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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七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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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世見韓雪紹楞神,關切道:“怎麽了?”

韓雪紹反應過來,有點兒無奈,指了指身上的血跡,說道:“方才我擊潰了一頭平浪貝,還沒來得及將它的屍骸收起來,就聽見一陣海潮聲,眼前一花,就已經來到了叔父面前。”

她說完,手腕下壓,將身上的血跡一並抹去。

“我心裏是覺得可惜萬分,不過,師尊還在那邊,應該會替我收起平浪貝。”

沈安世問:“他如今已經取回了一部分修為麽?”

韓雪紹點點頭,“是的。”

不能親手收起戰利品,雖然她心情不甚愉快,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麽辦法回去。

她定了心神,重新望向身側的錦華尊者,見他白衣皎皎,手持入雲關一劍,還帶著未能褪去的煞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味,隱約混雜著雪松般沈靜的氣息,覆了不融的霧凇。

看起來,也是經過了一場惡戰。

果然,察覺到韓雪紹的視線,沈安世解釋道:“不久前,我與祝尋魚遭遇了地藏海。”

“地藏不海”。

沒什麽提示可言的一句話。

地藏海,名海非海,而是海獸。

當初韓雪紹就是在地藏海內取得的水鏡,它鱗似魚,舌似蛇,眼似牛,尾似鯨,身形亦是龐然,那時它被謝貪歡重創,動彈不得,故而她只需要抵擋水鏡,不需要顧忌地藏海。

在沈安世的口中,韓雪紹也得知了他此前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

甬道裏,沈安世和祝尋魚一前一後,如此前行了半盞茶的時間之久。

第一次海潮發生之後,韓雪紹是通過微妙的傾斜面來判斷自己所處的位置發生了變化,而沈安世在進入甬道的第一時間就每隔一段距離留下一個印記,故而很快就發現了位置的變化,他和祝尋魚商量後,也和韓雪紹一樣,想要通過第二次海潮發生的時間來推測間隔。

所以他們選擇等了第二次。

兩次海潮的間隔時長是二十分三十秒,這是祝尋魚推算出來的。

他身上總是裝了這些看起來好像派不上什麽用場的小東西,翻了一陣,什麽蝴蝶面具,什麽路邊撿來的漂亮鵝卵石,還有枯萎了一半的花朵,什麽都有,最後翻出來了個沙漏。

他說,因為他不相信晝夜輪替,也不相信月相變幻,所以要用這種東西來算時間。

其實祝尋魚也並沒有怎麽用到那個沙漏,他即使是自己推算,也能算出精準的數字。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數字好像沒有太大用處了,因為他們從甬道出來,直到第三次海潮發生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二十分三十秒。沈安世說,若是祝尋魚在,或許也能算出一個比較準確的數字,如此一來,下一次海潮發生之時,他們有所準備,不會像這次一樣匆忙。

在第二次海潮發生後,沈安世和韓雪紹都意識到對方也發覺了甬道的變動。

因為他們各自都在甬道中留了真氣,一個冰冷,一個內斂,很容易就能認出來。

韓雪紹手裏抱著小貓,動作比沈安世和祝尋魚要慢些,真氣落在他們之後的五米遠。

沈安世早已看出了“海底”與“海面”的玄機,從祝尋魚那裏得到了準確的數字之後,他們也沒必要在甬道中浪費時間。為了防止誤傷韓雪紹,沈安世特意和祝尋魚繼續往前走了一截,隨即,他以劍破開頂上的石壁,祝尋魚攀著鳴蛇,二人向上騰升,來到了“海面”。

所以韓雪紹當時聽到的劍鳴並不是她的錯覺,而是沈安世確實在那時候揮出了劍。

和“海底”不同,“海面”積了一層薄薄的積水,若真將此絕境比作大海,那他們大概就是在踏浪而行,濺起些許水花,又被落下的靴底碾碎,融於千萬滴之中,分辨不清了。

他們同樣也遇到了一群霞光,鳴蛇一口下去,能吃進去十幾條,驚得它們奔逃。

之後,沒過多久,他們就遭遇了地藏海。

韓雪紹和沈安世一對比,他們各自遇到平浪貝與地藏海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同一個時間點上,不過韓雪紹花了一番功夫躲避它,而沈安世沒有猶豫,立刻拔劍迎戰。

沈安世在前,手中入雲關勢如破竹,劍影紛飛,嚴嚴實實地將身形籠在劍勢之下。

祝尋魚在後,操縱鳴蛇牽絆住地藏海,好讓沈安世有出劍的機會,偶爾地藏海的攻擊波及到他,他動作靈活,也能夠堪堪躲開,瞅準了時機,還能給地藏海一個出其不意的陰招。

沈安世一開始還會分出心思去顧及祝尋魚,後面發現他也不需要自己保護,就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地藏海身上,二人雖然此前沒有並肩作戰,如今面對地藏海,倒也能配合好。

至少,就像之前說的那樣,祝尋魚沒有拖後腿,有時候還能起到奇妙的作用。

擊潰地藏海後,按照修真界的規矩,沈安世和祝尋魚七三分,各自取了一部分走。

在他們繼續前行的過程中,祝尋魚靴子被血水浸濕了,他發現了這一點後,皺著眉頭蹲了下來,試圖把那點血跡給擦幹凈,他一停下來,沈安世也停了下來,回過頭準備望向他。

海浪聲響起,緊接著——祝尋魚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距離更為接近的韓雪紹。

韓雪紹與沈安世互相交換了情報後,至少能夠確認了一點,那就是絕境中的海獸是不會被潮水所帶動的,會因為潮浪而改變位置的,只有進入絕境的修士,而且,如果距離隔得遠了,很有可能只有一個會被帶走,至於每個地方是否最多只有兩個人,這一點還不能確認。

“不過,”沈安世遲疑了一下,說道,“要是祝尋魚如今和謝貪歡在一起......”

韓雪紹也想到了這一點,頓感頭疼。當初分配隊伍的時候就是顧及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是她和謝貪歡一起走,祝尋魚和沈安世一起走,結果這絕境的海潮無常,將計劃打亂了。

一個是將近化神期的體修,一個是被取走識海的靈修。

而且這兩個人都是不露聲色的性子,他們兩個在一起,沒什麽問題吧?

韓雪紹想象中左支右絀,難以保全自身的謝貪歡和祝尋魚那邊,卻是另一幅景象。

祝尋魚剛把靴尖的血跡擦去,心滿意足地擡起頭,就撞進了謝貪歡眼底的覆雜情緒。

謝貪歡:“......”

祝尋魚:“......”

不遠處還躺著一具平浪貝的屍骸,堆砌成山,散發著並不腥的淺淡味道。

謝貪歡手指在空中一劃,那座屍骸和水鏡就被他盡數收入了芥子戒中,只留了血跡。

祝尋魚反應過來,站起身來,眼神卻在瞬息間有了變化,和平日裏那種懵懂的、時而閃爍著狡黠笑意的眼神不同,他此時的眼神近乎漠然,杏眼微睨,唇邊仍噙著淺笑,卻是另一種不甚明朗的晦澀笑意,身子歪歪斜斜的站著,抽了骨頭似的,說:“我又不搶你的。”

謝貪歡淡淡道:“說不準。”

祝尋魚笑:“不愧是親手將天魔宿隗放出天牢的斷玉仙君,果然是你的作風。”

謝貪歡掠他一眼,折扇隨意地在掌心中敲著,“不愧是將魔界親手封入仙界布下的囚籠中的叛徒,說要一起探索絕境,就真的探索絕境,我竟不知你何時有了此等的菩薩心腸?”

這你來我往的,盡揭對方的傷疤,將彼此血淋淋的模樣當作茶餘飯後的玩笑罷了。

祝尋魚道:“你還不夠了解我。”

謝貪歡道:“沒有繼續了解下去的必要。”

祝尋魚走近幾步,鳴蛇在他袍下游移,發出嘶嘶的示威聲響。

他說:“我不久前才知她是你座下的弟子,又覺得新奇,既是你如此疼愛的弟子,你又為何要拱手讓於我?既有意將她和我產生交集,為何又處處對我提防?我是不明白你了。”

謝貪歡看著祝尋魚,他眉眼是懶散的,微微睜著,輕飄飄的視線往祝尋魚身上一落。

然後,唇齒間洩出一聲輕笑,似是無意,“誰說我讓了?”

祝尋魚道:“既然不讓,又為何一定要她將我一起帶來丘原?”

謝貪歡晃著折扇,“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很快就能夠明白。是不是,徒孫?”

祝尋魚:?

謝貪歡慢條斯理地同他解釋,“你是我徒弟的徒弟,便是我的徒孫,我這稱呼不是理所應當的?你對我徒弟說話的時候倒是乖巧,喚我一口一個師祖,你不會現在就不認了吧?”

“當初是誰變成貓的時候賴在人家懷裏不下來?”祝尋魚嘴角抽了抽,“不要臉。”

謝貪歡的神情絲毫未變,“那你也褪下這層皮囊做的衣裳,變回原型試一試?”

兩人一來一回陰陽怪氣了半天,都覺口幹舌燥,便懶得再多說,準備繼續往前走了。

海底分明有清亮的光芒,然而轉瞬間便被吞噬殆盡,重重黑暗籠罩此地,再望不見眼前的事物,黑暗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植株枯萎,山石崩裂,謝貪歡就在這片黑暗中行走,然而步伐所經,腳步所止,盛大的真氣將地面點燃成一串串宛如星河的燈火,在靜默中流淌。

沒有交流,兩個人都決定不裝了,趕緊走,等下一次海潮再臨,就立刻散夥。

所謂“難以保全自身”的謝貪歡和祝尋魚,正成為這片萬川絕境中無法磨滅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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