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兩日不見，就這般黏人了？”

以前莫清綰是會撒嬌的，但也不至於抱著他、將頭埋在胸膛就不肯擡頭。

“誰欺負你了？”

感覺有些不對勁的莫傅洵低頭，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睛和鼻尖、趕緊掰著她的臉蛋兒，問。

“你說！”

莫傅洵有些惱，知道她的嘴巴硬、若是真有心要瞞著、就算是慎刑司來都撬不開她的嘴，扭頭問莫景禾。她倒是也怕八哥說出些什麽無法挽回、不懂得分寸的話來，趕緊吸溜著鼻涕。

把亮晶晶的鼻涕蹭在莫傅洵的袖擺，她的心情倒是也好了些。

“是綰綰沒用，不能給父皇爭氣。綰綰是氣自己，不關其他人的事情……”

莫清綰咕噥著，這大包大攬的架勢，讓莫傅洵心疼更甚，“綰綰在朕的心裏、是最優秀的，哪個不長眼的說綰綰了？朕去給你出氣！讓他們給綰綰道歉，好不好？”

謔！有意外收獲？

借坡下驢，莫清綰見好就收，搖頭，“不用，小皇叔和太子哥哥都對綰綰很好！”

“傅泫？”

暴君皇帝輕咳兩聲，有些顧左右而言他的問，“聽太醫來信兒，江兒昨夜醒了？”

“……”莫清綰直勾勾的盯著他，“嗯。”

這是生氣了！她幾乎不隱藏失落的情緒，讓莫傅洵備受煎熬，只能撫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瓜，“朕知道，傅泫的法子、向來是嚴厲的，可他也是為你們著想，總不能朕的兒女出去都是些軟柿子、任人拿捏……”

“這也是讓綰綰能夠自保，若是那日會身手，是不是便不會受傷了？”

莫傅洵循循善誘的說著，擺明是為小皇叔開脫！

這偏心眼的嫉妒，她總算也是體會到了一點，算是風水輪流轉，不太好受。

“可難道、壞人犯的錯，要綰綰來承擔嗎？”

“綰綰聽到宮人說，那場火是有人放的，明明錯的不是綰綰，就因為沒有功夫，就要差點死掉嗎？”

莫清綰抓準時機，舊事重提，可看到莫傅洵的眼神微微斂起，擰著的眉頭，心裏咯噔一聲。

不對！

她一直以為，這幾日莫傅洵對火災的事情不問，只源自於以為是意外。

可他此刻的態度，擺明是知道人為，但為何不追查？

是怕牽扯出什麽隱情，還是知道了幕後黑手是誰，想要保護對方，用息事寧人的態度？

“……這是誰在你的眼前嚼舌根，管不住自己的嘴，看來朕是不能留了。”

莫傅洵說罷，回頭看著福公公。

而最懂他心思的福公公也悄悄的離開，解釋都不聽，直接遣散了九公主身邊在外圍照應的宮婢們。

“綰綰懂，父皇放心，小皇叔和太子哥哥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莫清綰賭氣的從他懷中跳下來，兩條腿一瘸一拐的，而莫傅洵感受著懷裏缺失的那塊空落落的，嘆氣。

——

屋榻，莫清綰氣呼呼的將都是汗水的外衫給脫下，扔在腳底。

“說什麽只疼我！都是假的！小皇叔，李妃，哪個都不舍得動！”她默默叨咕著，卻不解氣。

作為暴君皇帝，莫傅洵需要權衡利弊的事情太多，難免會束手束腳。

可他砍殺宮人的時候，怎麽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清綰腦袋裏面有兩個小人兒，一個替暴君皇帝開脫，一個卻又給他釘在恥辱柱上！

“這胳膊是怎麽了？”

莫傅洵是何時進來的，她都不知道，只趕快的將肩膀給捂住，無助的扁著嘴。

“綰綰太弱，不如太子哥哥，只稍微習武兩日，就渾身都是傷……”莫清綰垂著眼眸，低聲道。

也不是她故意賣慘！

這身上的傷，卻是來自於習武，只不過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疼。

只不過是因她細皮嫩肉，稍微磕碰都會留下淤青和傷痕，看著嚇人罷了。

有些時候，莫清綰都會意外，這裏什麽時候又撞出一塊傷？

“明日，你便不用去了！”莫傅洵開口，可莫清綰卻搖頭，“綰綰要去，綰綰要保護母妃，和芍藥姐姐！還有……”像是猶豫了許久，她擡起眼，飛快的看了一眼莫傅洵又垂下，“父皇。”

——

書房，莫傅泫挑燈看著兵法，聽到腳步聲，看到拎著酒壺的皇帝。

“陛下？您怎麽來了？”他將兵法放置在一側，起身迎接，莫傅洵擺擺手，“你我間、不必多禮。”

他有心事，什麽都不說，拎著酒壺就猛地灌起來。

莫傅洵這般模樣，倒是罕見，莫傅泫也笑著將酒壺搶過來，自己喝了兩口，問，“陛下來找微臣，可不會是讓我來看你喝酒，饞我的？”

“朕以前行事，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莫傅洵問。

這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問題，令莫傅泫意外不解。

“陛下何出此言？”

往日，他直接斬殺兄弟手足的時候，眼神裏半分猶豫都沒有。

朝堂有彈劾與他政見不合的重臣，不由分說便貶謫，摘掉烏紗帽，打入天牢，就算是皇嗣都沒有例外，稍有不慎，就會惹怒他，或是禁足，或是直接扔到蟲坑裏，嚇得瘋掉幾個，也夭折了幾個。

今日，這是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

還是因為某些人，他發生了改變？莫傅泫在心底想著，也沒有追問，只靜靜的陪著他喝。

“小九，從前是最怕朕的，怯生生的，但前陣子，忽然膽子大起來了，無論到哪兒都黏著朕。”

“身邊發生什麽事情，都會跟朕說……”

“就算是庭院裏，有兩只螞蟻掉到池塘裏，都能夠津津有味的跟朕說上一整日。”

“若是換做其他人，朕肯定會覺得啰嗦和煩，但是看著小九的笑臉，朕卻覺得輕松，恨不得能夠一直聽她這樣的嘮叨。可……若是朕哪日沒有護得住她，讓她氣朕，惱朕了，該怎麽辦？”

“她會不會，不理朕？”

莫傅洵有些醉意，擡眼看著眼前的弟弟，忽而覺得有些尷尬，笑出聲來。

身為天子，他看似不近人情，卻只是因為沒有人教他、沒有人讓他懂得這些而已。

莫清綰是這個例外。

“陛下對九公主的寵愛，和為她的考量，等她長大便會懂得，無需擔心。”莫傅泫輕聲道，也想著替他寬心的笑著問，“是不是這小丫頭去跟你告狀了？說我欺負她？”

“她倒是沒有小時候可愛了！”莫傅泫半認真，半調侃的說，“小時候，可說我是最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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