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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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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沁根被葛朗臺理所當然的語氣驚呆了,來到法國後一直順風順水的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不得不出言提醒:“葛朗臺先生,王上的侍從室所以會出具命令,就是要求所有的黃金都兌換進國庫。”

“什麽,他們這些強盜!”老箍桶匠嘴裏說著大逆不道的話,眼神熱切的看著一個個打開的箱子:“只是一張破紙,就想拿走四千斤金子,可真是無本的買賣呀。”

“不是無本的買賣。”哪怕自己身上流著德國人的血,紐沁根也比葛朗臺更敬畏法國王室:“會按著市價兌換的。”

“一克只給八法郎嗎?”葛朗臺不屑的看看紐沁根:“我最高的時候,賣到了十三法郎五十生丁。”怎麽看得起區區八法郎。

紐沁根無語的看向歐也妮,這個時候只有她能安撫葛朗臺的怒火。

“爸爸,您放心吧,哪怕賣不到十三法郎五十生丁,也會賣到十法郎的。”歐也妮笑著向葛朗臺承諾。

對她的承諾,葛朗臺還是願意相信的,不過還是追問了一句:“你保證?”

紐沁根卻沒有葛朗臺的信心:“歐也妮小姐,國庫征用不會給人講價的究竟,沒有人可以突破國庫給出的價格。”

是的,國庫征收黃金,會比市價還低一個百分比,尤其是在得知紐沁根銀行從西班牙運回大批黃金的情況之下,更是如此。

歐也妮還在笑:“的確如此,那麽就讓市價上升好了。”她指了指除了黃金外,還剩下的一半法郎:“有買家,卻沒有足夠多的黃金,黃金的價值自然就會上漲上去。”

紐沁根興奮的打了個哆嗦,黃金業務一向不是紐沁根銀行的主業,否則前一年葛朗臺想購進黃金的時候,也不用特.蓬風特間跑一趟鹿特丹。

虧得跑了那一回,讓葛朗臺現在有底氣向歐也妮展示自己不是一個只會坐享其成的人:“我手裏的黃金,可以放出去。”

“爸爸,高諾瓦葉才剛剛從馬德裏回來呢。”十幾天提心吊膽的旅程,老實人也不能這麽壓榨的。

葛朗臺不在意的擺手:“他拿的報酬,足夠跑十回馬德裏了。”上次拿農想去找歐也妮,才向他要一百法郎,還沒有自備的馬車。

紐沁根不管誰回索漠去運葛朗臺的黃金,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那麽現在,我們就開始賣出黃金嗎?”

歐也妮搖頭:“不,紐沁根先生。高諾瓦葉他們來到巴黎,所有人都看到了。如果現在金價就出現動蕩的話,王上的侍從室馬上會聯想到我們的。”

所以得等兩天,這兩天的時間,不光可以看到王室的誠意,也可以看看自己的合夥人,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定位到合夥人的位置上。

紐沁根咬了咬牙,向歐也妮提議:“從索漠運黃金過來,時間耽誤的太久了。紐沁根銀行還庫存了一些黃金,可以直接投入到黃金市場。”

要讓黃金的價格降升上去,就得有人因為金價低而大量投機買入。金價想低下來,自然要有真金投入市場。

這次歐也妮由衷的笑了:“紐沁根先生,相信我,您會為自己這一次的決定更上一層樓的。”

紐沁根的心跟著歐也妮的笑安穩起來,他知道自己剛才的決定是正確的,合夥人嘛,總不能事事都只拿利潤不承擔風險。

黃金市場的運作,就此展開,而王室的消息同樣靈通,跟紐沁根接洽的正是侍從官德.涅日朗伯爵。歐也妮沒有參與會談,雖然她對只聞其名的侍從官也很好奇,可是還不到自己與他見面的時候。

“王室出的兌換價是九法郎。”紐沁根向歐也妮覆述著會談情況:“相比於現在七法郎的價格,看上去很有誠意。”

歐也妮靜靜的聽著,沒有發表意見——雖然拿到那個侍從室的命令時,雙方就已經達成了黃金由王室收購的協議,可是當時的情況緊急,價格並沒有會談。

現在的情況是,王室不會放任這麽大一批黃金沖擊市場,西班牙資本市場崩潰的消息,早已經通過快報傳遞過來,法國王室同樣不敢冒這個險。

他們不能確定,紐沁根銀行從西班牙究竟運了多少黃金回來。

其實在邊境的時候,是可以查出具體數目的,好面子的國王不願意讓人覺得他覬覦臣下的財產,侍從室才不得不陷入被動。

對這一點占便宜的歐也妮是不讚同的,跟實打實的利益比起來,面子值多少錢?現在整個黃金市場都在嘲笑紐沁根銀行黃金投資失誤,她不也一樣聽聽笑笑就過去了?

“可以繼續跟侍從官大人談,”歐也妮向紐沁根笑笑:“只要拖過兩天,主動權就會在我們手裏了。到時我們就可以把面子還給王室。”

紐沁根笑的也很輕松:“等黃金價格漲上來,我們按低於市價的價格把黃金出讓給王室,自然是給足了王室面子。不過得維持黃金市價格一段時間,資金方面?”

歐也妮不在意:“黃金都進入了王室的金庫,市場上供應不足,降不下去。”

看著好象說青菜多少錢一斤的歐也妮,紐沁根不得不承認,跟她比起來,自己才象一個剛接觸資本市場的人。為了讓自己不顯得尷尬,他不得不轉移話題:“那位特.蓬風先生,還需要紐沁根銀行付出報酬嗎?”

“自然,”歐也妮既然已經跟特.蓬風都說明白了,怎麽會讓人白跑一趟:“這一次他幫了大忙,付出應有的報酬,下次才有合作的機會。”

對這一點紐沁根是認同的,可是還有一筆帳,他算不明白:“可是還有一百萬法郎?”根本沒有從西班牙運送回來,哪兒去了?

想想裏埃哥信裏寫的時間,歐也妮覺得現在讓紐沁根知道不算洩密,便說了:“您知道高諾瓦葉經過西班牙邊境哨卡的時候,如果不是有一隊士兵幫忙,是不可能帶著這麽大一筆錢順利通過檢查的。”

紐沁根點頭,等待著歐也妮接下來的解釋。歐也妮沒讓他久等,接著說道:“那是西班牙立憲內閣成員裏埃哥先生機動縱隊的人。”

“機動縱隊不是都已經被西班牙王室派到美洲去了嗎?”紐沁根不解。

“並不是所有的人。”歐也妮笑了一下:“裏埃哥先生雖然是軍人出身,可是他也會適當的給自己留一些底牌。”就是不知道,現在西班牙境內還留了多少,可惜自己不能再去馬德裏感受一下。

“您是說,您把一百萬法郎交給了裏埃哥先生?”紐沁根到現在還不大相信,可是比起五千萬法郎對半的收益,一百萬法郎真心不算多,如果他自己有門路的話,也願意付出。

歐也妮點頭:“確切的說,是一百二十四萬法郎。”她笑著把自己曾經資助裏埃哥十公斤黃金的事兒也說了出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裏埃哥先生帶著軍隊重返西班牙,我們在西班牙的生意,會更上一層樓的。”

但願那一天早日到來。紐沁根不算很誠心的祈禱了一下,因為歷來西班牙派往美洲的軍隊,很少有成功回到歐洲大陸的。

“對了,紐沁根先生,”歐也妮想起一件事兒來:“現在的鐵路公債多少錢一股了,我覺得自己可以出手一部分了。”

“全部出手嗎?”紐沁根想自己要不要跟著操作一下,發現歐也妮搖頭,不解的看著她。

歐也妮向他解釋:“並不是全部出手,現在鐵路公債的市場價格一直上升,我覺得應該適當的波動一下。”這樣才能洗掉一部分人,以利於自己更多的收集。

對這一點紐沁根沒有意見,他與歐也妮一起參加過蒸汽機車試驗品的乘坐,同樣看好蒸汽機車的前景。正因為看好,才不願意出手自己手裏的公債。

現在歐也妮有心想擠掉鐵路公債裏的水份,他不介意從中推動一把。不過作為越來越合格的合夥人,他還是提醒歐也妮:“最大的公債持有人,還是王室,我們就算是收集得再多,也不可能成為大股東。”

你可別把從西班牙運回的法郎全部投進去。

歐也妮心裏了然,對紐沁根的提醒還是很受用的。看吧,這就是合夥人,哪怕自己手裏的一部分鐵路公債跟他沒關系,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自己吃虧。

何況自己也吃不了虧。歐也妮微笑:“成不了最大的股東,卻可以成為第二大股東。據我所知,並沒有哪位內閣成員持有的公債超過我們。”

是我們,從紐沁根主動拿出黃金投入市場,再到他提醒歐也妮註意王室的權威,足以讓歐也妮把他當成自己人。這個稱呼讓紐沁根十分興奮:“是的,不光是內閣成員,長老院也沒有人持有的公債能超過我們。”

“我們自己手裏的公債不動,等到公債開始下行的時候,盡可能多的吸納吧。哪怕銀行的資金吃緊,這一次從西班牙投資得到的利潤,不進行分配就是。”

紐沁根心裏有一時的感動,西班牙投資所以能順利運回,與歐也妮前期的鋪墊有莫大的關系,別說對半分,哪怕她多要求一些利益,紐沁根也願意出讓,現在為了紐沁根銀行的正常運轉,她卻說可以不分配利潤。

“萬一葛朗臺先生那裏有不同意見?”紐沁根自認不是老箍桶匠的對手。

這樣的擔心逗笑了歐也妮:“您忘記了嗎,在巴黎的所有投資,都由我來負責。如果您擔心爸爸那裏會有意見,可以把利潤按追加投資計算。”

紐沁根心裏飛快的算了一筆帳,才向歐也妮說:“這樣的話,您在銀行的股份可以提升到百分之三十六。”

歐也妮接受了他的好意,沒有進行虛偽的推讓,這讓紐沁根覺得即滿意又失落。就是葛朗臺得知後,也沒有去找紐沁根的麻煩,只是提出,雙方重新簽訂的協議,應該由特.蓬風所在的但維爾律師事務所擬定條款。

“總得讓特.蓬風知道,我們大家是互利的。”這就是葛朗臺的原話。

紐沁根沒有辦法反駁,只能按著他說的請來了但維爾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在特.蓬風的見證之下,重新簽署了股權分配協議。

當然,這樣的見證,是按分鐘來付費的。有了這樣一項業務,特.蓬風先生在但維爾律師事務所的地位,將大大提高。

歐也妮請博諾再次對紐沁根銀行簽定協議進行了報道,重點報道了但維爾律師事務所對此次協議的巨大貢獻,一下子便把但維爾律師事務所的名聲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這讓特.蓬風在但維爾律師事務所的地位,更上一層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合夥人。特.蓬風心懷感激,特意請葛朗臺和格拉桑這兩位同樣從索漠走出來的人喝了一杯。

紐沁根不管博諾報道的重點是什麽,只要文章裏把紐沁根銀行稱為全法國最大的銀行,他就心甘情願的出了這一次的報道費,然後更加信心十足的與侍從官進行黃金兌換的協商。

“很抱歉,歐也妮小姐。”紐沁根頭有些擡不起來:“我不得不同意侍從官提出的九法郎的價格。”

旁聽的葛朗臺先炸了:“不是說十法郎的嗎,為什麽是九法郎?你是不是拿了什麽好處!”

紐沁根苦笑:“侍從官已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紐沁根銀行不同意按這個價錢兌換的話,王上會簽署一項法律,對所有從外國流回的資金,征收百分之三十的稅款。法律生效的時間,就是我們從西班牙運回資金的前一天。”

“原來金子是七法郎的時候,他們出到九法郎。現在金子已經漲到了八法郎五十生丁,他們才多出五十生丁,怎麽不去搶?”葛朗臺氣憤的鼻子上的肉瘤都紅了。

會搶的,歐也妮相信,如果紐沁根繼續談判下去,不同意馬上將黃金兌換給王室的話,國王不會一直顧忌面子。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爸爸。”歐也妮沒有放任葛朗臺發洩他的怒氣,轉頭安慰紐沁根:“您答應下來之後,侍從官沒說會對您進行一下補償嗎,做為法國最大的銀行家,您為法郎的□□做了這麽大的貢獻。”

紐沁根神情就有些扭捏:“王上可能會獎勵我,或許我的爵位可以晉一晉。您別著急,”看到葛朗臺已經站起來,看自己的目光要吃人,紐沁根求生欲很強的連忙說:“我向侍從官先生說了您在其中做的巨大貢獻,我想他一定會向王上轉達的。”

歐也妮似笑非笑的看著紐沁根,直到看的他把目光虛弱的轉開,才開口:“不管怎麽樣,都真心的祝賀您,紐沁根伯爵先生。”

葛朗臺把牙齒咬的吱咯響:“您是一個賊,哪怕做了公爵,也是一個賊!”

哪怕是被葛朗臺叫做賊,也沒影響紐沁根的好心情,因為得到實惠的是他。一個德國人,不光被法國國王封為男爵,現在還得到晉升,讓紐沁根前所未有的大度。

“黃金得到的利潤,我可以讓出百分之五。”他向歐也妮承諾。

“可以。”歐也妮並沒有推辭,相對於晉升的爵位,百分之五的利潤她拿得心安理得。

一向視錢如命的葛朗臺,成功得到了安撫,看向紐沁根的目光不再那麽血腥,讓他悄悄松了一口氣。百萬法郎的付出,得到了這樣的回報,紐沁根認為還是值得的,因為他與歐也妮做的不是一錘子買賣。

“爸爸,您真的那麽生氣嗎?”歐也妮在紐沁根走後,不厚道的笑著問葛朗臺。

葛朗臺沒笑:“當然,我很氣憤。”

“哪怕是您實際在黃金買賣之中,賺了不下一百萬法郎?這比起您在特勞豐還有修道院全年的所有收益加起來都高,還沒有動用您在索漠的黃金。”歐也妮慢慢說出葛朗臺在這次黃金買賣之中,自己打的偏手。

葛朗臺聳了聳肩膀,要不是他打偏手收獲頗豐,也不會這麽輕松的放過紐沁根:“放心,你那一百萬,從今年公債的利潤中扣除就行了。”

有至少兩千五百萬的利潤到手,一百萬法郎對歐也妮來說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她現在擔心的是,王室這一次可以強行兌換黃金,下一次是不是就會找個名目,直接收繳全部的利潤。

為了錢,大筆的錢,這個假設很可能會變成現實。所以從現在開始,歐也妮決定做人低調一些,投資也可以分散一些。

與紐沁根政見相同的德.拉斯坎倍侯爵,在內閣與王上那裏的影響力不小,也可以結交一下。

打著自己的算盤,歐也妮看著葛朗臺,覺得他的爵位,也不是不能升一升。

葛朗臺被歐也妮看得發毛:“怎麽,小姐,你竟然不相信你的父親,認為他會吞了你的一百萬法郎?”

好象這事兒你幹不出來似的。歐也妮學著剛才葛朗臺的樣子聳了聳肩膀:“爸爸,您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著我這麽長時間沒有要巴黎露面,也該舉行一次宴會,讓大家知道我回到巴黎了。”

“格拉桑一在公債交易所活躍起來,別人就知道你回來了。”葛朗臺有些不忿:“明明他們應該盯著我的動向的。”自己才是歐也妮的父親,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應該相信與親近的人。

歐也妮帶著笑:“如果大家都盯著您的話,您在黃金交易市場的偏手就打不成了。”

對這一點葛朗臺還是很得意的,不再反駁歐也妮的話,與她商量起宴會應該請哪些人參加上來。

歐也妮有意問他:“其實要是讓您做財政大臣的話,您也能夠勝任是吧?”

葛朗臺的頭搖得很堅決:“替別人管錢?不,我自己的錢就足夠讓我忙了。”有一個會賺錢的女兒,自己何必辛辛苦苦的替別人想怎麽賺錢。

這樣的提議歐也妮就是順口一說,她的目的不是這個:“可以讓泰伊古太太給德.涅日朗伯爵寫一份請帖,再由我以紐沁根銀行合夥人的身份給德.拉斯坎倍侯爵也下一份請帖,這樣我們宴會的規格,就會提高一個層次。”

“他們看不上我這個外省鄉下人。”葛朗臺臉上沒有一點兒自卑的說:“雖然他們口袋裏掏不出幾個法郎,卻十分高傲。”

“誰知道呢。”歐也妮心裏已經決定請帖是一定要送的,只要這兩個人有一個在王上面前提一提自己在黃金兌換中起的作用,葛朗臺跟紐沁根一起晉升就有希望了。

“不過爸爸,”歐也妮向葛朗臺提議:“那兩位先生雖然高傲了一些,還是很有影響力的,不止對王上。如果他們真的能來參加宴會,請您對他們客氣一些。”

“得了得了,”葛朗臺對花錢辦宴會,請人吃自己沒什麽興趣:“到時候我不說話行不行。”

當然不行。歐也妮第二天就請泰伊古太太替葛朗臺介紹了一位教師,據說這們教師對巴黎的禮儀、社交圈子還有時尚有著十分深刻的理解,可以幫助葛朗臺更好的適應巴黎的生活。

兩份請帖也順利的送了出去,哪怕還沒有得到答覆,歐也妮也開始對府邸重新進行裝飾。不是她違背了自己想要低調的決定,而是這一次從西班牙運回的利潤,普通巴黎人不知道,兩位宴會的主角卻知道的十分清楚,歐也妮真低調的話,會讓他們認為是要借此對王室表達不滿。

歐也妮不會冒這個險,她得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財富。王室強行兌換黃金等於給她提了一個醒——相對於絕對權利來說,越有錢就意味著越危險。

好在發現的及時,王室還沒有殺雞取卵的動作,一次吃虧換來及時補救,歐也妮覺得值得。

那就把金錢與權勢結合起來吧,宴會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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