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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二更)“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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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婳婳回首,竟是被身後的江逾白緊緊拽住了衣袖,面上一沈,另一只手下意識便掐了訣,可江逾白眸中哀哀欲絕,唇口灰白,不知是因著疼痛還是旁的什麽,唇瓣輕顫。

“你這樣恨我麽……”

聞言,蘇婳婳卻沈了眉,默了默才微微搖頭啟唇道,“過了今日,你如何,皆與我無關,你算什麽,何堪讓我將你放在心上日日拿來恨上一回。”

“也配麽?”

說罷,一甩衣袖,面色凜然得行至屋外。

身後的江逾白原就步履趔趄,因著蘇婳婳的驟然抽身,身子隨即失去了依靠,整個摔在了桌案上,扯開桌上鋪著的羅錦跌落在地上,只聽見“哐當”的聲音不絕於耳,案幾上頭擺著的茶盞瓷盤皆落在了地上,還有那將將吃了一顆的糖葫蘆,“啪”地摔在了地上,咕嚕嚕順著滾了幾下才堪堪停下,晶瑩剔透的糖衣卻已然摔碎,上頭還裹了一層塵埃。

高高在上的江逾白,唇口輕喘著,眉間緊蹙,一手扶著深深紮入胸口的匕首,潺潺鮮血正從傷口處不斷湧出,可皮肉之痛哪及心口痛意的萬分之一。

她不悅他,讓他傷心。

可她待他連恨都沒有了,更讓他如墜久寒湖底。

江逾白眸中一片哀毀骨立之態,唇口輕啟,喃喃道。

“縛魂燈不在……他不能覆生……故而……我替他重聚魂魄,已送他入地府投胎去了……”

江逾白的聲音很輕,被屋外的風聲微微一拂便散了,他匍匐在地上喘息著,額面上皆是豆大的汗珠,周身已然一點氣力也無了,可仍舊拼命撐起身子,額間青筋暴起,面孔煞白,分明氣力殆盡之狀,卻仍舊不肯闔眼,只是倔強地掀著眼簾,望著蘇婳婳的背影一眨不眨,盼著她,盼著她能回過頭來再瞧一瞧他。

哪怕是為著旁人。

然,蘇婳婳不過頓了頓步子,側過身子,道了一聲,“如此,多謝你了。”

聲音疏離又淡漠,而後頭也不回得掩入了夜色之中。

江逾白眼瞧著她掐訣消失,月色那樣靜謐,不多時,從天邊湧來一針烏壓壓的積雲,整片籠在勾月之上,遮蓋了最後一縷光暈。

蘇婳婳原以為,她如今是砼墻鐵壁,鐵了心腸,再不會有旁的事情能勾動她的心竅,然,驟然聽到江逾白替陸舟子重聚魂魄的那一瞬間,心頭還是泛起驚濤駭浪,她雖只是一只妖物,卻知曉江逾白輕飄飄的一句“重聚魂魄”有多難,即便是縛魂燈在,那也要是用一條性命去抵的,如今沒有縛魂燈,不知曉江逾白究竟是如何替陸舟子“重聚魂魄”的,在那一刻,蘇婳婳險些就要忍不住回過身子,問問他,究竟做了什麽,為何要這樣做……

但不曾,蘇婳婳不曾將這些話問出口,亦不曾回頭,甚至連問一問陸舟子如今投胎在何處都不敢問便出了屋子,掐了移形訣閃身走了。

她想,如今她與江逾白終算是兩清了罷……

可世上之事,哪裏是這樣容易說得清的,倘或那些癡纏之人,能用一柄匕首便能分清你我,那六情沈寂道法大成歷劫成神之人,便要多如牛毛了。

在蘇婳婳走後,江逾白硬撐著雙眸不肯闔上,生怕蘇婳婳又回身過來尋他而他卻不知曉了,可,她哪裏會再回來呢,她避他如蛇蠍一般。

她不曾悅過他,便是二人最親密之時,也不過是為著助他渡劫而虛以委蛇罷了,他看重的東西,她全然不在意。

不過是為著與他作戲罷了。

眼下,縛魂燈不在,陸舟子亦已投胎,他自然再沒有借口能留住她了,哪怕是軀殼。

他對她毫不設防,才會這樣輕易便讓她得手了,她將藥塗抹在了唇口之上,將咬了一口的糖葫蘆置於他唇邊,他便如久旱逢甘霖之人,連想都不曾作想便落入了圍城。

藥物的藥效在不斷侵蝕著他的神思,在將將闔眼之際,腦中閃過最後一條思緒。

倘或她唇上的藥是要他的命就好了,他便不用再醒來,更不用再忍受心如刀絞之痛了。

蘇婳婳出了妖界,望著廣袤無垠的山間,滿眼的迷茫。

驀得,那種身如飄零之感似驚濤駭浪一般襲來。

她無處可去,沿著小徑漫無目的地行著,不知過了多久,一擡頭卻見到了那個一進一出的小院。

天色很暗,烏雲黑沈沈的,周身朔風凜冽,似是暴風雨快要來臨一般。

蘇婳婳瞧了瞧天,遂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屋內的陳設都不曾變過,那張從前誆騙江逾白戲弄於他的桌案之上,還擺著那幾本被她施了術法的書冊,北面的窗臺下頭的長案上還擺著兩根燃盡的紅燭,血紅的燭淚耷拉在燭臺之上,似泣血一般,西頭的幕簾被掀起了一半,不用探身便能瞧見浴間裏頭,那裏還擺著一個浴桶,從浴間出來,東邊入眼便是一扇屏風,堪堪將後頭的床榻遮住,蘇婳婳行邁靡靡,繞過屏風行至床榻前,踏上四四方方疊著紅色的被褥,被褥上頭繡了龍鳳,針腳很細密,床榻的另一頭還擺著兩個枕頭,玉枕之上繡著兩只脖頸相交的鴛鴦。

蘇婳婳緩緩彎下腰坐在了床沿之上,床榻上不知是何處的栓頭松了,蘇婳婳不過一個弓身,那“吱呀吱呀”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

驟然聞聲,蘇婳婳面上怔楞,不過一瞬,便垂下眼眸,擡手置於床褥上輕輕來回撫弄著,這張曾與江逾白二人在上頭翻雲覆雨的床榻,如今連床帳都被江逾白換了新婚的顏色。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他那樣一個高高在上毫無煙火氣的人,如何做得這些。

終於,蘇婳婳彎起腿擡手環臂抱著膝,垂首埋了進去,身子微微顫抖著,聽不見嗚咽之聲,只是不多時,膝上便被一灘水漬浸透了。

蘇婳婳在小院住下了,可近來天色卻很怪,自那日她從妖界出來後,天便再不曾亮過,一直被一層黑雲籠罩著,直壓得人喘不上氣。

連林間的鳥兒都飛得很低,陰風陣陣,狂風大作,若說是夏日裏暴風雨要來便罷了,可這天醞釀了這麽些天,這般反常,倒似是有什麽通天的妖物要托身一般。

驀得,蘇婳婳心下一沈,不好的感覺又縈繞於心頭。

莫不是江逾白。

可即便是江逾白,又與她何幹。

想罷,蘇婳婳默了又默,覆瞧了瞧天色便落下窗欞,起身在屋內多點了一盞燭火。

正這時,小院響起一陣拍門聲,聲聲急促,倒似全然拍在了蘇婳婳的心竅之上,心頭一根弦緊繃著,一時怔然,慌忙起身至屋門前,下意識深呼吸妄圖平息心頭因著敲門之聲而雜亂的心跳聲。

這才擡手拉開門,瞬然,屋外的風卷入屋內,吹起她的衣擺,險些迷了她的雙眼。

可屋外之人,不是她以為的那個,卻是方鶴川。

方鶴川喘息不止,見著蘇婳婳將屋門打開,整個人才松怔下來,顧不上多言,道一句:快跟我走。

拉著蘇婳婳便往外跑去。

蘇婳婳面上愕然不已,不明所以地被方鶴川拽出了屋子,趔趄著步子行了三兩步才醒過神來,隨即頓住步子,狂風中反手拽住方鶴川的手臂,蹙著風頭道。

“出什麽事了?!”

風蕭雨晦之際,蘇婳婳的聲音倏地便淹沒了,只得擡了聲音,每一句話都似要從胸臆間吼出來一般。

“別問了,快附在我身上!”

見方鶴川神色焦急不已,蘇婳婳心下更是不寧,莫說她是妖物,附方鶴川身上於他來說傷害有多大,便是沒有傷害,她亦不想與方鶴川再糾纏,遂從方鶴川手中將自己的手臂抽出。

“那日讓你等我,是我的不是,如今你我,橋歸橋路歸路,你要修道,我亦要過自己的日子,再不要牽扯了。”

蘇婳婳滿臉誠摯與愧怍,那時因著她害得方鶴川險些身首異處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方才所言,字字出自真心。

可在方鶴川聽來,眸中盡是失望,卻不過一瞬,又被關切淹沒。

“眼下不說這些,你跟我回衍天宗。”

蘇婳婳不明所以,方鶴川覆道,“長纓破開封印出世了!如今除了衍天宗,再無旁處能避!”

聞言,蘇婳婳面上怔愕不已。

她知曉封印妖皇長纓的是江逾白一半的情魄,可為何妖皇會忽然破印而出?

蘇婳婳再一次仰面望著詭異非常的天色,是自那日她從妖界出來時烏雲便陣陣壓來,好像醞釀了許久,至今日更是風疾雨驟、雞鳴膠膠。

故而,封印是那日起,便有異動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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