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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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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卷動,繁星墜落,帶出一道道火焰的拖尾。

韓雪紹擡手掐訣,三色玉墜上鹿紋浮動,宮商角三位器靈依次而出。

先是一聲琶音,然後是鼓聲,最後是鈴響。

肉眼可見的青色縠紋霎時散開,一層推著一層向四面八方湧去,把繁星阻擋在音律之上。

韓雪紹沒有收回手中的禦靈簪,遙遙指向半空,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

“回答我的問題。嚴流,你認得龍祁嗎?”

嚴流瞧她面色凝重,不由覺得奇怪,嗤了一聲:“難道你不認得?”

末了,她撫了撫山河卷上面的字,又添了句風涼話:“不是你姘頭麽?”

姘頭這個詞讓韓雪紹直皺眉頭。

但是她沒理由告訴嚴流她和龍祁已經分道揚鑣了。

“你為何要將他也寫上山河卷?”

“龍祁與你是一丘之貉,我緣何不寫上他的名字?”嚴流頓了頓,“還是說,你護夫心切?”

寒氣翻湧而起。

屬於極寒之地的冷意滲進骨髓,能刺得人手腳發軟。

嚴流手中藏鋒筆一掃,淺橙色的火墻把面前的寒意全部隔開。

“至於麽?”

她小聲嘀咕道。

下一刻,火墻凍結,碎成了一片片的冰塊,又像琉璃燈摔碎時發出的脆響。

韓雪紹的聲音近在咫尺,如夢如幻,仿佛一碰即散的霧氣。

她說:“山河卷長達十丈,唯有藏鋒筆能在上面留下字跡……紅為仇敵,黑為友人,仇敵便掘地三尺,鎖魂奪魄,使其無處匿形;友人便千裏托情,安魂養性,隔空可傳物。你將龍祁寫在這卷首處,怕不止是因為他與我有關系吧?”

二人離得很近,呼吸可聞。

韓雪紹說完這番話之後,很快就發現嚴流的表情有所變化。

這個青謠派長老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很好騙的氣息。

若不是她實力強盛,又身懷眾寶,韓雪紹毫不懷疑她會被人騙得人財兩空。

嚴流的神色微動,一雙剔透清澈的冰藍色眼珠子輕輕轉了轉,忽然有了主意。

“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我這話說出來之後,你怕是會比我更失了顏面。”她輕笑。

“系統,她與龍祁到底有什麽來往?”韓雪紹有點不祥的預感。

聽到她的問話之後,系統決定裝聾作啞,不回答她的問題。

山河卷徐徐卷動,嚴流的手指從卷首的“龍祁”二字上緩緩撫過,看起來像是陷入了回憶。

“上回,我重創了你的五色玉墜,你毀了我的窺天簿,爭了十天十夜,最後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她說道,“想必你還記得吧?”

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五色玉墜因此失了兩色,降為紅階,但那窺天簿也是紫階法寶。

所以,毀了嚴流一個紫階法寶,大體來算倒也不虧。

就是回去之後,應付滿面陰沈地看著她傷勢的隱水有些苦惱罷了。

“我離開之後便回了我仙門的天池中療傷,結果也不知是不是陣法出了什麽問題,竟然將一個外人放了進來……”說到此處,嚴流的臉色也算不上有多好,一陣紅一陣白的,“他不止窺見我洗浴,而且還想順便在天池中療傷。他本來還向我討饒,可他是死是活又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哪可能會讓這種放浪之徒得逞,當即將他拍了出去。”

“後來我瞧見他與你在一起,才知道龍祁是你的伴侶。”

嚴流的笑容中略有一絲嘲弄,“原來你是撿去了我瞧不上的人哪。”

系統到這時候才忍不住替嚴流補充了兩點。

總結一番,第一,嚴流比韓雪紹先遇見龍祁。

第二,龍祁那是在與狐王爭鬥的時候落進的青謠派天池。

或許是嚴流的外表太有迷惑性,龍祁竟然以為這位長老會是個心地善良純正的主。

她嗤笑一聲,問系統:“龍祁當初與我說的‘有點交情’就是指的這個?”

系統無奈:“怎麽說呢,這不是為後來你倆的友好相處打下鋪墊麽。”

這麽看來,龍祁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甚至自信得有些奇怪了,就好像……

韓雪紹思索片刻,“龍祁是不是知道嚴流後來會不計前嫌,選擇跟他走?”

她聽見腦中幾聲脆響,像是有什麽屏障被打破了一般。

“既然你觸及到了這一點,那我就告訴你吧。”

系統繼續解釋道:“這世上有劇本的不止是我,還有龍祁本人。”

韓雪紹怔楞了片刻,下意識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此時嚴流見她半天不吭聲,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動了動嘴唇,忍不住想喊她。

韓雪紹不等她開口,搶先一步,說道:“嚴流,我暫且與你休戰。”

嚴流正覺得奇怪,就看見她自覺地將渾身上下裹上了層厚厚的冰,用作防護。

這人,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她這麽久以來頭一次產生了有力使不上的感覺。

冰障之中,韓雪紹腦海中的聲音回應了她的問題。

“龍祁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是看了原作之後穿越進來的。”系統說,“所以他自然知道後來的所有事情,包括嚴流後來會因為心軟和愧疚加入他的後宮。”

韓雪紹沈默半晌。

她忽然感覺渾身的寒意入骨,可她是半分都不怕冷的。

“那麽,他也知道我為何要跟著他走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

“禁火血脈,打開魔界與人界的通道,是為了隱水,龍祁全都知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韓雪紹沒來由地心生恐懼。

既然龍祁全都知道,為什麽還能裝出那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之前以為龍祁才是被蒙在鼓裏的人,現在才知道原來整個世界盡在他彀中罷了。

“雪雪,關於這點我們是有條例的。除非你問起,不然我沒辦法直接告訴你。”系統又回到了當初機械而無生氣的聲音,一字一頓,毫無感情,“所以,我一直都在提醒你,要讓這個世界的劇情脫離龍祁的掌控,如此他才會方寸大亂。”

“你得用他不知道的事情對付他,不然……”

不然在他看來,那些不過是最拙劣幼稚的把戲。

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其實龍祁在遇見嚴流的時候那副“被外表所迷惑”的單純其實也是裝的吧,他早就知道嚴流到底是什麽性子的人了,就算是身負重傷被趕出去也要走劇情。

龍祁果真是最可怕的敵人。

韓雪紹揮動手中的禦靈簪,將冰障擊碎。

嚴流果然還站在她面前,滿臉郁悶,“韓雪紹,你是不是有毛病?為什麽你聽到我的話之後都不會覺得生氣?龍祁難道不是你的伴侶嗎?”

“不是的,”韓雪紹將禦靈簪和三色玉墜收了回去,淡淡說道,“他喜歡的是你。”

嚴流下意識覺得這人是在開玩笑。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們二人不對付,所有人也知道龍祁為了追求韓雪紹下了血本的。

“我們兩個早就因此分道揚鑣了。你可以用山河卷搜尋龍祁的蹤跡,看看他在哪裏。”

韓雪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於是嚴流果真將藏鋒筆點在了“龍祁”二字上。

山河卷顯示,龍祁還在千裏之外的地方,離霧晴十島遠得很。

“你說的是真的?他……喜歡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嚴流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不然我為什麽要問你是不是認得龍祁?”韓雪紹半真半假地說道,“他和我說過,與你有點‘交情’,聽完你那番話之後,我想那大抵只是求而不得,朝思暮想時的奢求罷了。”

嚴流看著山河卷上紅艷艷的那兩個字,忽然覺得很刺眼。

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這也太——

“太惡心了。”

嚴流滿面的嫌棄,只後悔當初和韓雪紹鬥法的時候為什麽不順手把龍祁也解決掉。

不過她活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人敢喜歡她的。

於是嚴流又忍不住有點好奇,“他為什麽喜歡我?”

換做是原來的自己,她這麽一問,韓雪紹想,自己怕是會當場發飆。

可惜她如今只覺得龍祁是個必須鏟除的隱患。

“或許是無意瞧見你洗浴的樣子,覺得應當對你負責吧。”

這話果然把嚴流點炸了。

她甚至覺得渾身上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對我負責?我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

嚴流說罷,又覺得這件事委實是惡心,拿過藏鋒筆,在山河卷上塗塗畫畫,給龍祁的修行之路又增添了許多原本不該有的危險。

比方說,修煉打坐時忽然感覺魂魄不穩,走火入魔。

這種招數韓雪紹已經體會過一遍了,不介意龍祁也去體驗體驗。

“你別這麽說,”她繼續添油加醋,“龍祁是真心喜歡你的,我願意成全你們二人。”

系統看傻了:“嚴流現在肯定很崩潰吧。”

昔日的仇敵忽然換了副苦情人的面孔,嚴流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她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韓雪紹,這人明明是滿臉的淡然,語氣也很平靜,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宛如從心口擠出來的血,字字如泣,有種求而不得的悲痛。

然而這話確實把她惡心到了。

嚴流擡手收回山河卷和藏鋒筆,“他有病,你也有病。你們都是……”

這位深居簡出的長老想了想,沒有想出任何一個詞能形容他們兩個人的。

越想越反胃,於是索性便不想了,撤去陣法。

然後,帶著幾個茫然的青謠派弟子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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