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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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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姚二郎徘徊到了他大哥哥的院子外頭,望著屋子裏的燈影,他猶豫了片刻,然後鼓起一口氣,舉步走了進去。

姚大郎正在燈下學習比對面料,見弟弟來了也沒太當回事,眼也未擡地隨口問了句:“幹嘛?”

姚二郎頓了頓,試探地開了口:“蔣大郎說,他想請大哥哥你幫個忙。”

照蔣修等人的想法,姚大郎是這巷子裏除了沈縉之外年紀最長的孩子,想要在盡量不驚動大人們的情況下辦事,有他出頭自然是最合適的。且姚大郎出身商戶,現在又已經跟著學做了些時日的生意,在外頭能找到的人脈和行事的便利性估計也是他們遠不能及的。

姚大郎聽了弟弟轉述的蔣修與袁四郎這番恩怨的來龍去脈,又得知蔣修希望自己幫什麽忙之後,不免大感意外。

“他倒也有指望著別人幫忙的時候?”姚大郎覺得挺新鮮,也不由感到有些許得意,但心裏得意歸得意,這些小孩子的是非他卻並不想插手。他又不傻,這事萬一漏了,到時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肯定最後背黑鍋的都是他。

於是他拒絕了,還唬著臉教訓起姚二郎:“你沒事摻和這些做什麽?就不能學學沈二郎,別陪著蔣大郎去折騰。”

姚二郎忙道:“這次沈二也答應了!”

姚大郎微怔,意外道:“你說什麽?”

姚二郎心裏有點慌也有點怕,既慌兄長不肯答應,又怕自己被家裏教訓,於是開口時心緒難免起伏,急急地道:“蔣大郎讓沈二到時候也搭把手,沈二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說讓袁四郎受一次教訓也好,免得以後和蔣大又鬧起來不消停。大哥哥,爹爹原先便讓咱們要和蔣家郎娘好生相處的,這回若是只我們置身事外,只怕要被蔣家和沈家都瞧不起了。”

姚大郎有些猶豫。

姚二郎也不敢勸深了,想起謝暎教的方法,便小心地道:“但若是你實在沒辦法,那我就去同沈二換換,讓他去找找他大哥哥試試。這樣也算是咱們家一人出了一個幫手的,他們肯定也沒什麽話說。只是……還請大哥哥你權當不知道此事,替我們保密。”

姚大郎一聽這話,心頭頓感不爽。

哦,因為他不行,所以不得不去找沈大來援手?

“呵,”他涼涼牽了下唇角,淡道,“你們以為沈大郎會讀書就什麽都行了?這事只怕他還偏不如我,不是我誇海口,他定然什麽忙都幫不上你們。”

姚二郎就緊張地盯著他。

“成。”須臾後,姚大郎爽快地回道,“你同蔣大郎說,這戲臺子我來幫他搭。”

蔣修退了熱之後又順理成章多休息了兩天,直到第四日裏才精神抖擻地去了學堂。

袁四郎見著他便笑嘻嘻地迎了上來:“蔣大,你真不生氣了吧?”

蔣修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是我自己輸了,怪你做什麽?我可沒那麽輸不起。再說教諭都知道了,我也犯不上再同你鬧。”

袁四郎之前聽沈約轉達說蔣修表了態不會再計較——這確實是讓他在教諭那裏過了一關,但他當時其實是覺得很有些意外的,照理說這麽好的機會,蔣修多少也會拿拿架子,讓他能被教諭多罰點是點,怎會就這樣輕易算了?

沒想到蔣修還真是就這麽算了。

直到此刻,他提著的心才真正落回了原處。其實曾有那麽一瞬間他也想過要不要把那根球杖還給蔣修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可他摸著那根自己垂涎已久的桿子,還真是挺舍不得。

蔣修那根球杖做得精致好看是其次,關鍵是他總覺得那玩意兒可能有什麽出眾之處,所以這蔣大郎打球才那麽厲害。

再說了,上回蔣修當著那麽多人面用這桿子給了他一下,他要是因為對方病了一場就趕緊地還了,那面子豈不是又丟回去了?

所以他就裝著忘了這事,堅丨挺著沒還。

“你夠意思,”袁四郎就打算拿別的對他示好,“明天我給你帶霍家從食的點心吃!”

蔣修拍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說道:“誰稀罕那個。”說罷,頓了頓,然後勾勾手指示意對方傾身過來,低聲商量道,“要不你帶著你那只‘霸王’陪我出去玩一回?”

袁四郎楞了一下,本能地一陣緊張,下意識問道:“玩什麽?”

蔣修道:“昨天沈二郎他們來探望我的時候聊起些閑篇兒,聽他家廝兒說前日裏有個少年跑到金梁橋那附近擺了個暗攤兒,什麽也不賣,只同人鬥蛐蛐兒,道若他輸了就把手裏頭那只祖上傳下來的金蟬給人,但來鬥者只需每回付十文錢,輸了走人便是。”他說著,語氣間還帶了些新奇,“聽說一日下來那攤子上少說也賺了有七八百文。”

“金蟬?”袁四郎眼裏頭亮了亮,又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假的?他手裏頭既有這個,幹啥不去換些錢用?也不怕真有人把他給鬥輸了?”

“所以你就不及人家有頭腦了吧。”蔣修故意嘲了他一句,方又續道,“金子他自己又用不成。憑他一個寡小子,找人換錢也不是隨便就有人接手的,拿去鋪子裏頭換恐怕又要被壓價,還不如每日裏拿來當個餌,凈等著人家送錢來給他呢。”

袁四郎聽著就來了點心氣:“他就真覺得自己能戰無不勝?”

“可能吧,”蔣修隨意地道,“所以你就把你那‘霸王’帶著陪我去會會他,要是贏了那蟬子就給你,你把球杖還我就成。哦,那十文錢一盤的鬥資也算我的。”

袁四郎很是心動,但又舍不得把球杖還給他,於是試圖討價還價地道:“那球杖你是正經輸給我的,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再說這蟬子就算贏了那也是我幫你贏的啊!”

蔣修看他還敢理直氣壯地說出“正經”二字,心裏不免覺得他委實有點不要臉,但面上卻只索性道:“我不可能一頭都不占吧?要不就我拿蟬子,那球杖你就留著。若還不幹就算了,我再去找別人就是。”

袁四郎默默合計了一番,最後還是覺得兩頭都舍不得,於是此番合作只好告吹。

但他轉頭尋了個空隙就去把沈約給找到了。

“蔣大郎說你家廝兒講的那個鬥蟋蟀的暗攤兒可是真的?”他知道沈約不像蔣修和姚二郎,既不喜歡玩這些,且說話做事也有士人官戶子弟的格調,絕不會嘴上跑馬。

沈約迎著他探詢的目光,微微點了下頭:“可能是吧。”又道,“我沒去過,你要問他。”

既然沈二郎這麽說,那此事果然十有七八是真的了。

袁四郎心裏頭就有了個打算。

於是為了搶占先手,他便讓自己的小廝私底下去給沈約的小廝塞了包果子,然後問出了那個暗攤兒的具體所在,到了下學的時候,他便急急地先回了家。

等到他帶著“霸王”又奔到金梁橋這邊時,照著那小廝的描述,果然很快就在沿岸一間亭舍裏看到了個穿青色布衫,戴著皮帽的方臉少年,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瞧著也是副市井游民的樣子,此時兩人正優哉游哉地在大口吃著燒肉,桌上還擺著好些小菜點心,乍眼見去好不滋潤。要不是那個通身漆黑的木罐子頗奪目,袁四郎都怕是以為人家這是出來玩耍的。

於是他帶著自家小廝走了上去。

“你那罐子裏是裝的蛐蛐兒麽?”他朝皮帽少年問道。

對方似也是習以為常了,並不覺詫異,隨手將雞骨頭往桌上一扔,然後在身上揩了揩手,撈過自己的木罐,說道:“你是來鬥蟲的?十文錢一盤。”

袁四郎就道:“你那只金蟬子讓我先瞧瞧。”

皮帽少年居高臨下地輕笑了一下,說道:“你若贏了自然就瞧見了,不然費事我還要拿放折騰一回。我看你還是先把你的鬥資拿出來,瞧瞧自己有沒有資格來比再說?”

袁四郎被他這麽一番譏誚,頓時有些迫不及待了,當即示意小廝拿了十文錢出來往桌上一拍,說道:“一盤定輸贏!”

皮帽少年眉毛一挑,應道:“行。”

“等等,”袁四郎卻忽然又道,“開始之前,咱們兩個的蛐蛐兒都要在蘿蔔水裏泡一泡。”

皮帽少年聞言,神色明顯一變。

袁四郎本就一直盯著他,此時見狀當即在心中肯定了自己所想:這人果然是在蛐蛐兒上動了手腳,不然怎能篤定可長勝?

就像他一樣。

但他既然曉得了其中竅門,自然就覺得自己比蔣修等人多了勝算。於是一上來,他便先開口要求了用蘿蔔水,為的就是去掉蟋蟀體內的藥性。

“行,”皮帽少年在反覆打量了他幾輪之後應道,“泡就泡。”

袁四郎心中暗喜。

於是兩只蟋蟀便都在蘿蔔水裏泡了會兒澡,一盞茶後再拿出來時,皮帽少年的那只就明顯精神頭沒有先前剛打開罐子時那麽足了。

袁四郎這只此時則還狀態平常。

皮帽少年的夥伴遞了兩條草葉過來,袁四郎卻又道:“我們兩個盯著對方,一起各新扯一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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