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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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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海內,曇沅將視線從嚴流消失的地方挪開,重新看向龍祁。

“以韓雪紹的實力,這時候應該已經離開霧晴十島了。”她雙手抱胸,丹鳳眼微擡,顯出刀刃般的鋒利,像是緩慢燃燒的烈火,劈啪作響,“看來我們此行註定與水鏡無緣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先是韓雪紹的有意疏遠,再是鷺華公主的亂發脾氣,本來就惹得龍祁心煩意亂。等到他察覺到嚴流對他的強烈抵觸,又瞥見山河卷上自己的名字,那種憤怒的情緒就越發洶湧了。

可他卻偏偏不能表現出半點端倪。

龍祁的手松了又緊,骨節處泛著白,手背上青紫交錯,血管凸起,明顯是氣急了。

腦海中,那道機械的聲音不斷地重覆“檢測到您的人設已經發生偏離,請立即糾正偏差值”。平日裏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多半都是有好事要發生了,然而,如今它一直重覆相同的話,在龍祁腦中嗡嗡作響,愈演愈烈,他恨不得尋到這聲音的源頭,將它砸個稀爛才好。

此時聽到曇沅那帶著點繾綣吐息的聲音,龍祁的怒火才褪去一些。他咬著牙關,不動聲色地將胸腔中回蕩的憤怒壓下去,再轉過身的時候,就已經重新掛上了那副虛偽的笑面。

“雪紹體質特殊,我怕她淪落在外,被有心人利用了可怎麽辦。”他按了按眉心,說道,“是我將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沒想到她對我懷有如此大的敵意。說起來,我總覺得她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一旦應戰了,就絕不可能中途逃跑。此次實在是……”

曇沅面上的冷冽稍稍褪去,她收斂真氣,寬慰似的拍了拍龍祁的肩膀,半真半假地調侃道:“沒了一個韓雪紹,馭龍山莊還是和從前一樣熱鬧,你的紅顏知己們難道還不夠嗎?”

“她不一樣。”龍祁面色慘淡,他搖搖頭,卻沒有解釋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曇沅原本對龍祁也就只有幾分好感,聞言,沒有像那魔族少女一樣吃飛醋,而是挑了挑眉,有意要激他,“人已經走遠了,你又如何能尋得到她?還是說,你又要說什麽緣分?”

“我自有追蹤術能尋到她的蹤跡。”話音剛落,龍祁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他岔開了話題,“我得走了,等會兒安師姐回來,勞煩你告知她。”

他與安塵池相處幾十餘年,雖然私底下結了親,卻還是習慣以師姐師弟相稱。

似乎是害怕曇沅再追問下去,龍祁說完這句話後,祭出白焰劍,返身便離開了。

孤零零留在這地藏海內的曇沅也不甚在意,她聽得見安塵池和鷺華公主爭執的聲音,盡管在爭執,不過卻離她越來越近——可惜,可惜,龍祁正好離開,要是這位華山大弟子也不在此處,就算那公主權勢滔天,死在這地藏海腹中,又有誰能與她對質?曇沅惡毒地想。

既然水鏡是拿不到了,她不可能白白跑一趟,一定是要撈點什麽東西回去的。

這瀕臨垂危的地中之海,就是曇沅的目標。地藏海的魚鱗可作盾甲,利齒可鑄武器,血肉可以入藥,骨粉可以鎮壓法寶內的邪氣,曇沅所使的鎖魂針就正是從魔界遺落的法寶,常有躁動的時候,將骨粉塗抹其上,正好可以鎮壓那股時刻都想讓她墮入深淵的殷殷勸誘。

在她將十根鎖魂針分別刺入地藏海的幾處穴位後,安塵池便帶著鷺華公主出來了。

安塵池倒是沒什麽,神色平淡,衣不沾塵,而鷺華公主就顯得狼狽多了,頭上的步搖歪歪斜斜地傾倒在一邊,她手肘處有個磕出來的傷口,挺小一個,她卻喊得像是要死了似的。

要是她沒穿著秋霜冰絲裳,這時候估計已經被地藏海的胃液消化得一幹二凈了。

曇沅略略瞥了一眼,不打算說什麽,安塵池松了鷺華公主的手,問她:“龍師弟呢?”

“韓雪紹趁亂遁走,龍祁去追她了。”

安塵池微微皺眉,“師弟是如何知曉她的蹤跡的?”

曇沅的嘴唇動了動,準備將龍祁先前說的那番話再說給安塵池聽,話到了嘴邊,拐了幾個彎,沒等說出口,她就先感覺到了不對勁:龍祁不過煉虛期巔峰,普通的追蹤術,是絕不可能尋到一位大乘期巔峰的修士的蹤跡,既然如此,龍祁又為何能說得如此信誓旦旦?

倘若要越級追蹤,可行的方法就只有一個。

事先將追蹤術覆於媒介上,然後將媒介交給那人。

只要她帶著那件媒介,媒介的原主人就能夠很輕易地找到她的蹤跡。

曇沅忽然想起,他們進入地藏海的時候,感覺到屬於韓雪紹真氣的那一刻,安塵池就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說了個“韓雪紹”,龍祁卻是絲毫不意外,只是說,這大概就是緣分。

越往下想,曇沅就越是覺得心驚。等到安塵池滿眼關懷地問她怎麽了,她才恍然,原來她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這麽冰冷,好像在一盆冰水裏浸過了,一時間難消寒意。

安塵池不知道曇沅在想什麽,她只知道自己問出這麽一句話後,曇沅就陷入了久久的沈思,身為狐王,她平時都是鮮少表露情緒的,此時卻眼神恍惚,臉上的神色驚疑不定。

然後——眼前的狐王,摘下了發間的玉簪,扯掉了頸上的紅線,掰碎了腕處的首飾,她像是遇到了什麽不能形容的恐怖事情,指尖微微地發著顫,說不清是恐懼更多,憤怒更多,還是厭惡更多——安塵池記得,那一樣一樣,細數過去,都是龍祁曾經送給曇沅的禮物。

她怔了怔,隨即試圖阻攔,可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曇沅將那些東西燒得幹凈。

玉簪,紅線,銀飾,滾落進幽幽的狐火中,很快被烤成焦炭,翻卷過去,碾作了塵埃。

看到曇沅這副好似中邪的模樣,連在一旁不停抱怨的鷺華公主都乖乖地閉上了嘴。

“曇沅,你到底怎麽了?”安塵池掐了個清心訣,落在曇沅身上,卻沒有半點反應,這不是她意料之中的情況,“你今天不太對勁。為什麽要將師弟贈與你的東西全部毀了?”

曇沅掃了她身後的鷺華公主一眼,忽然擡手,安塵池躲閃不及,被她觸到耳垂。

安塵池不過一瞬間的失神,曇沅就已經從她耳垂處取下了一個菱形的耳墜,尾端連著一串流蘇,是淺青色的,明顯是為了安塵池準備的。安塵池沒料到她會做出這種舉動,心底隱隱結了郁氣,目光也沈了下來,神情變得嚴肅,低聲警告:“曇沅,你不該拿別人的東西。”

她記得清清楚楚,這耳墜是龍祁剛建成馭龍山莊的時候送給她的,意義非凡。

曇沅卻對安塵池的話置若罔聞,她將耳墜攥在手中,催動真氣,狐火浮現。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氣修原本就與劍修不同,安塵池向來謙遜,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修士,沒想到卻在這種時候吃了個暗虧,劍氣橫掃而過,濺起的,也不過是燒成焦炭的耳墜殘骸。

“曇沅!”

曇沅松開手指,任那灰燼隨風飄去,消失在視野中。她沒有解釋,也懶得解釋,妖族是這樣的,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自然不明白,她這麽做了,別人怎麽想,是別人的事情。

“安塵池,你在鯤天絕境救過我一次,我現在還你人情了。”

劍氣將她鬢間的長發切去一縷,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緊接著,又款款地垂在她臉頰上。

曇沅將十根鎖魂針連根拔起,只聽得地藏海一聲綿長的悲鳴,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渾身沐浴於血雨之中的妖族狐王,擡起眼睛,不知在凝視著何方,她眼底暗潮湧動,終究還是凝結成了冰河,再無波瀾,離她最近的安塵池,只聽得她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龍祁,絕不是什麽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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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裏不過咫尺,韓雪紹離開霧晴十島後,系統就一直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她是不準備回雁追門的,也不想將危險引到傖陵去,於是漫無目的,偏要走那些險境。

韓雪紹原本就已經很警惕了,渾身緊繃,時刻註意著有沒有追兵,可系統在她腦子裏吵得像八臺大戲,鬧得她頭疼,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這才在心中說道:“能不能消停一會?”

“這個,我也沒辦法呀。”系統可憐巴巴地說道,“你就當它是一種榮譽象征好了。”

韓雪紹不太想理它。

風雨兼程行了半個時辰之後,身後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想,那些人大約是不會來了。

看來,嚴流並沒有出賣她,韓雪紹還挺意外的,沒想到嚴流比她想象中更反感龍祁。

韓雪紹放慢了步伐,喚出三色玉墜,開始填補幾近幹涸的真氣,與此同時,她問系統:“為什麽龍祁的‘爽度’一直在下降?難不成是因為我帶著水鏡從他眼皮底下溜走嗎?”

系統揣測道:“每次都只下降1%,他可能是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所以才持續下降。”

韓雪紹頷首表示認可。

“誒喲!”系統忽然大驚小怪起來,清脆幹凈的聲音瞬間拔高,有點刺耳,“雪雪,看我發現了什麽!狐王曇沅對龍祁的好感度怎麽下降了這麽一大截?莫非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從結果來看,都是對韓雪紹有利的。

她很快捕捉到了系統這段話裏的關鍵,“好感度?你能看到其他人對龍祁的好感?”

系統嗆了一下,悶悶地咳嗽了幾聲,“你接受新詞語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太多了,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嗯,總之,我確實能夠看到其他人對龍祁的好感,在我這裏,都是以數值來衡量的。我先說一句啊,這個真的只有我能看見,雪雪你想看也是看不見的。”

見韓雪紹沒有反駁,系統又說道:“滿格是100,0是初始值,就拿雪雪你來舉例吧,你對龍祁的好感是-100,這個,這個有點嚇人了。至於曇沅對龍祁的好感,以前是70,算是比較高的數字了,不過我剛剛再看的時候,這個數字就已經變成了20,嗯,好像還在降?”

系統提議道:“照這個情形來看,用不了多久,曇沅就會對龍祁徹底失望,你要不要試著和她合作?”

韓雪紹說:“她想要水鏡。”

系統也想起了這一茬,“那沒事了。”

它還是不死心,過了一會兒,又試著問道:“你覺得從內部瓦解敵方勢力怎麽樣?”

“別說話。”韓雪紹皺著眉,僅僅一息間,她渾身的氣勢就產生了變化,如果說原先是凝滯的冰河,那麽,如今就是洶湧的波濤,欲要將所有靠近的東西都摧毀,“有人來了。”

系統聞言,瞄了一眼,頓時大驚,“怎麽又是龍祁這個陰魂不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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