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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七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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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雪紹收起水鏡,站起身來,欲要快步追上謝貪歡的步伐。

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後,他身形稍頓,有意放慢了腳步,等她過來。

她追過來,衣袂輕飄飄地揚起一個弧度,似綿延雪山,映在水中也應驚起一陣縠紋。

及至身側,韓雪紹斟酌著開了口,小心地觀察謝貪歡面上神色,“莫非是我方才說的話太肉麻了,叫師尊發酸嗎?我是不太會誇人,這些話,下次便不再說了,你別不高興了。”

謝貪歡擡眼瞥她,這時候他神態倒是自然了,嘴唇動了動,唇齒間的話卻七零八落,拼湊不出完整的句子。欲要順著她的話,要她往後莫要再說這些,又覺得可惜;欲要反駁她的話,要她往後多學一些,又覺得心裏不甚痛快,於是那話在喉間拐了幾個彎,變成了——

“你這些話,往常的那幾十年裏,我可從沒聽你說過。”

“自然,這些話我確實是頭一次說。”

說到這裏,韓雪紹又有幾分羞恥,“若不是師尊一定要我說,我是決計不會說的。”

謝貪歡心情舒暢了,手中折扇一展,腕節搖晃,徐徐扇著風,將散落肩頭的發吹起。

“酸是不酸,可觀你神態,確是不大熟練。”他道,“往後盡可多在我身上練一練。”

想了想,又改口:“也不能常說,偶爾說一說便好,否則我怕是承不住幾次。”

既然並不是謝貪歡不高興,也不是她說得太過火,韓雪紹就放下心來,說了個“好”。

系統沒忍住:“哈哈。”

謝貪歡挑眉,“你笑什麽?”

系統:“我想到高興的事情。”

謝貪歡:“噤聲。”

系統蔫兒了。

這還不夠,謝貪歡開始指指點點起來,聽得系統委屈得要命,“徒兒,盡快完成任務,摘除這個系統吧,一直纏在你身側,瞧著實在礙眼,早些擺脫它,也能落得個清凈處。”

系統立刻就要取那本原作,謝貪歡比它動作更快,已經收到芥子戒中去了。

這枚芥子戒很窄,比起戒指,更像細繩,通體呈銀色,其上鑲嵌著一枚血色的寶石,名為“百川”,如果催動真氣,就能夠看清楚寶石中央的那個小小的、伸著懶腰的貓形花紋。

韓雪紹那枚,就是她步入化神境之時,謝貪歡贈與她的,所以雙戒一致倒也不奇怪。

望著寶石中伸著懶腰的小貓,好似在挑釁,系統“哼”了一聲,溜達去找別的宿主了。

“它倒也不是經常出現。”韓雪紹稍微替系統辯解了一句,“平時它也只是偶爾說一兩句話......不過,它不太喜歡祝尋魚,就是那個穿著棠色衣裳、喚我‘師尊’的少年。”

——被你用水鏡抽了一下的那位。

隨著識海的取回,謝貪歡已經將貓耳朵和貓尾巴都收回去了,沒了那毛茸茸好似撒嬌的小東西,折扇輕搖,儀態從容,他更像是那位“斷玉仙君”了。韓雪紹有一丁點兒的可惜。

謝貪歡忽然起了興致,“怎麽個不喜歡?”

韓雪紹搜刮材料的手頓了頓,“它管他叫‘小騙子’。”

謝貪歡以扇掩唇,笑得肩膀發顫,“這稱呼倒是挺適合他的。”

說著,韓雪紹摸索出了一顆小小的粉色海珠,是極為少見的顏色,她遞給謝貪歡,“這顆海珠顏色很漂亮,可以系在你的扇墜上——師尊當初究竟為何要我將祝尋魚也帶上?”

“為取他身上一物。”

謝貪歡接過那顆粉色海珠,被她真氣洗凈後,呈溫潤的色澤,隱約倒映出一點紅色。

他取下了扇柄處的穗子,真氣在海珠上鉆了個小孔,拓出花朵的形狀,系於繩上。

“倒是你,還欠我一說。”他說道,“你肩頭的傷是從何而來的?”

銜骨忽然顯出身形,二人卻早有準備,避開那直射而出的骨箭。銜骨以骨箭作為武器來攻擊,骨箭堅硬不折,是謂“銜骨不鈍”,韓雪紹指尖一掃,五色玉墜浮現光芒,她引宮音起調,準確無誤地用真氣擊碎了那具巨大魚骨中間的小小光球,銜骨頓時應聲散落一地。

像這樣好對付的海獸,謝貪歡就由韓雪紹去了,偶爾見她招架不住,才提點兩句。

二人先後落地。

這一地的骨頭,韓雪紹照撿不誤。

一個合格的修真者,首先要養成的就是到處撿東西的好習慣。

這些材料說不準以後用得上,反正芥子戒空間很大,她先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韓雪紹這時候才騰出工夫來回答謝貪歡的問題:“說來也是我當時莽撞了。我為了將遲小姐從馭龍山莊帶來,趁著龍祁和安塵池都不在,就想先將她帶離山莊再慢慢解釋,我低估了那個半人半魔的姑娘,就是祝追雁的實力,被她擲出的一柄骨刀所傷,故而釀此傷口。”

不過,說實話,祝追雁本就不大喜歡她,她也不打算讓祝追雁知道丘原一事,免得這姑娘向龍祁告密,所以她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坐下來好好地談了。出此下策倒也是無奈。

“小笨蛋。”謝貪歡說道,“你怎麽不知用調虎離山之計,將她也引出馭龍山莊?”

“祝追雁那一刀下來,我就已經生出了悔意。”韓雪紹邊催動真氣收攏魚骨,邊說,眉頭皺得緊緊的,顯然回想起來也覺得當時自己做得有點傻,“我向來少做迂回之事,能直接用武力解決的便解決了,吃了這個暗虧之後,我也在慢慢地糾正這一點,盡量少動手了。”

所以,面對追來的安塵池,她選擇了好言好語地解釋。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安塵池隱藏的東西遠比她想象的要多。

這一來一回的問答,恍然間好像回到了當初在枕水峰的時候,那時謝貪歡就喜歡如此考她,於是她也就下意識地向他分析,自己哪裏沒有做好,以後又該怎麽改正,此類種種。

謝貪歡就站在韓雪紹旁邊,將手中的粉色海珠擺弄了好一陣子後,忽地傾身過來,指尖在她耳垂上輕觸幾下,她沒感覺有多疼,剛一反應過來,謝貪歡就已經將穗子戴了上去。

他說:“你轉過來讓我瞧瞧。”

韓雪紹依言轉過去,“我說要贈與師尊當扇墜,怎麽反倒給我戴上了?”

那穗子倒也不是簡單的穗子,是鳳凰頸上的軟毛編織而成,有著燃盡的殘陽之色,謝貪歡將那顆海珠串上去之後,一淺一深,一明一暗,好似流雲與烈陽,正垂至她的肩頭上。

“你戴著,”謝貪歡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說道,“比它戴著更好看。”

那面折扇底下光禿禿的,好生可憐,可惜它主人實在固執,韓雪紹也只好收下了。

謝貪歡問:“你可知祝尋魚與祝追雁是兄妹?”

“我知,他告訴過我。”韓雪紹說道,“師尊是如何知曉的?”

“曾經與他們兩個有過一段交集。”謝貪歡說著,覺得好笑,“一個尋魚,一個追雁,不是恰好對稱嗎?傷你的是祝追雁,我猜祝尋魚也有方法能夠解咒。你告訴過他此事嗎?”

“不曾告訴過他。”

韓雪紹有點兒不習慣耳垂的些許重量,輕輕晃了晃腦袋,將它撥弄到胸前去。

然後,她收好最後一根魚骨,說道:“自從我發現他一些事情有所隱瞞後,我就不大信任他了,所以傷口的事情,也只有叔父和那位常伴我身側的友人隱水知曉。祝尋魚給我的感覺有點奇怪,我總覺得他是有所圖謀,然而他到現在也沒有真正做出任何對我不利的事。”

“就像師尊教我那般。”韓雪紹說,“我心裏,其實也想當個好師尊來教他。”

謝貪歡沈默片刻,沒有接她的這句話,只說:“下次你可以用傷口這件事探他口風。”

韓雪紹將之前的水鏡博弈講給了謝貪歡聽,末了,又問:“萬一他已經知道了呢?”

“他連你和祝追雁認識這件事都不知道,又從何知曉你的傷是祝追雁造成的?”謝貪歡道,“有時候,雖然是兄妹,卻不一定事事都知曉,或許祝追雁覺得這件事根本沒必要說。”

韓雪紹點了點頭,忽然嘆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像師尊這般心思縝密,料事如神呢?”

“你才一百三十七,我已經活了五百多年了。”謝貪歡用手指勾弄了一下粉色海珠,連帶著底下的穗子也晃,掃過她肩頭,“等你能游刃有餘地解決好你所說的這一切,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別這樣瞧我,並非我偏袒你,而是這其中涉及的東西太多,委實不易處理。”

“我心裏也念著你能早日成長起來。”他收回手,擡眼望她,眼底露出點頑劣的笑意,“不過,眼見著你如今的模樣,我有時候也會感慨,即使你沒有成長起來,倒也很好。”

韓雪紹拍了謝貪歡那只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不重,也引得謝貪歡鼻腔中發出點氣音。

這下是帶著點不滿,在說,天底下怎麽還有師尊不念著徒弟的好的?

謝貪歡忍著笑,望向重重山石的另一端,那裏的空氣正逐漸變得滾燙。

“既然想快點成長起來。”他說,“那就以那頭平浪,作為你對我的證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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