禿禿的竹桿,枯黃的竹葉無人打掃,鋪落一地。沿著小路走下來,旁邊有個石窟,裏面還堆著散亂的石條。容塵子踏足其上,突然一陣腥風,枯葉撲面而來,他舉劍相迎,風中卻只有落葉,別無他物。他一劍擊空,卻見石縫裏黑影一閃,一條細蛇直撲葉甜!

葉甜手心裏全是汗,舉劍相擋,黑影居中而斷,血灑一臉,那蛇頭卻毫不停留,張著嘴直奔她面門。黑底紅花的蛇頭、兩排尖利的毒牙,葉甜頓時就有些手軟。她回劍一護,容塵子也搶身來救,還未靠近,那蛇頭已經凝在半空,不遠不近,正與葉甜鼻尖相對。

葉甜駭得瞪大眼睛,一動不敢動,河蚌纖手微指,那猙獰的蛇頭仿佛被一層清水包裹,水紋微攪,也不見如何劇烈,整個蛇頭卻融於水中,水球啪地一聲落在地上,滲入泥土。葉甜氣得暴跳如雷:“你這個賤蚌,你不能早點出手嗎?!”

她身後河蚌笑嘻嘻的:“格老子的,不是沒咬著你嗎。”

葉甜還要再言,容塵子輕咳一聲:“好了,都警惕些。”葉甜扭過臉不理他:“你就向著她!”河蚌蹦到容塵子身邊親熱地蹭他,容塵子略帶懲誡地拍拍她的頭,起手很重,落下去卻極輕:“不許調皮。”

下至山腰時,見到一戶人家,小木屋外插著一紮竹籬笆,院子裏種了許多橙樹,樹上一個一個金黃的橙子在綠葉間搖搖擺擺,小燈籠一樣。河蚌哪裏是見得這個的,她立刻就跳到容塵子身邊:“知觀,人家要吃橘子!”

“是橙子。”容塵子是想到小木屋裏看看,倒也應下來,“我看看屋裏有無主人,買幾個給你。”

河蚌這才高興了,她也沒禮貌,伸手就去推籬笆外的小竹門,容塵子趕緊拉住她:“小心,我先進去,萬一裏面有蛇,也好應對……”

河蚌打斷他的話:“小三兒,快去!”

三眼蛇從小道士身後游過來,有些不情不願,卻又不敢違抗河蚌的命令,只得輕聲輕腳地游進去趟雷。然後它剛游到門口,突然裏面有人開門出來,一見這麽一條綠底墨紋的東西,嚇得幾乎背過氣去。

容塵子急忙接住,才發現是個穿花棉襖的小媳婦,二十來歲,長得清秀,穿得就太過樸素了,衣服上好幾處補丁。見倒在一個出家人臂間,她又是一聲驚叫,還好葉甜上前兩步扶住了她。

葉甜形象莊重,是個值得信任的道姑模樣。這小媳婦方才放下心來,兀自拍著胸口道:“嚇死俺了,你們是誰?”她再看一眼容塵子,臉色一紅,突然倒是想起來:“莫非是容塵子道長嗎?”

李家集是個窮地方,連陰陽先生都不怎麽請得動,經常來這裏的道家也就容塵子了。容塵子方才點頭,還未說話,這小媳婦已經轉了態度:“哎,實在是太失禮了。”她用衣擺擦了擦手,又暗暗看了容塵子兩眼,容塵子雖不時過來,但畢竟內外有別,她也就隔著竹簾看過幾眼,這時候無阻無礙,更覺其端方偉岸,“道長快裏面請,裏面請!”

容塵子也正好有話要問,自然不辭。一行人進了屋裏,小媳婦趕緊去裏屋請自家公公,河蚌卻不耐了:“知觀,橙子!”

容塵子苦笑,裏屋竹簾一撩,卻見一個七十來歲的老人家拄著拐杖出來,白眉白須,眼神清亮,是個和善的模樣:“知觀!”見到容塵子,他驀地激動起來,上前握住他的手就要跪下,“知觀,你可要救救我們吶!”

容塵子趕緊將他扶住,言語間義不容辭的模樣:“許老放心,除魔衛道,修道之人責無旁貸。但貧道還有一些事想問許老。”這個被稱作許老的老人連連點頭:“能幫得上知觀,搭上老朽這條老命也是值得的啊。老朽倒是活夠了,只可憐村裏的娃娃、丫頭們還這麽小。”

容塵子很嚴肅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問得清玄、清素都是面色一紅:“許老……你院子裏的橙子能不能賣給貧道幾個……”

結果不用說,河蚌自然吃上了最大最紅的橙子。許老讓小媳婦找了扶梯,撿那些皮薄汁多的大橙子,狠狠地給她摘了一兜。河蚌對這個老頭以及這個小媳婦立刻好感大增:“嗷嗷小許你們真好,你們家的橘子也好。明年我還來你們家吃橘子。”

容塵子聽得直皺眉:“怎麽稱呼人的,沒禮貌!叫許伯伯!”

清玄正在給河蚌剝橘子,河蚌已經拿了兩瓣肉肥汁多的橙子吃得滿嘴金黃,還含糊不清地道:“那他可擔不起!”

許老倒也不在意,笑得慈祥又帶了些苦楚:“若是明年小老兒家中還有活口,小老兒定然吩咐他們將所有的橙子都留給姑娘,一個也不許別人碰。”

橙子又大又甜,河蚌立刻下定決心:“你們家全活著,一個也不許死,明年我要過來吃橙子!”

穿花襖的小媳婦端了幾碗甜茶進來,給了他們一人一碗,看見那條東張西望的三眼蛇,她還是有些怕,遠遠地避開。倒是許老活得久了,見得也多些,且同容塵子熟識,並不畏懼。聽見河蚌的話,他臉上在笑,眼睛裏卻閃著淚花:“只可惜老兒家裏有兩個人已經快要死了。”

他這話一出,容塵子都變了臉色,當即責備:“許老!如此要事,你應當先提出,如何還經得起耽擱。”他大步走向裏屋,“人在何處……”話未完,他已經看見。許老家裏就兩個臥房,床上躺著他已然骨瘦如柴的兒子和不過八歲的孫子。

容塵子三步並兩步跨到榻邊,伸手診脈。他診脈時極為專註,河蚌拿著剝好的橙子跳到他面前,餵了他一瓣:“他們家橘子好吃,知觀你將他們治好吧。”

容塵子眉頭緊皺,床上二人面如金紙,眼見是氣若游絲了:“是邪物吸其陽氣,竟不像鳴蛇所為。”他面色凝重,河蚌卻不管那麽多,她比許家老太爺還關心這二人的病情:“能治好麽?”

容塵子語聲低沈:“邪物貧道自能驅趕,但是此二人精氣將盡,已是絕脈之象,只怕……”

許老聞言,眸中雖溢滿悲傷,但也並不十分意外:“這也是命數,沒想到我一個老頭子一生行善,臨了時竟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又對著容塵子拜下去,慌得容塵子趕緊扶起來,他語聲哽咽,“知觀,老頭子兒孫若亡,便只得這一個媳婦,銀鈴是個好孩子,老頭子求您務必救救她。”

容塵子還沒答話,那河蚌已經湊了過去:“是不是將精氣補上,他們就不用死啦?”

她伸手去摸那個小孩,容塵子點點頭:“嗯,但人之精氣十分珍貴,只怕……”

他話未完,河蚌已經湊到他面前,她吃著橙子,答得漫不經心:“知觀你以前渡給人家的元精,人家都用不完,我渡一點給他們,他們應該能活吧?”

她瞪著圓圓的眼睛,天真純潔到了極點,把德高望重的容塵子羞得幾乎鉆了地縫。九個小道士幾乎笑破了肚皮,偏偏還不敢顯露。葉甜嘴裏的甜茶全部噴到了墻上。容塵子清咳一聲,壓低了聲音:“已經到你……體內的東西,如何轉?”

河蚌又餵了他一瓣橙子,拍拍自己已不存在的殼:“都化成清水儲著呢。我身體一時消化不了那麽多。”

容塵子輕咳兩聲,側過臉去,臉上帶著可疑的薄紅:“嗯,那你給他們吧。”

河蚌吃著橙子,趴到榻上,如玉的食指靠在床左邊,那個小孩額頭。也沒見如何催動,只見那根食指漸漸地滴出一滴水來,那水很快浸入孩子額際,不過眨眼的功夫,原本氣若游絲的孩子便漸漸有了顏色。

容塵子本就是高道,元陽精純,給河蚌的更是沒有一絲馬虎。再加之正神轉世,其精氣可謂至寶。這麽小小一滴,滋潤一個普通人,已是綽綽有餘,若他仙根足夠,甚至可以通陰陽、修正道。河蚌又準備爬到榻右邊許老的兒子許鐵柱身上,容塵子將她挾住,她爬不過去,只得嘟著嘴遠遠地滴了一滴到他額頭。

許鐵柱也瞬間氣色紅潤起來,許老爺子激動得就要下跪,容塵子扶住他,河蚌也很高興:“你們都活著,明年我要來吃橘子的。”

許老渾身顫抖,一疊聲地叫:“銀鈴,去找樹上的橙子都打下來,讓仙姑吃好!”

看著外面累累垂金的橙子,葉甜悚然:“賤蚌,都打下來你自己扛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晚了,一點事情耽擱,讓大家空等了,渣一不騙你們,渣一喜歡你們,挨只嘴嘴。這時候大約都睡了吧,祝好夢~~~麽麽

☆、64日更黨不想深夜更新

四兩一個的臍橙,河蚌吃了六個!趁著她吃橙子的功夫,容塵子也大致了解了李家集的近況——從惡犬食人的事情之後,村子裏頻頻有人失蹤,且最近不知怎的,更是整日裏籠罩在一股沙黃的氣息當中,連日頭也不曾得見了。後來夜晚,有三歲孩子看見被惡狗咬得面目全非的李盤出來走動。

他動作僵硬,眼球都被扯出來吊在眶外。先前諸人還道小孩子胡說,也不以為意。後來有一晚,李石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見自己血肉模糊的兒子立在門口,臉上都生蟲了。這李石從此就被嚇破了膽,現在還言語不清。

後來村子裏怪事就越來越多,比如有一家子殺雞的時候,那血流了一地,比一個人的血還多。主人家奇怪之下仍將雞熬了湯,揭鍋蓋的時候發現裏面的湯濃得跟涼粉似的。伸勺子一舀,涼粉下面滾出顆眼珠。他家小兒子就莫名奇妙地沒了左眼眼珠。

容塵子面色凝重:“如此怪事,為何竟無一人前來清虛觀求援?”

許老嘆了一口氣:“知觀,這村子外面不知道被什麽給圍起來了,進來的人不覺得,卻是出不去了的。好幾撥人來要求您,掉下山崖的都不下三人了,外面像隔了堵墻,怎麽也出不去。”

容塵子目光沈重:“是貧道大意了。”他嘆口聲,語聲滿是自責。當日他便知道李家集瘋狗食人事情有異,當日前來時見地氣躁動,一心也想尋出事情源頭所在。然被河蚌暗算之後,他身受重傷,面上不語,終究意難平,一時竟將李家集的事給忘了。

諸人交談之時,大河蚌就在旁邊胡吃。她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給這裏帶來了什麽災禍,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容塵子也不忍苛責,摸了摸她的頭。她摸著肚皮,橙子雖沒有全部打下來,然剩下的還有許多。她看了看,想帶走。葉甜一看她的眼神就冷哼一聲,轉過臉去。河蚌只得看三眼蛇,三眼蛇很遺撼:“陛下,這個俺是真背不動……”它轉了轉眼珠,又計算起來,一個勁慫恿河蚌,“不過如果俺修成人形,這點兒東西,肯定不在話下!別說背橙子了,就是背頭大象也行的!”

河蚌瞇了瞇眼睛,她又去討好清玄:“清玄,嘿嘿,人家最喜歡你了!”

容塵子啼笑皆非,將她拎小狗似地拎過來,低聲吩咐清玄:“撿幾個。”

清韻只得撿了六個讓清明背著,尋思著正好夠她下頓吃。容塵子以食指觸著橙汁,在小木屋上畫了一道符,隨後口中念咒,完畢之後結印將咒語打入符中:“這裏會很安全,盡量別出小屋。待吾救出其他人,會來此處與你等匯合。”

許老自是應下,待容塵子等人出了門,就將小木屋死死關上。

河蚌蹦蹦跳跳地走在葉甜身後,突然她足下一動,身似流光,直撲走在最末的清書,地底突然湧起一陣黑風,牢牢裹住清書所在的位置,容塵子持符在手,正要上前,卻見眼前黑影突然呻吟起來,痛苦地扭曲。河蚌無聲無息地脫出它的包裹,清書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後,還有些驚魂未定。

黑影冒出一股白氣,不過片刻就結成了一坨冰塊。河蚌歪著頭去打量:“連霧都成精了!!”

容塵子擰緊濃眉:“按理不可能啊,李家集風水不好,哪有靈力供這麽多邪物安身呢?”他將封在冰中的霧妖收入符中,又將封放到收妖袋裏,神色越來越凝重,“大家都小心些。”

河蚌倒是不在意:“不妨,我施個護身的法門,這點小東西還是好對付的。”

話落,眾人只覺得身邊環繞出一圈一圈的細紋,身體如沐春陽,暖暖的極為舒適。她這也不知道是何陣法,一旦開啟,便與周圍邪氣都隔將開來,水紋與空氣交接處可以明顯看到細微的黑絲。

前行兩步,又有邪物靠近,但遇水而阻,似乎被凍住了一般。使清韻能從容不迫地將它們收入收妖瓶裏。連葉甜也發現了內修的玄妙之處,放緩了步子靠她近些。

河蚌跟在容塵子身後,很有安全感,從鼻子裏哼氣兒:“怎麽什麽雞毛蒜皮的東西都能成精了!”

第二戶人家在長崗山腳,青磚房,朱紅大門,家境看著似乎比許老家要殷實得多。容塵子知道這就是李家集米行李居奇的家了。他上前兩步,舉手敲門。敲門半天方見李居奇探出個頭來,一見容塵子,他都快哭了:“知觀……”

五大三粗的漢子瞬間泣不成聲。

容塵子將他扶起:“好了,事情吾已知曉。實乃貧道之過。你家中還有何人?”

李居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知觀,出事之後我把米糧都分給他們了,我在做好事啊!您救救我,一定給我條活路啊!”

他神智不清,容塵子只得將他扶進去。時日並不久,然李家的院子裏居然長滿了半人高的茅草。李居奇的大小老婆也顫顫兢兢地出來,大老婆生得胖,走到院子裏,顫微微地叫了聲知觀。容塵子目露哀色,上前半扶住她:“你既已死,便該入土輪回,莫再留戀塵世了。”

面前活生生的婦人立刻變了臉色:“知觀!”她緊緊握著容塵子的手臂,容塵子語聲沈重,“汝身已死,去吧。”

只見他面前原本形容如生的婦人片刻之間臉色變青,隨後竟長出屍斑,眨眼的功夫,竟如已死亡數日之人一般,已經開始腐爛。她身後李居奇的小老婆是李居奇買來的,長得漂亮些,如今早已花容失色。

容塵子將婦人放平,語聲沈靜:“取塊床板,或者木板過來。”

李居奇見老婆身死,似乎又清醒了過來,他一邊哭一邊進去拆了塊門板,容塵子將其屍身平放在門上,隨手找了白布替她纏身。李居奇似也知道他要幹什麽,一邊哭一邊從屋裏搬了些火油出來。容塵子將屍身置於後院焚化,又超度了一番,凝神對著煙霧輕聲道:“去吧。”

那煙霧裊裊,繞泣淚縱橫的李居奇一圈,徑自去散了。

河蚌還在啃著橙子:“她不知道她死了麽?為什麽死了這麽多天還活著?”

葉甜語聲黯然:“因為她舍不得她的家,她愛她的丈夫,她想活。”

院中人已被火焰吞沒,河蚌居然也有些難過:“她丈夫一定也很疼她,那我們也把這家人救走吧。”

容塵子繞屋一周,確定房中再無活人:“你命本已該絕,但散糧救人,總算還善心未泯,這一劫當有天佑。”李居奇神智已經清醒,因為河蚌在用冷水給他洗臉:“你在哭什麽?”

河蚌眼睛瞪得大大的,又純潔又嬌艷,花兒一般。李居奇經冷水一洗,清醒得多了:“我老婆跟我這麽久,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我還買了小老婆,我對不起她……”

河蚌小大人一樣拍拍他的肩:“算啦,你大男人,現在應該勇敢一些。”

李居奇已經擦幹了眼淚,生死面前,男人總是會狠一些。容塵子沈吟:“此時應讓他們去許老家,但路上恐有不測。”

河蚌拱到他身邊,大大咧咧:“不難呀!”

她指指山腰方向:“你現在往那邊跑,不要回頭!看哪個龜兒子敢為難你!”

李居奇將信將疑,這些天他們一直不敢出門,他大老婆像門神一樣保護著他們,她只是個女人,卻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嚇得那些怪物再不敢踏進家門半步。以前李居奇雖然是李家集首富,卻怕老婆怕得要命。現在他老婆死了,他心頭像被挖空了一樣,沒有了主心骨。

河蚌見他沒反應,有些生氣了:“你再不濟也是個男人,勇敢點好不好!”

李居奇也被激起了男兒血氣,堅定地點頭,又回身看了看院中未熄的火焰,拉著小老婆開始往山上跑。

奇怪的是在他前面漸漸出現了一條透明的路,錦帶一般直至山腰。河蚌一動不動地站著,透明錦帶一路辟開陰邪,直到他們跑進許老的木屋,方緩緩融化了。

一行人繼續往前,下面是三戶人家組成一個院子。容塵子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不得不以氣勁撫開門閂,一行人踏入院中。就見院中一頭白色家豬足有百餘斤,眼睛綠得像狼一樣,嘴角甚至隱隱可見獠牙。房門口一只巨大的黑色貍貓正在同它對恃,貍貓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偶爾豬一上前,貍貓便弓起身子,身後尾巴散開,如有九尾,叫聲如裂錦帛,刺耳得緊。

見到容塵子一行人,貍貓叫聲陡然激昂,似乎在呼喚屋中主人。河蚌跳過去看那個豬,她倒不懼怕這種邪氣催生的東西,那頭豬卻突然全沒了威風,正瑟瑟發抖。大貍貓喵的一聲跳過白豬,就去蹭容塵子。容塵子摸摸它的頭,輕聲道:“此間之事貧道已然知曉,斷無不理你家主人之理。”

那大貍貓戾氣盡褪,又用爪子碰了碰河蚌,河蚌怕它撓人,它卻又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她的腳。容塵子眼中散出溫暖的神采:“她謝謝你救她主人。”

屋裏的人自然都認識容塵子,見他如見救星。容塵子將諸人俱都安撫了一番,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走到河蚌面前,把自己貼身帶的銀鎖送給了她,小孩穿得樸素,卻很幹凈,笑起來特別可愛:“姐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姐姐,像神仙一樣。”

清玄、清韻等人俱都震驚——哪家的小鬼這麽聰明,一眼就看出利害關鍵,簡直是要逆天啊……

果然河蚌就笑咧了嘴:“救走救走,全部救走!”

她故伎重施,讓他們沿著水色錦帶跑向山腰的木屋,容塵子進到屋裏,沒有屍體,估計都被這頭豬吃了。人吃豬,又殊不吃豬會不會恨到想吃人。他一劍將豬頭斬落,也是輕聲道:“牲畜命格本也是前世冤孽,你生前不行善事,自然淪入畜牲道,今日也不必不平,去吧。”

待收拾了這個院子,容塵子回眸看河蚌:“其實你不止兩千歲吧?”

河蚌立刻接嘴:“怎麽不止,人家還年輕著呢!!”

容塵子笑容柔和:“那只貍貓已有數百年道行,方能在沖天邪氣中護得住她主人無恙。然卻只能親吻你的腳……”

河蚌跳腳:“人家就只有一千多歲,還年輕著呢!!”

這下連三眼蛇都不信了:“陛下,你跟著江浩然的時候就說是千年大妖哇!”

河蚌急了:“日你仙人板板,老子活了四千一百多年,會撒這點小謊嗎?!”

……

作者有話要說:挨只嘴嘴,神仙肉剩餘部分不是很長了,渣一承諾的HE,會做到。網絡版會有始有終,但如有實體,肯定會有三萬字番外。畢竟實體二十幾塊,咱也不能太坑爹對吧,大家理解下哈。

活動我想這樣來做,第一是在文下一條評論下面蓋樓,選擇66、166、266樓層的寶貝送水晶河蚌一個,以作紀念。

第二是所有發過長評並且一路追文到末章的寶貝,退還訂閱本文所花費的JJ幣。感謝太過輕飄,渣一想拿出點實際行動。(活動細則待整理)

行文至今,真的深受感動,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其實想想JJ四載,最珍貴的除了你們,還有什麽?

☆、65日更黨的尊嚴

四千一百多年,容塵子也在笑,但是四千一百多年前能夠收徒的妖怪……很少吧?熾陽訣雖然不曾聽說,但江浩然催功之時那雙黃金手在道宗卻似乎有過記載。容塵子牽著河蚌出去,她的手又軟又嫩,小臉上肌膚通透如玉,眸若秋水,從山腰走到這裏,她有些累了,兩頰盛著三月桃花,水色衣袂層疊飄散,風采傾世。

容塵子便再未深想:“累不累?”

河蚌搖搖頭,精神還好:“知觀,那邊有水!”

從院子裏出來,外面有一口古井,泉眼很好,再幹旱的年頭這口井也沒有幹枯過。河蚌奔到井邊,然汲了些水,她臉色變了:“這水裏……什麽味道?”

容塵子上前,沾了些井水在指尖聞了聞,蛇的味道,帶了些微的腥,仿佛有很多蛇在這井裏滾過水。

是鳴蛇嗎?它們現在又都在哪裏?那些村民裏面,會不會已經有它們借氣或者寄居的傀儡?

諸人臉色都有些沈重,河蚌也難得嚴肅起來,她盯著井中,井口方正,僅容一人上下,四方石砌,青苔叢生。從井上向下看去,只見水色清幽。

“難道它們都藏在水裏?”葉甜開口,話自然是問的三眼蛇,三眼蛇探頭看了看,它比其他人更怕:“如果主人知道了,非剝了俺的皮不可!”

葉甜踹了它一腳:“真沒看出來你有什麽用!”

河蚌倒是滿不在乎,立刻就補了一句:“它會用尾巴釣魚,釣得可好了!”三眼蛇立刻哧溜一聲縮到了河蚌身後。

容塵子無心理會她們的打鬧:“貧道下井看看。”他脫了外袍就欲下去,河蚌遲疑了一下:“知觀,你真要去呀?”

容塵子點頭,神色堅決。河蚌這才嘟嚷著道:“算啦,還是我去吧,在水裏我還是不怕的!”

容塵子知她膽小,也不願嚇著她。河蚌卻是個極少虛偽的,話落就往井裏一跳,入水無聲,水面只見一圈漣渏。

雖然這大河蚌似乎很有來歷,但是容塵子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他註視著井面,難掩眼中焦慮。葉甜站在他身邊,也望著井下,似乎在安撫他,又似乎在安慰自己:“她本來就是水系內修,在水中當不會有事才對。”

容塵子低嗯了一聲,十一個人加一條蛇都沒有再說話。

水下幽暗,但河蚌水中視物還算清晰。井中無魚,越游越覺空曠。漸漸地眼前出現了一片紅色的星芒狀植物,竟然是一片紅藻,兩邊是水晶柱,中間一條道路,道路盡頭是一座水晶宮殿。身邊的水是碧藍色,輕柔而熟悉。

河蚌神色驚疑——不可能,怎麽會回到淩霞海域的海皇宮?

她沿著紅藻走過去,兩邊的水母有桃花粉的、有寶石藍的,景色俱都是她最熟悉的。她行至宮前,大門如往常一般打開。兩個侍衛恭敬地參拜:“海皇陛下。”

河蚌搖搖頭,殿中一人緩緩行來,紅衣黑發、步若蓮華:“又去哪裏玩了?”他語聲溫柔得如同冬日暖陽,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案上:“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蔥燒海參,快過來吃。”

河蚌夢游一樣走到案間,水晶碟子裏果然放著蔥燒海參,還有八寶豆沙魚,面前的人容色皎皎、舉止優雅:“又玩得一身汗。”他以柔軟的汗巾擦了擦河蚌的雙手,“好了,趁熱吃吧。”

河蚌瞬間紅了眼眶。

那菜香,真香。河蚌嗅了嗅,就開始流口水。可是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問:“我怎麽在這裏,海皇宮怎麽會在李家集的一口井底?”

淳於臨微蹙秀眉,似乎不懂她在說什麽:“什麽李家集?”

河蚌突然跳起來:“對了,還有你!你明明已經被鳴蛇拖進石縫裏了,我探過你的脈,是救不活了的,你如何又在這裏?”

淳於臨坐在她身邊,細心地替她挑去魚中的刺,語聲寵溺中帶著無奈:“陛下,你又在玩什麽游戲?今早我去東海買海魚了,你答應乖乖呆在家裏的,結果又跑出去玩了,現在才回來。哪來的什麽鳴蛇、石縫?”

河蚌看看殿中擺設,俱是她所熟悉的模樣,她神色可怖:“難道我真的在作夢?容塵子呢?”

“啊……”淳於臨哄她把嘴張開,將挑過刺的豆沙魚餵進她嘴裏,溫柔如昔,“容塵子是誰?聽著好像是個道士,陛下最好莫要招惹。”

河蚌如墮幻夢:“不可能……”她打了個哈欠,低頭將自己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那我去哪玩了呢?”

淳於臨又餵了她一塊軟軟糯糯的魚肉,輕聲問:“好吃嗎?”

河蚌幾乎連舌頭都要吞下去,她答得毫不猶豫:“好吃!”

淳於臨淺笑:“那麽快吃,吃完陛下應該午睡了。”

河蚌吃著美味的魚,還在苦想:“那容塵子呢?”

淳於臨用汗巾替她拭凈嘴角,笑如曇花:“又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

河蚌很快吃完了魚,淳於臨揉揉她的肚子:“飽了嗎?”

河蚌點頭,淳於臨便抱起她,穿過富麗堂皇的宮殿,走進她的臥房,連被子都是她平常用的。淳於臨將她放在水晶床上,河蚌確實有些昏昏欲睡,她變成大河蚌,整個身子都縮回殼裏。淳於臨輕輕拍著她的殼,哼著一首海洋的歌謠。

河蚌將要睡著時,突然又醒過來——容塵子在井上等她呢。淳於臨明明已經死了呀,清韻還幫她背著幾個大橘子呢。可是眼前的淳於臨這般鮮活,難道清虛觀的事,真的只是南柯一夢?

睡意襲來,大河蚌翻了個身抵制困意——不行,還是得想個辦法試試方好。她在殼裏咬了咬自己的手,痛得眼睛都要流下來,外面淳於臨依舊拍著她的殼,歌聲柔情百轉。河蚌想來想去,突然還真給她想到一個辦法——真身化作人類,不是說那裏會有個什麽膜嗎?如果作夢,那東西肯定還在,嗯嗯,對!

她眼皮越來越重,卻化作人身蜷在殼裏,伸手去摸自己下面。――

雖然這個方法很囧,但總算還有效。食指入內,完全無阻無礙。大河蚌用明心訣滌蕩自己神識,驅趕睡意——不對,老道士不是夢,是真有的!那麽……淳於臨就是夢嗎?

她張開殼看了看溫雅如玉的淳於臨,閉目再睜,驀然起身,一掌劈過去。周圍的一切都碎裂開來,海皇宮、紅藻、水母、守衛,全都不見了。井底依然是井底,幽暗清冷。而可怕的是,淳於臨卻在。

他看向河蚌的眼神愛而悲傷:“你不願和我在一起了嗎?”

河蚌搖頭:“不,你已經死了,你是三眼蛇變的!”

淳於臨輕聲嘆息:“和我回海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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