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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送客 太子殿下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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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曦看了眼眸眸光含水的武琇瑩,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嗓音柔軟如水。

“武姑娘,今日你既然有事,我改日再請你用餐。”

武琇瑩飛快睇了眼蕭鈞煜,輕輕點了點頭。

沈筠曦朝她輕輕頷首,又朝身側的武金錫輕輕福禮。

“幫我給你兄長代好,我明日去沈府尋他。”武金錫搖著扇子,含笑溫聲道。

提到兄長,沈筠曦杏瞳微微漾出一抹柔情,朝著武金錫淺笑應道:“定,代到。”

說罷,沈筠曦立定,轉身,朝前走。

她目光自始至終沒有落在蕭鈞煜身上。

相隔十餘步,蕭鈞煜眼睜睜開著沈筠曦將他視作空氣,似是沒看見他,直接離去。

蕭鈞煜身側的掌心拳起,一對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

“蕭公子。”武琇瑩見蕭鈞煜目光盯著遠方,纖手抓住皮鞠,小心翼翼又喚了聲。

蕭鈞煜淡淡收回目光,看了眼武琇瑩,兩片菱唇一開一合:“勞武姑娘掛念,我今日有事,他日再續。”

“哦。”武琇瑩抓著皮鞠一楞,怔怔應了一聲,忙垂下腦袋。

倏爾,她又擡起眸子,一對月眼水泠泠泛著波光,她聲音且輕且柔,態度嫻雅大方:

“蕭公子且去忙,您這邊一切安好,就好。”

蕭鈞煜輕輕頷首,朝武金錫點了點頭,擡步離去。

福明跟在蕭鈞煜身後,看了眼蕭鈞煜清冷疏淡的側顏,又看了眼武琇瑩水潤潤情意綿綿往來的眸子,眸光幾轉,又覷了眼蕭鈞煜流暢淩厲的下頜。

福明忙垂下頭,不敢忖度上意。

“切,真是絕情。”武金錫看著蕭鈞煜的背影,搖了搖錦扇,撇了撇嘴巴,小聲嘀咕。

一轉眼,看武琇瑩看目光怔怔看著蕭鈞煜離開的方向,他大掌拍了拍武琇瑩的腦袋,曼聲斥道:

“別看了,早就和你說了,你們不合適。”

“我沒有,哥哥別胡說。”

武琇瑩小臉一紅,嗔了一眼武金錫,忙垂下頭,耳尖尖都是通紅通紅。

她咬了咬唇瓣,手指一直攥在皮鞠上,倏爾,烏溜溜的眸子看著武金錫,小聲問:

“哥哥,蕭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以後你自會知曉。”武金錫又拍了拍武琇瑩的腦袋,大喇喇道:

“反正不是你佳婿的身份,京都城芝蘭玉樹好兒郎多得是,小妹趕緊給自己找一個。”

武琇瑩揮手撥開武金錫的大掌,咬了咬唇瓣,忍住鼻腔的酸澀,氣呼呼道:

“哥哥還是先給我找個嫂子。”

“本來就快找到了,若不是你剛才,沒準我明日都可以去提親。”武金錫的扇子慢悠悠搖著,俊朗如玉的面頰帶了些玩世不恭的邪肆。

“沈姑娘?”武琇瑩甕聲道。

她想起蕭鈞煜方才的態度,心中惴惴,又咬了咬唇瓣小聲道:“蕭公子似乎對沈姑娘有意?”

“提親自是兩廂情願,他對沈姑娘有意,沈姑娘對他無意不就好了。”武金錫渾不在意道。

剛蹴鞠場,武金錫便看到了蕭鈞煜和沈筠曦,不過當時沒和武琇瑩道,這會兒也看得明白,這皎若雲間月矜貴清冷的太子殿下可是栽了跟頭。

武金錫收了扇子,在虎口連敲了好幾下,倏爾,不知想到了什麽,一對桃花眼瀲灩生輝,敲著扇子低低笑出聲。

唇角的弧度,笑得像一只小狐貍。

武琇瑩有些怔怔,垂眼看著皮鞠旁邊的一對栩栩如生、嫦娥奔月的剪紙。

蕭公子豐神俊朗、姿容勝雪,氣質矜貴無雙,原來也會看上一人,卻對他無意?

武琇瑩眨了眨眼睛,想著剛才沈筠曦傾國傾城的美貌和明媚熱烈的性子,似乎又覺得,沈姑娘這般人看不上別人也沒什麽不是。

“在想什麽?”武金錫用扇子拍了拍武琇瑩的額角,擡了擡下巴:

“走,興賓樓,來都來了,豈能不吃。”

武琇瑩眨了眨眼睛,又擡眸看了眼沈筠曦和蕭鈞煜離開的方向,壓下心中淺淺的失落,隨著武金錫入了興賓樓。

……

紫禁皇城。

蕭鈞煜剛到東宮主殿,便聽宮人道:“太子殿下,皇上傳您過去。”

“淑妃娘娘傍晚去了謹身殿。”宮人小聲補充道。

蕭鈞煜腳步一頓,點了點頭。

他簡單沐浴,新換了一聲月白長袍,方才前往謹身殿。

已是月上柳梢,蕭鈞煜轉過謹身殿前的甬道,迎頭碰見淑妃從謹身殿朱門中跨出。

“太子殿下。”淑妃朝蕭鈞煜微微福禮。

蕭鈞煜輕輕頷首,態度雲淡風輕,眸子並無在淑妃身上停留一瞬。

蕭鈞煜步子不急不緩越過淑妃,入了謹身殿。

淑妃慢慢擡起身子,融融月色映在她細如牛乳的嬌顏,只見她光艷逼人的雪腮上漾著未消的酡紅,朱唇嬌艷欲滴。

淑妃盯著蕭鈞煜的背影,新塗了大紅牡丹丹蔻翹成蘭花指,削蔥尖撫了撫發髻上的點翠鳳凰金釵,本就慵慵懶懶的發髻有一瞬鬢發散了下來。

她扭著身段朝前走,綽約窈窕的腰身從後看是一步一生蓮,搖曳生姿。

突然,她腳步一頓,秀眉一蹙,貝齒咬著飽滿瑩潤的朱唇低低嚶了一聲,臉頰倏得酡紅一片,水眸霧煞煞。

她在原地,停了半響,方擡步走開,步子卻是比方才小了一些,慢了幾分,柳腰似乎也帶了一分不自在。

謹身殿。

蕭鈞煜進了主殿,見皇上正坐在書案上看折子:“父皇,今日膳後不運動?”

皇上儒雅俊逸不凡的的面龐顯得滿面春風,睨了眼蕭鈞煜,意味深長道:“皇兒來得晚了。”

蕭鈞煜看了眼他慵懶交疊在一起的前襟,垂了垂眸子,沒說什麽。

“皇兒,淑妃今日又來央朕給和澤與沈姑娘賜婚。”

蕭鈞煜手手心倏得握緊,擡眸沈聲道:

“父皇答應過兒臣。”

“兩情相悅?”皇上朱批在奏折上漫不經心圈了一個圈,將折子撂在一邊:

“聽說午後沈姑娘特意看和澤蹴鞠,還遞了帕子,約莫是兩情相悅。”

“父皇。”蕭鈞煜眸光深深。

“父皇,我心悅沈姑娘。”蕭鈞煜沈聲,落字清晰。

“這話無需同朕說,你自己道婚姻需兩情相悅。”

蕭鈞煜只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英挺的眉頭緊擰在一起,沈聲朝皇上躬身行禮,一字一頓道:

“還請父皇讓我與和澤公平競爭。”

皇上淡淡瞥了一眼蕭鈞煜,見他神情鄭重而堅定,目光篤實,胸腔微震,執起杯盞掩住唇邊的弧度。

揮了揮手,淡道:“退吧。”

蕭和澤行禮退下。

出了謹慎殿,走在來時的甬道上,在平日巧遇沈筠曦的岔路口,蕭和澤駐足,他看著廊下幽黃搖曳的八角宮燈。

幽幽月色中,突然有一只漂亮的藍色蝴蝶從遠處飛來,翩翩然然落在蕭鈞煜月白長袍上。

蕭鈞煜眸子鎖住蝴蝶,目光幽邃,沈不見底:“以前,沈筠曦是不是喜歡蝴蝶?”

福明覷著蕭鈞煜的臉色,猜測著蕭鈞煜的想法,忖度良久,小心翼翼,開口試探應道:

“是。沈姑娘喜歡蝴蝶,每每見了蝴蝶必撲蝶,倒是月初那日,舉止反常,見了蝴蝶神色清冷,見了殿下,也改了性子不搭理殿下。”

蕭鈞煜一襲月白色銀邊勾勒祥雲的錦袍,在皎皎月色下愈發顯得清冷,巖巖若孤松之孤立,皎皎如明月之高懸。

月光與檐角的燭光映在他面上,他站在檐角的陰影下,面色晦澀不明,對福明的話,不置可否。

卻心中記得,那是三月初四,隆福寺後第三日。

……

翌日,沈府。

今日天清氣朗,沈筠曦靠在美人榻上翻著話本。

沈筠曦這兩日身子酸懶,夜裏睡得又不沈,早上便起不來。

等她梳洗穿戴完畢,早已是日曬三竿,早就過了膳點,她沒胃口,此時一邊看話本,一邊捧著一小碗清粥慢慢嘬兩口。

“姑娘,武公子從大公子院裏出來,來拜訪您。”下人們敲門低聲稟報。

沈筠曦翻著話本的纖指頓了下,猶豫一瞬,輕聲道:“將人請到主院的花廳。”

下人小步退下。

沈筠曦起身,南晴忙上前為她理了理發髻和裙擺。

等沈筠曦步至花廳,便見廳中坐著的除了武金錫還有蕭鈞煜。

“沈姑娘,你可來了。”武金錫起身相迎,面容滿面,一把扇子搖得徐徐悠哉。

沈筠曦腳步一頓,覆又上前,朝武金錫頷首:“武公子,讓你久等了。”

看著目光灼灼鎖住她的蕭鈞煜,沈筠曦掐了掐指尖,頷首淡道:“太子殿下。”

“沈姑娘。”蕭鈞煜凝視沈筠曦靡顏膩理的嬌顏。

丫鬟們重新上了新茶,今年新收的明前龍井,氤氳的熱氣騰空,迎面撲來馥郁的清香。

武金錫不著痕跡瞥了眼沈筠曦和蕭鈞煜,多情的桃花眼轉了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啄飲一口綠茶,蓋上茶盞讚道:“不愧是大盛首富之家,天山雪水沏明前龍井,讓人口齒生香,回味無窮。”

“武公子竟識得是天山雪水沏茶。”沈筠曦眸光一亮,微微有些驚訝。

武金錫看了眼安之若素的蕭鈞煜,又飲了一口茶,搖了搖扇子慢悠悠賣弄:

“天山雪水,山間清泉,井水,晨間清露,這入口不同,天山雪水入口……”

他聲音徐徐,嗓音輕緩低磁又帶了些尾音,細細聽來,莫名得讓人覺得帶著耳朵微微發熱。

沈筠曦眨了眨纖翹的眉睫,水潤潤的杏瞳清清柔柔落在他的面上,慢慢轉開了眼。

武金錫生了一對姣好的桃花眼,瀲灩多情,看誰似乎都帶了一片繾綣情深。

蕭鈞煜看著沈筠曦聚精會神盯著武金錫,眉睫壓了壓。

武金錫風流倜儻,在雍州便討得女子歡心。

武金錫看著太子殿下越來越冷的面頰,擡手飲了一口清茶,壓著唇角的笑意,盈盈淺笑:

“沈姑娘,我這可都是班門弄斧。”

“武公子真知灼見,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何談班門弄斧。”沈筠曦唇角也漾起一個清清淺淺的弧度,兩頰梨渦淺淺。

沈筠曦性子活波,茶道算是唯一她喜歡、願意耐著性子做的靜趣。

“沈姑娘謬讚。”武金錫又搖起扇子,下顎擡了擡,合扇,朝蕭鈞煜拱手拜道:

“真知灼見我可不敢當,這些話不過三年前太子殿下教我。”

“太子殿下博學強知,學識淵源,真乃我佩服,佩服,五體投地。”

武金錫說著又朝蕭鈞煜拜了拜。

武金錫是真得佩服蕭鈞煜,蕭鈞煜讓他見識到世間太多不同。

原,武金錫在雍州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鮮衣怒馬少年,遇到蕭鈞煜後,武金錫愛上了讀書,書中自有乾坤,他喜歡拿一把扇子,好一派書中風流俊逸。

蕭鈞煜對武金錫的恭維,面上沒有絲毫波動。

他端坐著,脊背挺直如松,面如冠玉,著一襲罩著菱紗的雪白廣袖錦袍,袖尾紋繡玉蘭,襯得他灼灼其華,郎艷獨絕。

見沈筠曦望過來,蕭鈞煜泰然不動的俊容方變化,目光清潤溫柔,輕聲解釋道:“不過有幸與茶道大師暢談。”

聲音低醇悅耳,仿若清泉激石。

沈筠曦眨了眨眼睛,看著蕭鈞煜俊美無儔的俊顏慢慢垂下了頭,纖翹濃密的眉睫如一把小梳子遮住眼眸。

花廳一時靜默。

蕭鈞煜看著沈筠曦瓷白的下巴尖,微微蹙眉,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話。

武金錫在兩人身上慢慢打量,用錦扇遮住了眼尾的笑意,輕手輕腳離開。

半響,蕭鈞煜想著今日來得目的,目光凝住沈筠曦:

“沈姑娘,你對孤前後迥異,可是孤弄錯了救命恩人?”

靜謐偌大的空中突然響起一道悅耳的聲音。

沈筠曦猛得擡眸,纖指微顫,抓住了裙擺,她目光炯炯,直視蕭鈞煜。

蕭鈞煜圓潤的喉結朝下滾了滾,他望向沈筠曦清澈見底的杏瞳,聲音放低:

“隆福寺醒來後,孤第一眼見到的是孫姑娘,以為是她救了孤,便著人給她送了謝禮,沈姑娘可是氣孤謝錯了人?”

蕭鈞煜吐字清晰而緩慢。

沈筠曦看著蕭鈞煜坦坦蕩蕩的面容,剛才高高懸起的心臟攸得落地,重重摔在地上。

“呵。”

沈筠曦兀得低低輕笑一聲。

蕭鈞煜看著沈筠曦唇角的輕嘲,眉心高高隆起,心臟不由得懸起。

沈筠曦密密卷翹的眉睫遮住了眼簾,蕭鈞煜看不見她眸中的情緒,只覺沈筠曦似乎生氣了,一顆心不由得提起來。

沈筠曦纖長皙白的十指緊緊攥著膝頭的裙擺,又低笑兩聲,倏爾,擡眸,黑白分明的杏瞳直直睇著蕭鈞煜,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原來,民女在太子殿下心中便是如此粗鄙之人。”

翦水明眸無一絲笑意。

她生疏刻意的話刺得蕭鈞煜心口一疼,突口而出:“沒有。沈姑娘在孤心中從不粗鄙。”

沈筠曦卻冷笑,眸光清冷比山泉裏的冰淩更涼。

她與蕭鈞煜相處近千個日夜,從未聽蕭鈞煜同他談過茶道,如今蕭鈞煜竟然認為自己會為了區區幾擡謝禮生氣。

許是在他心中自己身為商女,一身銅臭。

“民女說過,民女待殿下前後迥異,不過是認清民女與殿下雲泥之別,日後,還請殿下莫來相擾。”

“雲巧,送客!”

說罷,沈筠曦站起身,拂袖而去。

蕭鈞煜立在原地,看著沈筠曦倏得更加冷漠疏離的態度,嗓間如同哽了一根魚刺,憋悶刺痛,一時無法呼吸。

……他來,本是想與沈筠曦緩和關系。

卻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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