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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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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嬌嬌順著苗東陽的視線看去,果然遠遠看見個青衣少女正朝著他們跑來,手裏頭還抓了兩朵荷花和蓮蓬。

苗南風跑近了,也來不及平覆呼吸,就忙忙地先向著蔣老太太和金大娘子行了個禮,恭敬地喚道:“蔣娘娘、金媽媽。”

胡氏此時亦笑道:“她早上給人暖房去了。”

蔣老太太也不在意,畢竟暖房和迎客一樣,時間上都不是自己能做得主的,於是只笑笑回道:“南風丫頭長大了,都能代家裏送禮赴宴了。”

金大娘子也笑著說道:“可不是麽,已出落成俊俏的小娘子了。”

苗南風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赧然地道:“沒有,我挺黑的。”

蔣嬌嬌接了話道:“不黑,你這個膚色好看。”

她是真心覺得苗南風長得漂亮。

雖然對方的皮膚並不是白皙的類型,但配上那張臉卻有一種別樣的生命力,蔣嬌嬌覺得母親說苗姐姐是俊俏的小娘子完全沒錯,因為她身上雖少了幾分婉約,但卻多了幾絲爽利,而且身高腿長——至少比她高,也比她長。

時以膚白為美,苗南風只當蔣嬌嬌是在捧自己,也沒太在意,反而瞧見幾年不見的小姐妹,喜道:“嬌嬌你長高了,還是那麽漂亮可愛。”說著把手裏的荷花蓮蓬遞了過去,“回來時找人給你采的,待會把花插在瓶裏放你屋子,蓮蓬給你吃蓮子玩兒。”

蔣嬌嬌高興地接了過來,新鮮道:“這裏可以采蓮的麽?我們自己可不可以去采?”

苗南風點頭:“我帶你去。”

蔣嬌嬌轉頭喊蔣修:“大哥哥你快來和苗姐姐打個招呼啊。”

苗南風剛才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金大娘子身後的這個少年郎,當時她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想他是不是蔣家哥哥,但並未來得及確認,此時順著蔣嬌嬌看去,才真正將對方的模樣看了個清楚。

蔣修的變化太大了。

不,應該說,他既沒有變,但又變得很多。

六年前初見時她就覺得他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這幾年她雖然漸漸有點忘了他具體是什麽模樣,但卻仍然記得這位蔣家哥哥是個“長得很好看而且人也很好”的小郎君。

六年後再見,他依然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但和當初那種好看卻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十五歲的苗南風已經懂得了什麽叫作翩翩少年郎,她想,蔣修大概就是這樣的少年郎,英俊中透著滿身瀟灑氣。

所以他站在人群裏著實挺顯眼的。

蔣修當著長輩們的面倒是一直似模似樣的端正,微笑著向著苗南風示禮道:“苗妹妹,許久不見。”

聲音也變了!

苗南風覺得很是神奇,她自己弟弟還是個公鴨嗓子,村裏其他男孩子變完聲好像也沒有這麽好聽的,蔣大哥哥果然還是那個蔣大哥哥。

她好像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六年前與他剛見面的時候,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蔣大哥哥。”為了盡快破除這種不自在,她佯作自然地問了句,“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采蓮?”

蔣修眉梢微挑,含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其實他心裏本來就想跟著去,若不能嘗嘗這些新鮮事,出來這麽遠一趟豈不浪費?

大人們見兩邊孩子久別相逢仍然處得好,心裏頭也很高興,尤其兩位老太太更是覺得見著了二人友情的延續,於是眾人就這麽說說笑笑地進了門。

苗南風回家之後就去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穿著利索的短打,蔣嬌嬌見了就說也想穿,苗南風的大表妹同她身高差不多,就找了件自己的新衣出來給她,和苗南風那件的顏色布料都差不多,據說是一起做的。

下午的日頭有些烈,幾個女孩子都戴了遮陽的紗帽,蔣修嫌麻煩沒用,苗東陽則隨意扣了頂笠帽,說是待會去采桑葚。

村子裏的荷花塘有三處,苗南風領著大家去了村東頭最大的那一片,那是苗家入了本的。到了地方,她指著不遠處山上那片連綿的杉樹林子,對蔣嬌嬌笑道:“那邊是蔣二丈給你準備的嫁妝。”

其他幾個女孩子都笑,蔣嬌嬌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只好奇地跟著望了過去,訝道:“這麽多啊?”

苗南風道:“應該還有蔣大哥哥和你弟弟們的。”

蔣修無所謂地對蔣嬌嬌說道:“我那份給你也成。”

蔣嬌嬌搖了搖頭,說道:“你別這麽說,不然人家要以為是我找你要的,你不如到時候偷偷塞給我。”

蔣修:“……你有本事弄那麽大的口袋我就全砍給你。”

苗南風忍笑道:“也不用那麽麻煩,到時我們幫你找人采買,等賣完了兌成銀票再幫你塞給嬌嬌就好了——哦,不過儈錢可是得收的。”

蔣嬌嬌同她挑眉笑。

蔣修窘然失笑。

幾年不見,他其實再見到苗南風還是有些陌生感,但這還不到一會兒工夫,他又覺得同她熟悉了起來。

她還是印象中那樣活潑自信,還有讓他甘拜下風的見識。

不過他也不是隨便讓人笑話的,於是瞧著她,若有所指地反問道:“對了,你如今象棋下得如何了?我記得你那時候……”

“咳咳咳咳!”苗南風連忙咳嗽著打斷了他,迎著蔣修調侃的目光,她佯作淡定地道,“我那時候從你們家學了回來還教他們來著,多虧了你們教得好,我也很厲害。”

蔣修彎了彎唇角,沒再說什麽。

此時遠處又來了兩個要采蓮蓬的娘子,苗南風幾人也都是認識的,雙方打過招呼後,其中一個娘子便笑著沖苗南風道:“今日真是趕了巧,我才將還看見你未來小姑子采了一大捧蓮蓬回去。”

鄉下地方小,沾親帶故的也多,哪家屋裏有個什麽事都傳得飛快,加上熱情的人多,見面說話都喜歡拉家常,所以苗家父母正在給女兒議親的事在村子裏也不是什麽秘密。

苗南風以前也不是沒調侃過別人,但此時輪到自己,她卻突然覺得很是不自在。

她不太想對方繼續圍繞這個話題說下去,於是即道:“那我們比一比誰采的好吧。”

此時多了兩個人,見船不夠分,蔣修和苗東陽就幹脆把位置讓了出來,兩人結伴轉頭去另一邊摘桑葚。

苗南風和她的大表妹張家小娘子分別領了兩艘船,蔣嬌嬌同她一起,劃著槳往花深處行去。

蔣嬌嬌看和其他人拉開了些距離,此時方開了口說道:“南風姐姐,同你議親的那個郎君你見到了麽?人怎麽樣?”

苗南風挑中了一朵開得不錯的花,正伸手要取,聞言不由微頓,開口時語氣頗有些意興闌珊:“都是一個村的,原先就認識。”說罷,回過頭來看向蔣嬌嬌,“我其實不想成親。”

蔣嬌嬌想起了自己的小姑,沈默了兩息,說道:“我小姑說這世上凡是不能自己做主的事情都不怎麽好玩兒,你說我們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自己做主呢?”

苗南風楞了一下。

“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我們想說說話或者一起玩都能隨自己高興,可是嫁了人好像就不可以了,我都好久沒有跟我小姑一起玩過了。”蔣嬌嬌嘆了口氣,“不曉得為什麽女孩子一定要嫁人。”

苗南風也嘆氣:“是啊,我根本就沒想好要不要嫁人,只是大家都說我年紀到了,我也不曉得十五歲怎麽年紀就到了,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樣。而且我不喜歡他,我想到以後幾十年都要將就著過日子就有點煩。”

“可是我娘說,成了夫妻就會越來越有感情的。”苗南風苦惱地道,“但我想那時候我都嫁給他了還談什麽喜不喜歡?若是為了這個要和離,只怕人家又要說我失心瘋,說來說去不還是勉強著自己將就麽?”

兩人相顧無言地沈默了一會兒,蔣嬌嬌忽然想到個辦法,問道:“那你要不跟苗大丈他們說一下你喜歡什麽樣的,讓他們按照這個給你找?”

苗南風想了想,說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所以我娘他們更覺得我是因為不懂事才不想嫁。”

這樣多說了幾次,連帶她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當真不曉得自己想要什麽,而確實需要過來人的教導。

苗南風就問蔣嬌嬌:“那你呢?你有想過以後嫁個什麽樣的人麽?”

蔣嬌嬌想也不想地道:“我想在我願意的時候嫁給我願意嫁的人。”然後頓了頓,又壓低了些聲音悄悄道,“你不要同別人說哦,如果要嫁人的話,其實我想做謝暎的媳婦,但不知道我爹爹和他叔祖答不答應,所以我也只能自己先想想。”

苗南風頓時就來精神了,當即道:“我那年就看出來你待他特別好!”又好奇地追問道,“那謝元郎呢?他知不知道你願意做他小媳婦?他怎麽說的?”

蔣嬌嬌面露惆悵地道:“我怎麽可能對他說呢?若是說了,他喜不喜歡我都很難辦。”

“為什麽?”苗南風有些詫異,“若是他喜歡你,那就該努把力等過兩年好向你爹爹求娶你啊,若是不喜歡,你早早知道了也好放下他,反正遲早都是要嫁給別人,還不如少為他費些心。”

蔣嬌嬌說到這個心裏也是有點糾結。

“可是這件事我和他都做不得主的,他若是答應了求娶我卻沒有辦法做到,我們以後肯定都會很不開心。”她說,“但如果他說他不打算求娶我,我也會很難過,大概就沒辦法和他做朋友了。”

“所以還是不能說。”她愁苦而堅定地如是說道。

苗南風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就像現在這樣和他來往,還能開開心心地多相處兩年?”

蔣嬌嬌楞了楞,說道:“我沒有具體想過,但可能的確是像你說的這樣。”

苗南風搖了搖頭,感慨道:“我以前很想快點長大,以為長大了就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現在才發現其實都是幫別人長的。就連相親也是等著人家來挑我,要是我能做主,我肯定扔給他兩匹彩緞就跑。”

兩人說到這個話題,漸漸越發覺得心裏頭沈重,連帶著對采荷花也沒什麽興趣了。

“要不我帶你去山上轉轉?林子裏也涼快。”苗南風說道。

蔣嬌嬌點頭:“我正好想小解了。”

於是苗南風就揚聲對自家表妹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和蔣嬌嬌劃著船先返回了岸上。

苗南風伸手往不遠處的山坡指了一下:“你去那棵樹後面的草叢裏,我在這裏幫你把風。”

蔣嬌嬌點點頭,飛快跑了。

苗南風走到旁邊往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她望著荷塘遠處與青山相接的風景,不覺又回想起了剛才和蔣嬌嬌的對話。

她為什麽不願意?因為她不喜歡。

她喜不喜歡重要麽?她想,好像很重要。

既然這麽重要,那自己可不可以努力為自己做個主呢?

苗南風認真地思索著……

身後突然有人敲了下她的帽檐。

“荷花換桑葚。”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笑說道。

苗南風擡手扶住歪了的地方,同時下意識轉過頭擡眸望去——

夏日的陽光有些晃眼,蔣修捧著桑葚站在她面前,好像突然也變得晃眼起來。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蔣嬌嬌的聲音似驟然回蕩於耳畔。

青山微風,少年應如許。

倏忽間,她心如擂鼓。

兩人目光相撞,蔣修不由一頓,眼中露出些尷尬來:“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蔣嬌嬌。”然後四下望了一圈,“她人呢?”

苗南風本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竟似有些失語。

正在此時,蔣嬌嬌跑著回來了,口中喊著:“大哥哥,你們摘到桑葚了麽?”

蔣修得意道:“那還用說,你以為我像你這麽偷懶。”

蔣嬌嬌就嚷著要吃兩個,蔣修把手裏洗過的給她分了一半,然後轉頭對苗南風道:“手伸出來。”剛說完突然註意到她的臉,奇怪道,“你怎麽了?臉這麽紅?”

苗南風忙道:“沒、沒,曬,太陽曬的。”

苗東陽此時也從後頭跟了上來,見狀訝道:“姐姐,你怎麽結巴了?”

苗南風不敢去看蔣修,只能緊緊盯著她弟,說道:“喉嚨痛。”

蔣嬌嬌心想剛才也沒聽說她不舒服啊,正要關心好姐妹兩句,忽然聽見從荷花塘那邊傳來了爭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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