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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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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要我取消會議過來,有什麽事?」季仲凱端起咖啡杯。

「在家不好說話嘛!」尹庭弈輕笑,「跟蔣思凡怎麽了?她離開了四季?」

「都知道了,還要問?」

「你打算怎麽安置她?竟然答應明晚跟林小姐吃飯,你有什麽圖謀?該不是真的要娶她?」

季仲凱聳肩,「不能嗎?她斯文大方,是老婆的好人選。」最重要的是,可以令季氏更上一層樓。

「想不到我看錯了,還以為你那麽急著奪回她,是有其他理由。」想當初還一再反對他的計劃。

驀地,尹庭弈敏感的感到室內的氣氛有點不一樣,不著痕跡的打量附近的客人,眾人都面帶笑容,或看報,或談天,然而他卻察覺他們的註意力都放在他們身上,是他多心了嗎?

季仲凱皺起眉頭。這小子想套他的話?他跟蔣思凡的事並不需要別人說三道四,好不容易回覆到以前的日子,搞不好這小子又想胡鬧了。

不過,真的一如以往嗎?他反問自己。清楚跟她的關系有微妙的不同,她一方面比以前愛撒嬌,但另一方面又比以前委曲求全,讓他有種想法,自己會不會做錯了?

利用她的愛,將她困鎖身邊,一如以往的用自己做為誘餌,要她沈溺在不可能實現的幻想中……這些,他以前從不曾感到不妥,畢竟互相利用,以爭取最大利益是他做人的宗旨,但是在望著她微笑的容顏時,愧疚源源不絕的浮上心頭,教他好幾次想要她走,不要讓他的醜陋繼續玷汙她的愛。

只是他開不了口,每當想到她真的會頭也不回的逮去,到一個即使他伸長手臂也觸不到的地方,甚至投進其他人的懷抱,念頭便會迅即被壓下,他不想她的笑顏為他人綻放,她只要對他一人笑便好了。

因此,他絕不容許尹庭弈又一次利用她,可是他也不想用這種理由解說,反正尹庭弈並不需要知道理由。

「呵……換作是你,也會這樣做,不是嗎?她知道得太多了,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豈不是讓人有機可乘?」這也是其中一個因素,但絕不是主因。

背後真正的原因……他也搞不清楚。

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心底似乎有什麽要掙紮出來。難這他錯了?她懂他的話,應該了解他是花了多少心血在季氏,要是她真的因為別人的煽動而做出對季氏不利的事,就算是她,他也不會放過的,奪回她既可避免出現這種情況,也可以滿足她,不是一舉兩得嗎?

為什麽他會感到心痛?

「也對,要是她來個一拍兩散的話,你應該會很麻煩。」尹庭弈點頭。她知道太多不能見光的事,如果有任何閃失,季氏可是會很麻煩。「不過你真狠,她應該沒料到你為了讓她回去,什麽都說得出口吧?」女人註定為情生,為愛死。

「及得上你嗎?」季仲凱笑著回話。連他也用上了,這小子才是不分敵我,能利用的都用了。

尹庭弈笑著,「林小姐那邊如何?就算她無所謂,不見得蔣思凡承受得了。」

「這不勞你操心。」盡管他有自信可以留住她的人,只是並沒有信心可以連她的心也一並留下。

這也是他到現在還沒有說明真相的原因,她會了解他的做法?會容許他們中間多了另外的女人?這些,誰都不能保證。

尹庭弈搖頭,「明白,我不問就是了。」喔!這個唯我獨尊的人,什麽時候曉得內疚?

季仲凱皺起眉頭,突然有點後悔答允紀紹海兩人的要求。

算了,就當是明確的拒絕對方的好機會吧!

比起鐘表業,他發現自己更在乎蔣思凡的感受,如果這樣可以令她開心的話,他不介意放棄點什麽。

嗯,就這麽辦。

「夠了!」早已聽不下去的蔣思凡搗住雙耳。

為什麽?這些日子以來的甜蜜都是假的嗎?

假的。

他的情話都是假的嗎?

假的。

直到剛才之前,她都以為是真的,也一直跟自己說是真的。可是……為什麽要打碎好不容易實現的美夢?為什麽不讓好夢長久一些?她寧願流連在虛幻之中,也不願面對殘酷的現實。

他拉開她的一只手,湊近她,輕聲的問:「他們似乎還在聊,你不聽下去嗎?」猛然抽回手,她大叫,「不要……你為什麽要逼我聽?我根本不想知道,他這個人……這個人……我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為什麽?」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仍然甘心再賭一次。

她從來都不是放在第一位。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難道要季仲凱公布婚訊,她才為自己的愚蠢追悔?

「和你有關系嗎?」她反問,「這是為我好?為什麽我要被扯進你跟季仲凱的恩怨之中……」

「誰教你愛上季仲凱?」他冷冷的說,「你要記著,先將你拉進這場戰爭的人是他,我只是順著他安排的一切去應對,就是看不過眼他的行徑才會讓你知悉真相,你要恨我無所謂,但是你甘願一輦子被瞞騙嗎?」

她沒有理會他,打開車門,匆匆的跑開。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彎腰喘氣,鼻頭不爭氣的紅了起來,淚水慢慢的滑落臉頰,滴在柏油路上,迅速被吸收,完全不見任何痕跡。

她的確很笨,為了「我愛你」而高興好些天,為了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而感動得無以覆加……他的這些行徑,不過是用來封住她的嘴,他花這些時間,只是為了這樣。

其實他什麽都不用做,她也不會說出去,就算她真的說了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她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無論說什麽,只會被視為抹黑。

真是的,連她都看不起自己了。男子說得對,將她拖下水的人是季仲凱,讓她以為自己美夢成真的人是季仲凱,盡管是男子戳破她這個夢,然而總有夢醒的一天。

難道真的要等到他公布婚訊那一刻,她才肯承認自己的微不足道?她的愛情在他的眼中真的如此便宜嗎?

驀地擡起頭,看向遠方,她笑了開來。

愛情,她不應該希冀在他身上得到,落得今天的境況,全因她的愚蠢,令她輸得一敗塗地。

昨晚,他沒有回來。

蔣思凡渾渾噩噩的走了一天才回來,將多年來與他有關的片段從頭到尾想一遍,以為自己能夠抽離其中,最後才發現早已迷失;以為自己看破情愛,才發現猶在追逐他的愛。

還可以期盼什麽?他的情愛已然與她無關,她的愛恨也不需要他分擔。

留下來又是為了什麽?她已經連作夢的資格都沒有了。

從天黑到天亮,她不曾合上眼,定定的看著房子內的每一個角落,明明住了一段時間,突然才感到格格不入。不,他們的世界本來就不同,是她妄想能夠理解他。

怎麽到了今天才肯承認自己配不上他?他需要的是無條件、不求回報的愛,甘願為他付出所有,哪怕到最後被他丟棄了,還是能笑著說愛他不變。

這種事,她做不到。

微小的願望,和喜歡的人結婚生子,偶爾為教育孩子的方針爭吵,或許因為晚餐吃什麽而意見相左……但是很快便雨過天青。日子不會有大波浪,平淡也無所謂,枯燥也無所謂,她只想在年華老去的時候,身旁還是有一雙手握著她,一同走下去。

這個人,不是季仲凱。

他那廣闊的世界本來就沒有她存在的空間,她卻自以為只占據一個角落並不是很貪心的想法,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鑰匙的聲響沒有引起她的註意,直到被溫暖的懷抱包圍,她的意識才返回現實。

「仲凱?」

「怎麽了?不舒服嗎?叫了你幾聲也不理我?因為我昨晚沒回來?對不起,臨時出了點狀況,不處理不行。」季仲凱微笑,輕吻她一下。

他的懷抱仍是如此的吸引人,那種溫暖讓人覺得好舒服,四肢也漸漸暖起來,然而卻抵不住源自心坎的寒意,要是她沒有聽見那對話內容,真的會感動得五體投地。

「不是,睡得不好而已,都在作惡夢。」她嘆息。

「小傻瓜,只是夢,又不會變真。」他咬一口她的鼻頭,寵溺的說。

「是啊!不可能變真……你想吃什麽?」蔣思凡忽然綻放燦爛的笑容。

「今晚不行,我待會兒要出去,有個很重要的聚會。」他只是想回來看看而已。

雖然拒絕會令進軍鐘表業變得困難,但這是最好的,要是風聲傳進她的耳裏,惹她傷心的話,他也不好受。

「可以一道去嗎?」她輕聲詢問。明知答案,她卻阻止不了嘴巴。

沒料她會這麽問,他楞了下,「只是家庭聚會,都是那些人,而且很悶的,不如下次……」

「為什麽?我們都已經在一起,認識你的家人朋友很正常,不是嗎?還是你有什麽難言之隱?」緩緩閉上眼,她不想看到他的神情。

為什麽要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他應該有千百個理由可以用,不然也可以說一些甜言蜜語哄騙她,就是不要一籌莫展的看著她,難道連個簡單的借口他也想不出來?還是他已經懶得想?

知道女人偶爾會使小性子,他輕嘆一聲,「當然不是,只是沒有心理準備……」

「驚喜。」再騙她一下好嗎?

「思凡……」他又嘆口氣,「下次好不好?」

她並非不能出現,只是沒必要如此做,雖然已決定拒絕林家,他還是希望可以保持友好關系,說不定在將來會有合作的機會。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她胡思亂想,既然都推拒了,她不需要知道前因後果。

只是,她的神情很古怪。

蔣思凡搖頭,「下次?會有下次嗎?竟然傻得連搪塞之詞都分不清,你待會兒要見的人是藍和集團的林小姐,對吧?那我算是什麽?」

每多聽一個字,季仲凱的眉頭便愈加緊蹴。她打哪兒聽到這些?

「你跟方旋還有聯絡?我不是說過不要跟他接觸嗎?就算他直接上門找你,也不應相信他的話,難道上次的教訓還不夠?思凡,我是個怎麽的人,你最清楚,不應該理會方旋說的任何話。」

「清楚?我以前是這麽想,不過事實並不是如此。」她笑著搖頭,同時推開了他。「與方旋無關,你跟尹庭弈的對話,我全都聽見了。」

可以的話,她也不想知曉這個事實,想永遠作夢,永遠不會醒過來。

季仲凱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並沒有見到她,反而有不少男子獨自進入該店……

「那些是方旋的人?」

「我如何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一切都是謊言吧?怕我會洩漏你的秘密,所以寧願撒謊也要留住我?」

「我不能拿季氏做賭註。」這是事實,他不想到此時仍搜尋借口去掩飾用意。

他這句話,等於承認一切都是假的。

「而我可以?雖然是蠢問題,但我想知道,你究竟當我是什麽?貨物?籌碼?我的感情讓你不屑一顧得要踐踏嗎?」胸口的痛難以形容,她受不了一再被他玩弄。

「如果不這麽做,你現在還待在方旋身邊。他跟我又有什麽分別?同樣在利用你,那種男人又比我高尚多少?」

為何在他與方旋之間,她總是選擇相信後者?他們的行徑、動機區別不大,她偏偏對他如此嚴苛?

她可以接受方旋的詭計,為什麽受不了他的所作所為?

「他從來沒有騙過我,沒有利用我的感情,也沒有踐踏我的尊嚴。而你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別人的機會,那位林小姐也不過是棋子吧!」她輕聲的說。

他貪圖什麽,已不重要了。

「又有什麽問題?這世界就是如此,互相利用是必然的定律。沒騙你就是好人?你要天真到什麽時候?你覺得他好,是因為你不愛他;你記恨我,是因為你愛我!」他抓住她的眉頭,搖晃著她。

「是的,因為我愛你,所以甘願為你賣命。你說的每句話,我都當做聖旨,才會傻傻的想向你報覆,不顧一切也要回到你身邊。但是結果呢?我天真?如果我夠天真的話,或許會不問回報,但我不是。」她揮開他的手,「你根本不懂得愛人,你最愛的是你自己。」

被她說中心事,季仲凱好半晌才開口,「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信我好不好?」

他不想再用任何不負責任的理由留住她,對她,他的確有愧疚,也承認自己真的一再利用她,只是……當中並不全然是欺騙及利用,他甚至已決定椎拒林家的親事,就是不想讓她不高興。

如果他不重視她的話,她的感受根本就不在考慮之列。

然而她對方旋的信任令他的心坎隱隱作痛,為何到了這個地步,她寧願相信方旋而否定他?五年的相處,難道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在她的心中,他到底有多重要?

以前他可以毫不猶疑的說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但是今天……即使他曾經說出那種話,她卻不給予任何機會,一口咬定他又一次利用她。

是啊!這是本來的打算,既然被識破了,他應該放手讓她離去。反正他並沒有跟她結婚的打算,總有一天她還是會知道真相,最後依然會離他而去……這些,他都知道,也明白必定會發生,但是當真的發生時,他才發現胸口止不住的抽痛。

他,舍不得。

「我很怕相信你,也不想做愚蠢得要死的女人,不想往後被你豢養著,不想日夜等待你間斷的溫柔,不想冀盼你在擁抱妻兒之際偶爾想起我的愛情。」她垂下頭,「我累了,不想再愛你。」

對他而言,她的愛只是負擔而已。

季仲凱瞠大雙眼。她這是什麽意思?

「愛上我,真的令你那麽痛苦嗎?」她語氣中有掩不住的疲憊,放手讓她走是不是最好的決定?

他的胸口隱隱作痛。她竟然開口說不想再愛他了,看來這份愛帶給她無止境的傷害,無論如何,她不是首位是事實,在利害關系前,她總是首先被舍棄的,她的心灰意冷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是最沒資格責怪的人。

而且,他也沒有自信可以留住她。

「是的。」蔣思凡直言不諱,「你習慣在人前人後演戲,但是我不行,我不想日後擔驚受怕,擔憂幾時又被當做棋子使用。我是個人,不是任由你擺布的東西。」

既然註定是分開收場,不如由她親手拉上布幔。

他沈默不語,這是可以預期的結果,他知道謊言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心臟仿佛被勒住,讓他透不過氣。

「時間到了,你去見林小姐吧!」她將他往外推,不讓他看見自己噙著淚的模樣。「走呀……」

他沒有說什麽,邁步離開這曾經溫馨的地方。

大門合上的聲音抽光僅剩的氣力,她緩緩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以為會有多困難,瞧她不是說得很不錯嗎?可是為何到了這個地步,心坎還是疼痛得幾乎要了她的命?何以她始終期盼他會說愛她?

此刻,她徹頭徹尾的明白自己又一次押錯了註。

他甚至連借口都吝嗇給予。

她的堅持正是毀了她的元兇,真的夠了!她……不想再愛下去。

季仲凱芷在駕車,眉頭緊蹙。

這一次他傷她更重,上次他還可以理直氣壯的指責是方旋的算計,這次卻是實在的經由他的嘴巴說出,而當時他為了不讓尹庭弈察覺任何不妥,才會用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

他怎麽輕易的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根據蔣思凡的說法,四季本來就視他們為對手,那麽從開始合作便是幌子,是他傻得希望借機得到更大的利益,弄得自己一身臊以後,才悔不當初。

本來他跟蔣思凡是相安無事的,那樣的關系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他知道她從來沒有寄望可以在他身上取得什麽,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甘於安守這個位置,這本來是最好的,卻因他受不了引誘而將完美的關系破壞掉。

結果,他得到什麽?

即使他如願與四季合作,順利的斬斷蔣思凡跟方旋的聯系,還是覺得輸掉所有。

為什麽會這樣?

一個女人而已。

只是這些年來,在他身邊的女人也只有她一個,是他嫌麻煩,寧可花時間拓展業務,還是早已不自覺的……

「嘖!」他低啐一聲。

是他令她變得貪心,是他讓她懷有希望,也是他忽然回收了一切,她覺得累、感到難過是理所當然的,但其實只要用他慣常的伎倆不就好了?只要幾句甜言蜜語,她不又再次匍匐他身前,任由他差遣?為何他開不了口?

說不定……他厭倦了這種生活?

人前人後不同面貌是很多人會做的事,他不過是比任何人都更精於此道,真要計較的話,都是那些被騙的人不好。是他們笨,輕易的相信眼前的事物,是誰說眼見為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到底由誰來決定?

因此,能夠在形形色色的假面具中找出真實所在,誰就可以掌握大局,他一直認為自己在這方面做得不錯,然而事實一再證明這是他自以為是。

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一緊,他想起蔣思凡的指控。

說得好,他的確是這種男人,只愛自己,既自私又任性,自我中心,權力至上,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被視為棋子,隨時可以拿來利用,她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依然選擇包容他,不斷的放任他繼續下去,怎麽到了今天才來責怪他?

他的任性,她也是造成的其中一人,既然如此,她有什麽資格說他的不是?

不是這樣的。這口氣,是他一手促成今天的局面,本來她很安分守己,都是他讓她以為能夠獨占自己,希望突然變為失望,加上別人的煽動,會轉化為絕望也說不定。

他竟然讓她感到絕望?

以為不跟她提及林小姐的事是對她好,是一種體貼的表現,卻不知道他制造了絕佳的機會讓他人利用。

只是,方旋是從何知悉?

唉,怎麽知道也不重要了。他啊,是徹頭徹尾的笨蛋。

就這麽終結吧!反正遲早瞞不下去,他的內疚差不多到了溢滿的地步。

那麽他現在又是為了什麽而難過?是因為失去好用的擋箭牌?還是為了技不如人而不甘心?

她會離開吧?以她的性格,怎麽說也不可能繼續住在那兒,沒有家人朋友,連工作也沒有,那麽她有何打算?

嘖,他走之前應該說房子送她好了,要住要賣也由她去,至少算是一個保障……盡管他知道她絕不可能接受。

搞了老半天,方旋是不是又想利用她為他辦事?

呵……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放不下公事?

不!他也開始感到累了。

和她一樣,他很疲倦了。

噙著笑容,他終於將車子駛離。回想方纔的情況,在看到季仲凱駕車離開寶馬山寓所時,他便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泰半,離目標更近了。

要不是為了這一步,當初他又怎麽會讓蔣思凡離去?其實都是季仲凱自找的,如果他是真心的想與她在一起,那麽不論他用什麽方法也不可能動搖他們。然而實際上,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誘餌,便足以摧毀他們這種不堪一擊的關系了。

藍和集團的林小姐固然是對季仲凱有好感,只是人家也不是瞎子,明戀這麽多年都沒有任何回音,自然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難不成要等到兩鬢斑白才承認自己沒機會?這樣的戲碼並不難安排,尤其是藍和集團在營運上出了點狀況。

只是幾句對白,加上攀一點交情,肯做的話,就可以換來巨額註資,如此劃算的條件,有幾個人可以放棄得了?

他不知道季仲凱應約是答應還是拒絕,不過他應邀是事實,究竟是為了面子,真的無所覺,抑或確實不把蔣思凡當做一回事也不再重要,反正已如他所願的說出想要的對白,遂他心意的令她死心,這樣就夠了。

雖然他從來沒想過會如此的順利,也得感謝尹庭弈,總是為他制造如此有利的環境,讓他基本上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實行計劃,當初送蔣思凡來是如此,那天在咖啡店亦然。

也許,他得寄張感謝卡給他。

不過還得看季仲凱的反應,要是他真的能對此漠不關心,那麽他就必須實行另一項計劃,雖然現在實行也無分別,但是這樣會減少他的樂趣,再也沒有比看著一個人是如何被逼上絕境更能令他快樂了。

他禁不住輕笑出聲,愚昧無知的人誠然容易被利用,但自以為是的人才是最佳的棋子,他們會自訝聰明,卻不知早已身在棋局之中,任人擺布。

呵呵……這個游戲真令人百玩不厭。

為何非得到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笨?

蔣思凡拖著行李箱,不知道可以往哪兒走。以前的房子早就退租,沒有親人朋友,她除了旅館以外,怕是找不到任何落腳處了。

既然將一切挑明了,她也沒有立場留下來,僅花一晚的時間就將自己的物品收拾妥當。其實她並沒有資格責怪他,他從來沒有說過會娶她,也沒有說過她是女朋友,他不過是叫她留在他身邊而已。

留在身邊……可圈可點的一句話,沒有交代以任何形式,是她自以為是,錯不在他。

現在也不過是回到預期的情況,她不需要傷心。

不看報章雜志,避免一切與他有關的事情,現在單單是「季仲凱」三個字,便足以勾起她心底的痛。

以為自己無欲無求,因為不曾擁有,所以不怕失去,可是在嘗過擁有的甜美後,她才發現失去是如此難受。

她不敢恨,也不想恨,反而希望可以盡快忘了他,之後達成平凡生活的心願,即使她知道這樣很困難。

不過無論怎樣艱難,她始終得自個兒去克服,與其花時間恨他,不如忘了一切,說不定這樣比較輕松。

唯有將自己抽離,她才會發現天空可以這麽美。

擡起頭,看一眼藍天,她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保持冷眼旁觀,即使參與商場游戲,看透各種骯臟手段,還是逃不過情關。

已經累得連想念他也不願,更懶得去恨,反正對他來說仍是不痛不癢,既然沒有空間容納她,她也不會厚顏的強求。

退一步,未必能海闊天空,至少她可以不再留戀。

蔣思凡攔下一輛出租車,隨便說出一間旅館的名字,準備晨開新的一頁。

就在她決定忘記一切之際,四季園的主屋偏廳正刮起風暴——

「你給我說清楚!說好了和林董吃飯,你竟然爽約?」紀紹海氣得一掌打在酸枝木桌上,「林董的臉色有多難看?林小姐有多難堪?你既然不想赴約,就不要答應。」要他一張老臉往哪兒擱?

「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才會來不了?」尹揚天也難得的皺起眉頭。

與林董算是有些交情,要不是看在對方拉下臉來說項也要安排飯局,平常他們是怎樣也不瞠這渾水,孩子們都長大了,有各自的想法,他們又管得了多少?因此他們早就打定主意,連如何回絕林董也想好了,沒想到季仲凱出乎意料的答允,最後竟然讓對方白等了整晚,要是他真的因為有事未能前來,還可以說得過去,但是昨晚他們問過他的秘書,證實他早已離開公司,既然沒有要事,就應該盡快前來,結果他們幾人等了又等,仍然不見他的身影,後來林董氣得拂袖而去。

對方可是出了名的小氣,季仲凱的舉動分明就是要他難堪,只怕不會那麽容易搞定。

甫回來便被人請來主屋偏廳,他現在頭痛得很,想盡快回房睡覺,並不想跟他們多費唇舌,何況也不認為有必要跟他們交代什麽。

「沒有,只是突然不想去。就算去了,也只是拒絕而已。」

離開蔣思凡之後,他漫無目的的駕車,始終想不透她何以得知,然而她滿是痛苦的臉容不時掠過眼前,讓他幾次差點煞不住車而發生意外。

她的痛苦不是這幾天的事,他明明都知道的,為何要在此時才在意?以前他不當一回事,究竟因何而改變了?

太多無解的問題盤踞腦海整晚,當他停下來的時候,天差不多亮了。

「什麽?就是為了拒絕人家,你才答應赴約?」見他一臉不置可否,紀紹海更是怒不可遏。「你沒那個意思,就不要讓別人有希望,嫌日子過得太安穩,要自找麻煩是不是?」

他的話,正好踩中季仲凱的痛處。

沒那個意思,就不要讓別人有希望……

這種事……他似乎很常做,以為滿足了她的願望,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舉動只會給她帶來更深的絕望。

垂下眼臉,他又憶起雙眼噙著淚的她。

「別說得那麽難聽,不過是一時興起,興致沒了自然不想去,反正本來就沒興趣。」他的語氣淡淡的,不想心思被窺見。

「一時興起?你當自己是小孩子,可以憑喜好行事?就算你不將林董放在眼裏,也沒必要羞辱對方!」紀紹海越說越氣,一手指著他。

盡管跟藍和集團少有生意往來,但是世事難料,說不定將來會有碰頭的一天,可是被季仲凱這麽一搞,不變成敵人就該偷笑了。

季仲凱發出輕蔑的哼聲,「是多了不起的鐘表世家?面對日益激烈的競爭,他們遲早被淘汰。」靠著舊有名聲,才勉強茍延殘喘,在業績上老早被其他公司追過了。

「仲凱,你一向有分寸,應該知道某些話不該說。瞧你似乎一夜沒睡,回去春苑好好的休息,這件事稍後再說吧!」尹揚天嘆氣,阻止紀紹海說下去。

等他離開,紀紹海開口,「幹什麽阻止我?他絕對是故意的,甚至連借口也懶得想,我們怎麽跟林董交代?」林董的臉色有多難看,語氣有多惡劣,他們有目共睹。

怎麽說,爽約始終是不對。

「他不對勁。」尹揚天呷一口涼掉的茶。「庭弈總是沒大沒小,望星愛爽約,一時興起是允豪獨有的,仲凱永遠是溫文儒雅的紳士。」

雖然他們都知道實際不是這麽一回事,但是都會睜只眼、閉只眼。

紀紹海嘆氣,「就算不對勁,也不代表可以胡鬧。」

「奇怪的不是他得罪林董,而是他會答應這場飯局。」

他們也是拗不過林董的要求才會抱持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偏偏季仲凱出乎意料的答應了。

「也對。」紀紹海沈吟,這陣子他忙於與忠伯鉆研藥膳,好替有孕的樊卓妍進補,都沒有留意其他事。「希望他是一時的不對勁。」再嘆一聲。

唯有如此希望吧!

可階,上天並沒有理會兩人的期望。

半個月下來,季氏已經被搞得仿佛人間煉獄,以往每位職員只要提及季仲凱都會豎起大拇指,對他的好脾氣加以稱讚,但是現下再次問及,所有的職員都皺起眉頭,不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就是露出受了莫大委屈的神情。

更令人震驚的是,多份以揭露名人隱私、秘聞促銷的雜志均不約而同的以季仲凱為封面人物,肆意胡謅捏造,什麽「人格大揭秘」、「真面目大公開」……越是聳動的標題,越吸引眾人窺私的心理,也令雜志更熱中去挖秘密。連日來,季氏大樓的各個出入口均有記者的蹤影,更甚的是在附近的大廈隱約可見閃光燈閃動,像是要從不同角度拍攝季仲凱更鮮為人知的一面。

今天,又有一份雜志以季仲凱做封面人物。

不知是誰多事,又或者是想藉此表達對他的不滿,幾乎每天都將最新出版的雜志放在桌上,讓他看清楚自己被寫得有多不堪。

將雜志擲向辦公室一角,裏頭的內容不用看也猜得到,大概是什麽揭秘、真面目,不煞就是找來路人甲乙丙指責他的不是,可以來點新意嗎?

有好幾家雜志社為了討人情,紛紛為他護航,說盡好話。哼,他們什麽時候成了他的代理人?他的事輪得到他們插嘴嗎?抑或單純的相信這樣能夠攀關系?想從他身上撈什麽好處?不明就裏還敢大放厥詞,他們以為自己知道的便是真的?為他感到不值,卻連他是個怎麽樣的人都不清楚,隨便寫幾篇所謂澄清文章就叫做幫他?他根本不屑他們的「幫忙」!

重重的坐進皮椅中,他的兩指揉了揉眉心。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形象已然毀於一旦,季氏內外皆風聲鶴唳。對於傳媒的追訪,他沒有絲毫興趣,就連家人好友關切的慰問,他也拒絕做出任何響應。

這樣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對利益以外的事毫不關心,更是不屑與不同世界的人做任何交流,事事機關算盡,對於如何以最少的本錢得到最多的回報熱中極了,每走一步都經過仔細考慮,務求得到最大的利益……

他不是人人口中的大好人,以往對於當一個好人仍然感到熱中,喜歡看著那些愚昧的人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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