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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一時間,錐心棄飲,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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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婳婳望著眼前這個仿佛全然陌生的人,望著他滿身猩紅,朱紅似火,像是下一瞬便要燃起來一般,映著山間呼嘯而過的風聲,蘇婳婳只覺寒毛乍豎,她攥著奄奄一息的方鶴川,一步步後退著,口中呢喃。

“江逾白……你成魔了?”

驀得,眼前那周身黑氣繚繞之人掀了眼簾,滿眼的肅殺之氣,讓蘇婳婳連唿吸都窒住了。

江逾白看著眼前的蘇婳婳眸中皆是懼意,心下竟又是一痛,可他分明才剛碾碎了雀陰之魄,魂魄碎裂的疼痛險些讓他死一回,如何又會再嘗噬心之痛,可蘇婳婳那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眸卻似化作了一條條銳利冰淩,都不稍她開口,那些冰淩便逐一墜落,全然紮進了他的心竅,她的眼神刺痛了他,她一步步後退,竟又是想要逃。下一刻,縱身一躍,高懸於半空,擡手化作利刃,一起一落間,江逾白劃開了掌心,霎時,鮮血從掌心湧出,繼而滴落在地上,修長的指節結成繁覆無比的姿勢,口中低聲念著蘇婳婳從來不曾聽過的咒法。

至此,和著滾滾煙雲與長雷,越過連綿不絕的山頭,一道沁著血色的結界從天而降。

“本君便是成了魔,你也只能呆在本君身側!”

江逾白的聲音冷冽,猶如淬了千年寒冰。

蘇婳婳見狀,心下慌亂之際,轉身便要跑,可那晦暗的結界卻似生了一雙無形的手,蘇婳婳不過靠了一下,便被整個推開,看著身後那個眉眼皆在、可如今瞧來卻似已然將神魂寄於他處,只留有一具空蕩蕩的軀殼的江逾白,蘇婳婳驚恐萬狀,卻又逃脫不得。

正這時,儲物袋中忽然有了反應,一道幽藍的光鉆出在蘇婳婳面前化形成人,是陸舟子。

只見陸舟子滿臉焦急,擡手掐訣,下一刻回過頭,用力朝蘇婳婳推了一把,大喊道。

“奶奶快跑——”

至此,身後的結界不知何時謔開一條縫隙,蘇婳婳竟被陸舟子從縫隙中推了出來,下一刻結界全部閉合,而蘇婳婳在結界閉合前的一瞬,看到了周身皆是光暈的陸舟子散成了煙雲。

蘇婳婳甚至都來不及作想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腿腳反覆沈了鉛水,步履蹣跚,滿臉渾噩,看著身邊那個只餘一絲氣息的方鶴川,掐了一道移形訣走了。

方鶴川如今身受重傷,她無力救他,想來如今只有衍天宗能護他,至此,蘇婳婳爬了天階,將方鶴川置於衍天宗的大門口,擡手奮力地拍打著衍天宗的大門,待聽著內裏傳來腳步聲,這才轉身躲在了一旁,見著內裏修士滿臉驚愕地將方鶴川小心翼翼擡了進去,這才木然地擡手掐訣。

兩指將將要相叩的一瞬,蘇婳婳頓了頓,下意識去摸藏在衣襟內的儲物袋,只是內裏再沒有陸舟子了,眼下她竟不知要去何處。

怔楞了半晌,蘇婳婳雙目微闔,兩指相叩,再睜眼,竟是在陵墓中。

耳畔傳來叮咚的滴水聲,蘇婳婳的眼中仍舊一片死寂,驀得,只覺臉上冰涼不已,後知後覺地擡手去碰,這才發現,她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淚水,心頭壘著的堤壩在這一瞬決堤潰敗。

她的自以為是,她的不知所謂,在這一刻全然崩塌,她喉間哽咽,她看著躺在石棺中的墓主,擡起雙手捂住面龐,初初不過是嗚咽著抽泣著,不多時,整個趴在了石棺上頭哭得嘔心抽腸涕泗橫流。

她想起不過日前還與她一道剪窗花的陸舟子,還與她說笑,說日後她大道有成時便要將腦袋端下來給她當坐騎,他喚她一聲姑奶奶,卻從不曾護住過他。

他修為低微,精怪中無人瞧得上他,可他跟了自己,今夜更是用命來救她。

因著她的胡作非為無所畏忌,他枉送了性命,她看著他在她眼前化作了雲煙,看著他再一次魂飛魄散。

全是為著救她,救她這個最無用之人。

一時間,錐心棄飲,悲不自勝。

一顆顆淚珠落入石棺中,慢慢在棺壁匯聚,浸入墓主的身子……

這一切蘇婳婳自然不曾瞧見,她如今神思頓木不已,至最後,闔著眼趴在棺木之上,竟睡了過去,只是在睡夢中,整個身子仍舊微微抽噎著。

蘇婳婳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裏,她被置在了書案上頭。

這時,有人從屋外推門而入,她感覺到她的身子仿佛不屬於自己,“她”的情緒亦不屬於自己,眼下她分明是陰霾籠罩,可“她”卻好似是另一個人,神采奕奕,因著那推門而入的腳步聲雀躍不已。

莫不是,她入了誰的夢?

蘇婳婳想要醒來,卻發現一動都不能,只能被迫感同身受從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感覺中投入到“她”的雀躍與歡喜中,哪怕她神色漠然又抗拒。

她的身體,她的思想,都不屬於她,可一切又那麽真實,西窗處落下的陽光,屋外湧進來輕撫著她的身子的微風,連外頭小院中的鳥語花香都似歷歷在目,還有……還有屋內那熟悉的水沈香……

驀得,蘇婳婳心頭一怔,她竟又見到那個人。

那個推門而入的人,那個與她床笫間廝磨癡纏的人,那個殺了陸舟子的人——

江逾白。

瞬然,蘇婳婳只恨不得要跳起來,卻動彈不了絲毫,口中亦發不出半點聲音。

只能眼睜睜看著江逾白朝她走來,愈來愈近,而後坐在她面前,鋪開桌案上的宣紙,拿起她,鎮在的宣紙的一角。

蘇婳婳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夢裏,她連人形都沒有,她瞧不見自己的樣子,只能靠著江逾白的動作,依稀分辨出自己恐怕是個鎮紙?

至此,蘇婳婳亦發現,眼前的江逾白雖說與“江逾白”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可身形卻不似他那般高,面上亦有不曾全然褪盡的稚氣。

盡管如此,蘇婳婳還是知道,面前之人就是江逾白,絕不會有錯,因著他那張不茍言笑的面上,自始至終都掛著與那人如出一轍的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冰冷之感。

眼前這個,想來是年歲較輕的江逾白。

可她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夢,蘇婳婳不明白,她頹然不已,連夢中的“她”的雀躍與歡愉眼下在她被迫體會之下只覺膩煩不已。

蘇婳婳像個旁觀者,冷眼瞧著屋內的一切,瞧著如今夢裏的“她”如何一眨不眨地瞧著面前稚氣未脫的江逾白。

“她”看著江逾白擡手在硯臺裏細細磨著墨,待墨條漸漸化開黑色的墨便湧了出來,漸漸深濃,江逾白從筆案上頭挑了一只筆,舔了餘墨,手臂半懸,在蘇婳婳面前的宣紙上筆走龍蛇。

“蘇婳婳”瞧著江逾白面色寒涼,很是認真,寫的是寫道法口訣,江逾白一邊寫,她便一邊默念,卻委實算不得專心,每每默念了幾句,“她”便要悄麽兒擡了眉眼瞧一瞧江逾白。

夢中一晃月餘,一日,蘇婳婳正像往常一般趴在桌案上睡覺,待時辰差不多,江逾白推門而入。

見著江逾白,蘇婳婳的睡意便全然不見了,瞧著江逾白幾步邁入內,只今日卻不曾書寫道法,許是學了結印,而是坐在書案前擡指結印,雙目微闔,很是專心。

也不知是衍天宗的靈力頂沛,還是江逾白寫在宣紙上的道法的緣故,“蘇婳婳”只覺她的心口好似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凝結,周身閃著銀白的光亮,不多時,她竟化出了人形。

正愕然不止,那闔眼修道的江逾白聽著動靜隨即睜開眼,卻見著了才剛化出人形不著片縷的蘇婳婳正趴在他的書案前,面容憨態可掬,映著一旁香爐內的青煙裊裊,似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饒江逾白眼下如何漠然,卻到底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道法亦不曾修至無上之境,如何見過這樣的架勢,眸中震動,一時不察,竟整個身子朝後一撤,口中微怒。

“你如何進來的?!”

蘇婳婳聞言,怔楞了半晌,才發覺江逾白竟是在與她說話,而後下意識低下頭一瞧,只覺身上一涼,心頭大駭不已,卻不是因著不著寸縷,而是因著她的人形,她竟化出了人形。

蘇婳婳眼下懵懂非常,哪裏知曉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心下全然被歡愉淹沒,遂站起身,竟恨不得要尋個鏡子好生瞧一瞧,她化形化得好不好,面皮子生得美是不美。

可這一切讓一旁的江逾白沈了眉頭,別過眼只瞧著手邊的一截絹帛一動都不敢動,而後淩空一道術法施展,隨即手邊的那截絹帛便朝蘇婳婳飛了過去,不偏不倚,將她整個身子裹得嚴嚴實實,不曾露出半點春色來,至此,江逾白才緩緩回轉過頭,擡手又是一道術法落下,將蘇婳婳制住,動彈不得。

如今的江逾白修為還不曾至登峰造極的地步,故而雖眼下制住了蘇婳婳,道術卻不算霸道。

江逾白站起身,行至蘇婳婳跟前,饒是眼下稚氣未脫,可身量仍舊高出蘇婳婳許多,他居高臨下地瞧著她,眉頭緊蹙,嗔怒道。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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