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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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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夜露石中的浮生軟劍,韓雪紹問道:“為何?”

為何它身上覆滿了詛咒一般猙獰的痕跡,泛著焦黑,連夜露石也無法填補這些傷痕。究竟是何物,才能在這柄白練清鐵所鑄成的劍,沈安世的劍上拓印如此不可磨滅的印記?

聞言,沈安世的眼神變得晦澀難懂。他垂下眼瞼,斂去眼底的情緒,卻沒有回答韓雪紹的問題,只是搖了搖頭,推動著浮生劍再次沈入水底,說道:“這些以後再告訴你吧。”

凝結的水珠緩緩向下墜去,劈裏啪啦,好似玉石落在瓷碗裏的聲響,清脆悅耳,將那柄承載了厚重光陰的軟劍徹底吞噬。很快的,寒池重新歸於平靜,沒有驚起半點浪花。

“紹紹。”

缺少了竹林的遮蔽,視野豁然開朗。

韓雪紹捏著那枚三色玉墜,擡眼望向面前的沈安世。星月如晝,鋪灑在他眉眼間、衣袂上,跌入外袍交疊的皺褶之中,拓成逶迤的山川,晃眼一看,好似盛著盈盈的水光。

“我本不欲幹涉你的私事,”沈安世道,“不過,你初來清延宮的那日,有一抹游魂一直跟在你的身後,我在確認你不知道它的存在後,雖出手將其解決了,但此事尚有蹊蹺。”

“將那抹殘魂徹底解決的一瞬間,我隱約聽到了天鐘的聲音。”他看著韓雪紹略帶疑惑的目光,如此解釋道,“天鐘只會在兩種情況下響起:第一種,有人渡劫成仙了;第二種,有仙隕落了。當然,你覺得疑惑是很正常的,因為只有位列仙班的人才能夠聽到天鐘。”

韓雪紹明白了沈安世的意思。她當然知道那個跟在龍祁身邊的是上古大能的殘魂,然而沈安世卻不知道“原作”的存在,更何況,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向他解釋他們是一本小說的角色。說實話,在此之前,她還沒有考慮過要向誰解釋這一點,畢竟這太荒謬了。

於是,她只好裝作對此事毫不知情,問道:“難道那抹殘魂曾是某位仙君嗎?”

“我讓白曲去調查了一段時間,最終得知,那大約是千年之前登仙的一位劍修,身懷禁火血脈,有一劍,名為白焰。”沈安世說道,“盡管不知他是如何隕落的,不過,古籍中曾提及過,身懷禁火血脈的凡人,百年只出一個。他用術法勉強維持著神魂,恐怕是想要奪舍,我原本以為他想借機奪舍你,可他是劍修,你是氣修,即使奪舍,恐怕也無益。”

他這後半句話,多半是寬慰,沒想到韓雪紹聽了之後,面上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系統:“咦?龍祁和那個上古大能的殘魂,都是禁火血脈,都是劍修……等等,我得翻一下原作。龍祁十二歲那年墜崖後,無意間喚醒了上古大能的殘魂,大能告訴他,他身懷禁火血脈,並以白焰劍相贈,以此為契機,帶他入道。我的天哪,我是不是中病毒了?”

韓雪紹不知道“病毒”為何物,拆分來看,又是病又是毒,一定不是什麽好詞。

她站在那裏,聽著系統帶著絲絲電流的聲音,當初看原作時候的疑惑就像是一顆顆散亂的珠子,而如今沈安世的這番話卻像是一根絲線,將那些零零散散的珠子串在了一起。

果然,修真界所奉行的,正是弱肉強食。

沒有哪個上古大能的殘魂有閑心去指點一個尚未入道的凡人,甚至以本命劍相贈。

除非它一開始就抱有目的接近龍祁。所謂帶他入道,所謂以劍相贈,所謂悉心指點,都不過是為了等龍祁這一個最合適的容器逐漸成熟,它也好趁他最虛弱的時候奪舍。

此時再去想原作裏描寫的那些字字句句,韓雪紹只覺得有幾分好笑。

那就像是浮在表面上的一層虛像,看似完美,剝去外殼後,只剩下潰爛發臭的腐肉。

當然,原作裏,那抹殘魂終究還是失敗了。在龍祁渡劫之際,它飛身替龍祁擋下了最後一道天雷,最後魂飛魄散,還惹得龍祁掉了幾滴眼淚。哪裏想得到,它不是要替龍祁擋天雷,分明是想要趁著他虛弱之際奪舍,結果卻正好擋了那一下,落得個好人的名聲。

一念至此,韓雪紹很是惋惜,惋惜的是她即使知曉了秘辛,也無法借刀殺人了。

不過,這也從側面佐證了,系統當初的猜測是正確的。當《禁火尊者踏淩霄斬九州錄》這本小說變成一個世界的時候,所有角色都變成了獨立的存在,各有行事的準則。

倘若抱著這樣的想法再將原作重讀一遍,又會讀出什麽新的東西?她起了興致。

將這件事暗暗記在心中,韓雪紹迎著沈安世略帶關懷的目光,將皺起的眉頭舒展,說道:“聽了叔父的這番話,我大概有了猜測。那抹殘魂應該不是想要奪舍我,如果我沒猜錯,它應該跟了我很久了,卻一直保持著距離,如此行事,恐怕是想要掌握我的行蹤。”

沈安世聽著,不時頷首,表示認可。

於是韓雪紹繼續說了下去:“說來慚愧,我曾與一名劍修有過一段糾葛,也知道他身側就有個上古大能的殘魂,時刻幫助他。盡管叔父的那一劍太快,我未能親眼見到那抹殘魂消散,不過,聽到‘白焰’二字,我也能確定那殘魂正是受那名劍修之托來跟蹤我的。”

聽到“劍修”這個詞的時候,沈安世的神色稍有變化,再聽到後面那些不齒的行徑,他難得露出了不虞的神情,嘴唇微抿,聲音帶冷,倒也不是很兇,“那劍修是何人?”

“他是馭龍山莊的莊主,名為龍祁,年紀輕輕,就已經步入煉虛期巔峰。”韓雪紹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觀察沈安世神色,確定他實在沒聽過她與龍祁之間的那些破事之後,這才松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說來也巧,他正是身懷百年難遇的禁火血脈。”

她見沈安世若有所思,也知道他是明白那抹殘魂和龍祁之間的彎彎繞繞了。

“許是我與世隔絕太久,並沒有聽誰在我面前提及過龍祁這個名字。”沈安世淡淡說道,“也罷,我令殘魂隕滅,他必定察覺到了我的存在。若他真如你所說那般天賦異稟,無須我主動結識,自會有人將他引薦給我。到了那時,我便以此事為契機,試試他的反應。”

身為錦華尊者,他自然沒聽過龍祁的名字,再說,也沒有哪個修士敢在他面前提及。

什麽禁火血脈,什麽白焰劍,沈安世並不在乎,也沒理由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這個名為“龍祁”的劍修,做出了不齒的行徑,辱沒了劍修的名聲,實在談不上正人君子。

修真界的修士有一個共識:即使是殺人奪寶,只要實力夠強,也算得上光明正大,可那種小偷小摸的行徑,譬如龍祁這種讓殘魂偷偷跟隨一個女修的行為,就相當可恥了。

更無恥的其實是龍祁將贈與她的東西當作媒介,烙下追蹤術。韓雪紹想,不過這個沒必要告訴沈安世,這是她與龍祁之間的私事,其他人沒必要知曉,也不需要因此同情她。

韓雪紹應下這句話後,又記起一回事,啟唇說道:“對了,叔父,我不久前在霧晴十島取得了第二個紫階法寶。此物身處地藏海中,能夠制造幻象,名為‘水鏡’,分陰陽兩面,可惜陰面被封印,無法使用。叔父若是有時間,能否幫我看一看這封印該如何破解?”

她說著,從芥子戒中取出那面薄如浮冰的水鏡,輕捋袖擺,將其遞給沈安世。

沈安世卻不接,指節輕觸水鏡邊緣,緩緩推回給韓雪紹,說道:“你拿著就好。”

韓雪紹知道他在顧忌什麽,她也明白紫階法寶不能輕易交給別人這個道理,但沈安世又算不得別人。然而這位錦華尊者已經將水鏡重新置於她手中,她便只好依言拿住了。

手腕一沈,是沈安世將五指按在了水鏡的陰面之上,款款低垂眉眼,從韓雪紹的角度望過去,陰翳落進他眼底,凝成化不開的濃墨,而目光的盡頭,則是她手中的那面水鏡。

沈安世看得很認真,半晌後,他擡手召出封燭劍。

這柄同為紫階法寶的,滿身煞氣的兇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半空中,通體焦黑,血紅的紋路若隱若現,註視著它,反而有種被它所註視的錯覺。沈安世合攏五指,將劍柄納入掌心中,他翻過手腕,劍身帶起的獵獵風聲清晰可聞,隨即,他將封燭的劍尖落在鏡上。

韓雪紹尚未動手,角音已經響起,音律凝聚成堅不可摧的屏障,將她包裹其中。

角音恐怕是察覺到了封燭劍的危險,才會主動出現。

她想著,安撫住騷動的三色玉墜,捧著水鏡的手始終未動,靜靜看著沈安世的動作。

“紹紹。”沈安世閉了閉眼,覆又睜開眼睛,看向韓雪紹,回身收劍,說道,“此封印設得著實精妙,我可落劍破此封印,然而,在強行破除封印的那一瞬,陰面也將隨之消失。我想,在封燭劍的煞氣之下,水鏡的陽面恐怕也會出現裂痕,這便得不償失了。”

聽到這番話,韓雪紹並不意外,將水鏡收了起來,“那也只好先留著這封印了。”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應該是某位仙君在法寶初成之際落下的封印。”沈安世說道,“這位仙君很善於操縱人心,將陰面封存,恐怕也是為了以後能夠將法寶搶奪過去。”

他語帶關切,韓雪紹聽出他言外之意,想了想,也覺得這件事似乎沒什麽好隱瞞的,便解釋道:“叔父無需擔心,那位仙君便是我百年前拜於門下的師尊。他如今不見蹤影,我原以為可以借水鏡來推測他的去處,不過,看來水鏡的陰面,恐怕還得由他本人來解了。”

沈安世不是喜歡探聽別人私事的人,問到這裏,他也就放下心來,不再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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