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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少……少師……別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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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冥冥之際,江逾白從七煌冢回了衍天宗,回廊之下,江逾白步履沈沈地往清安殿行去。

這處離他的清安殿已然不遠,自從他從幻境回來後,便吩咐了門下弟子不許前來打擾,可如今宮燈之下,回廊的盡頭正立身站著一個人影。

不過一眼,江逾白眸間倏地冷凝,不用細瞧便知曉,此人便是合歡宗的林碧落。

先頭仙盟大會她受傷,又因著她的廂房就在清安殿之前不遠處,故而江逾白近來時常瞧見她。

待見著,林碧落倒還算識禮,多是說一些不算越矩的關切之言,可便是如此,於江逾白來說,都是冒犯。

每每遇上了,雖她說什麽,江逾白皆是置之不理,至多應一聲,算是聽見了。

可今日,月色蕭索,那林碧落見著江逾白越行越近,口中說著“仙君憐我”,竟眼含熱淚朝他撲了過來,江逾白隨即沈眉,不過一個閃身,林碧落便撲了個空,步履趔趄,向前沖了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面露尷尬。

卻不過一瞬,擡手試了眼尾的淚,回首朝江逾白哭哭啼啼自顧自道,“仙君救一救我罷。”

“我父親,竟要將我嫁給玄劍宗的掌門,求仙君垂憐。”

說罷,立身在原地,潸然淚下梨花帶雨的模樣。

那玄劍宗的掌門得道晚些,年歲確實大些,林碧落的父親要將她嫁給他想來是為用她去討好玄劍宗,可江逾白無心管這些,眼前之人嫁與誰人與他何幹,如今聽她的聲音只覺聒噪,遂拂袖便要走。

卻不想身後又傳來林碧落的聲音,“仙君——”

江逾白斂著眉回頭,卻見林碧落竟將肩上的衣衫剝落,一步步朝他走來,口中一字一句道,“唯有微時於仙盟大會遠遠得見仙君一眼,此生心下便只有仙君一人,我知我人微言輕配不上仙君,旁的不敢奢求,只願能做仙君的爐鼎,與仙君靈修,助仙君道法大成。”

話說至後頭,林碧落心下羞怯,微微別過了腦袋,這般我見猶憐的模樣,任哪個男子瞧了都會心生保護之欲。

可江逾白望著,眉間只更沈,眉眼寒涼不已,眼下他雖元氣大傷,可他如今清安殿內有異動他還是能察覺得出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江逾白將那頭的事體算在了眼前這個妄圖行誘卦之為的林碧落的身上,掐指隔空將林碧落的衣衫穿好,轉身便走了。

他卻不知,身後的林碧落叩緊齒關,那平日裏很是愛護的指節全然叩進了掌心,在細白柔嫩的掌心中戳出一個個月牙的血印來。

今日來上界又入清安殿委實讓蘇婳婳受了不少罪,原是可以尋方鶴川相幫的,但一來,陸舟子眼下既已活了,那方鶴川欠她的便還清了,二來,方鶴川本就是想來上界習道術,那與她這只妖物牽扯在一處想來於他總是有害無益。

蘇婳婳立身在清安殿內,下意識地深嗅了一口,這裏環伺的江逾白的氣息果然讓她通身舒暢不已,那原本跌宕不已的業障好似都得到了紓解。蘇婳婳雙手負在身後,兩指輕輕勾著從劉媽媽那處討來的東西,環顧四周,江逾白這般有本事,不用吃食,下在水裏也他也未必會喝,將他逮住強行餵下去更是不可能,蘇婳婳正心下犯難之際,便瞧見了案幾上擺著的一柄銅爐。

眼波微動,蘇婳婳行至銅爐旁,撚起蓋子,將瓷瓶中的小藥丸倒了下去,因著瓶口小,只能一顆一顆得滾出來,瞧著十幾顆落下,儲物袋中的陸舟子小聲道。

“可以了罷,都這樣多了,別弄巧成拙了。”

聞言,蘇婳婳手頓了頓,卻不過一瞬,眉頭一橫,將小藥丸盡數倒了進去,待畢,蘇婳婳還著意數了數,統共二十七顆,這才心滿意足得蓋好蓋子,擡手扇了扇那溢出的裊裊香煙,聞著味道清甜可口,這才在案幾前坐了下去,一手支著腦袋望著門口的位置,心下盤算著待見著江逾白,要如何誆騙他。

不多時,殿外響起人說話的聲音,細細聽,竟是江逾白與那林碧落,蘇婳婳眼波流轉,半跪在臥榻上,尋著窗戶附耳上去,上界仙門的墻角,果然不比妖界的差。

忽得一陣烈風吹過,便猶如她上一回來清安殿時被江逾白逮個正著一般,蘇婳婳心有餘悸,哪裏還敢再聽,倏地站起身,想著她如今這般堂而皇之坐在他殿內,確實太過囂張了些,且等他藥效起了再現身也不遲啊,想罷,腦袋左右亂晃,似乎尋著能藏身之處,待見著那長及地的幕簾,忙斂了衣擺便要往那處去。

正這時,身後忽得響起殿門大開的聲音,蘇婳婳心頭一緊,還不及藏好,脖頸處便一涼,好霸道的術法,下意識地,蘇婳婳慌張地回過頭,至此,便撞進了違戾又冷凝的江逾白的眸中,四目相對。

江逾白行至殿外高高的石階底部時,便掐訣破開了殿門,單手結印,術法先行直朝殿內那異樣的氣息奔去,可就在江逾白跨步入殿內的一瞬,他忽得便感受到如今的氣息分明是只妖物啊。

江逾白隨即便見那妖物回首,眸間皆是倉皇與失措,電火間,江逾白心頭愕了一瞬,當即將術法撤回,卻因著一時不及應,險些被術法反噬。

至此,四目相對。

江逾白面沈如水,不曾掀起半點漣漪,可想來世上只有他自己知曉,見著她的一瞬,他心下激蕩為幾何,甚至下意識地屏息,生怕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象,唿吸略大了,便皆要隨風而去了。

術法的勁風將蘇婳婳面上的發絲吹起,見著江逾白的一瞬,面色更是精彩非常,她知曉,她既帶了幻境中的記憶,那江逾白定然亦帶了,二人隔著這樣一層紗,蘇婳婳想,這便是方才江逾白收手的原因罷。

屋外蕭晦而至,屋內靜得宛若針落。

不得不說,雖說如今已不在幻境之中,可許是因著江逾白當了她那樣久的少師,蘇婳婳如今再瞧江逾白,心頭竟莫名有些犯慫,不過一眼便有些遭不住別過了眼眸,頓了頓,隨即脖頸一橫,擡眸直望了回去。

可如今江逾白的眼神委實讓蘇婳婳瞧不明白,只覺很是古怪,蘇婳婳斂了眉,他這般模樣,她瞧不明白。

驀得,蘇婳婳低下眼眸朝案幾上的香爐瞧了瞧,莫不是劉媽媽的藥已然起效了?竟這樣快?

眼波流轉之際,蘇婳婳心下有了主意,遂咽了咽口水,覆掀了眼簾,望著江逾白一動不動的幽暗深邃的眼眸,輕啟了唇口試探道,“少師?”

不曾想,話音剛落,蘇婳婳好似瞧見了他眸中竟有一絲恫然之意一閃而過,這讓蘇婳婳心頭一喜,她方才其實賭了一把,藥效不知何時才能起,可既二人記幻境中的事體,那萬一江逾白還念了丁點幻境中她尊師重道的好處來呢?

總不會將她趕盡殺絕罷,故而才這般喚一喚他,不曾想,竟真的有用。

蘇婳婳心下雀躍,又去瞧那銅爐,只想著這是什麽騙子藥,江逾白都進來這般久了,怎的還沒用?

許是因著心裏頭裝了事,如今的蘇婳婳在旁人瞧來便是怯生生又心虛不已,眼眸亂飄,還時不時朝案幾上頭的香爐瞧著。

一來二去,便是江逾白如今思緒再如何翩躚,也瞧出了端倪,順著蘇婳婳的眼眸,一道望向了那柄銅爐。

遂邁步過去,江逾白身量長,腿生得又長,不過三兩步,便行至案幾旁,離得這樣近,如何還瞧不出來銅爐的蹊蹺,正斂眉要拿起銅爐,身後的蘇婳婳慌裏慌張地撲了過來,口不擇言地急道,“莫動!”

江逾白下意識回身,竟被蘇婳婳撲倒在了榻上,瞬然,江逾白面色一白,身子一僵。

可蘇婳婳好似全然不覺,她如今一心皆在那香爐上,連整個人撞進了江逾白懷裏都毫無察覺,手忙腳亂之際竟將香爐推倒,霎時,只聽見銅蓋“咕嚕嚕”在案上轉了一圈,最後跌落下案幾才停住,而那香爐,整個側翻,內裏銀白的香灰全鋪灑了出來,連帶著還有幾顆不及燃盡的棕色藥丸。

蘇婳婳瞧見了,驚慌不已,江逾白順著蘇婳婳的視線要去瞧,可蘇婳婳哪裏許,驚惶萬狀地擡手便要去捂江逾白的眼睛。

就在細膩柔軟又溫涼的觸感觸及到江逾白面頰的一瞬,江逾白便一動不動了。

他下意識地小心翼翼得放緩了唿吸,饒是如此,他仍舊能聞見蘇婳婳衣袖間、脖頸處飄來的馨香,香甜無比,她靠得這樣近,他還能感受到她身子的綿軟,落在他面上的指尖的細滑,甚至是……亭亭玉秀小山連綿。

隨之還有一種異樣的味道縈繞在他的鼻尖,正是那幾顆散落的小藥丸,他不曾聞過,可瞧著如今身上之人這般驚慌,不過一瞬,便猜到了七八分。

透過蔥根一般的指間縫隙,她看見她因著有些慌亂而輕顫的唇瓣,分明不曾點口脂,卻凝如新荔,他看著她的唇瓣一張一合,掩耳盜鈴一般。

“少……少師……別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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