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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36前朝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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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白虎殿。

銅獸吐香,燭火明滅。

劉?]身居一身皂色便服,斜斜倚在龍榻上,微閉雙眼。一旁一個身穿繡繁覆式樣深衣,頭載巧士冠的太監指揮著一個個小太監將一捆捆的竹簡搬到案幾之上,雖然人手眾多,但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放下竹簡時也極盡小心。

末了,幾十卷竹簡搬完了,那太監的揮手,小太監們躬身退去。太監上前來,輕聲說著:“陛下,大臣們上的折子都在這裏了,您是親自批閱呢,還是讓老奴為您讀奏?”

劉?]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反而問他:“石顯,甘延壽打了勝仗,朕該給他個什麽樣的獎勵呢?”

那個身著華麗衣著的正是劉?]最得意的親信——中書令石顯。

他轉了轉眼珠,劉?]並不是想問他這個問題,而是想知道背後的大臣們是否想封賞甘延壽。石顯咽了口口水,然後小心地說道:“這甘將軍是立了大功,本來呼韓邪單於投誠於咱們大漢,咱們則借著幫他的名議鏟平了郅支,但是甘將軍沒有陛下的手諭,這說起來……”石顯停了下來,劉?]看了他一眼:“說下去!”

“說起來,甘將軍在朝中是有不少故交,可是如今陛下正是倚重他的時候,若他在這時違背聖旨卻沒有得到懲罰,這開了壞的先例,那以後戍守邊關,遠離長安的將士們都有例可依,這必定會壞了規矩!”

劉?]睜開眼睛,坐起身來,石顯趕快扶著他起身,劉?]走到案幾前,按照上面進折大臣的牌子挑了一挑,挑到史高和匡衡的折子,打開看了起來,石顯則暗中觀察著劉?]的面色,只見他越看臉色越差,就差沒將手中的奏折丟進火爐裏燒成灰燼了。

“陛下!”石顯低頭躬身地輕叫一聲,聲音低柔至極,連女子都要自嘆不如。

劉?]轉眼間已經恢覆常態,說道:“這匡衡還是太子的太傅呢,連他也不維護太子了嗎?這次是太子親自督軍,他卻說甘延壽有違聖意,該當問罪,那是不是也要連太子一並問罪呢?”

“陛下,太子也只是去做個旁觀,又沒有親自帶兵出戰,這本與太子無關!”

“張譚也與匡衡一個鼻孔裏出氣。”

“他們本就是一門師生,自然看法一致。”

劉?]長嘆口氣,石顯看出他的心事,於是媚態十足地說道:“陛下,甘將軍雖然有過,但是他畢竟立了大功,功過相抵,足以保他原來官職,老奴看來,這些人也不過是不想為甘將軍封爵而已!”

“這也不是朕說了算的,如今太後,皇後都知道了甘延壽打了勝仗,又是帶著太子打的勝仗,她們三天兩頭跟朕提及封侯之事,吵得朕頭都疼了。”

“陛下,這有人反對,也一定有人要據理力爭,不如明天早朝,讓群臣們自行討論,若有在朝中地位較高的大臣提出給甘將軍封賞,陛下何不趁此機會,順水推舟!”

劉?]閉上眼睛說道:“但願到時候有多幾個朝中重臣為甘延壽出來說話了!”

石顯眼珠亂轉地說道:“陛下心意,大臣們都懂得,不過是不想讓甘延壽自覺得賞太易,免得他日後居功自傲罷了!”

“朕累了,你去把安美人叫來侍寢吧!”

“諾!”

石顯三步並兩步地退了下去,吩咐讓敬事局的人翻安美人的牌子。

**

第二天早上,朝中大臣果然又亂成一鍋粥。

本來甘延壽在發兵之時已經上書自劾,到了斬殺郅支,劉驁並沒有說明是自己所斬,除了他的侍衛和藍淩玉,大家都以為他是被人趁亂砍下頭來,甘延壽更是命人快馬加鞭先將郅支頭顱獻回,並上書說郅支可惡,定要懸他的頭顱於槁街,以在西域以及匈奴各族立威。槁街上林立的幾乎都是各番邦的使館,因此他特意指名要在這裏立威。

匡衡聽了,先上奏說:“陛下,本來匈奴已經要交好與大漢,這時將郅支頭顱懸上,不僅不會立威,反而會讓他們生了嫌隙,郅支再兇狠,也是匈奴人,怎麽說都不應該掛上他的頭顱,這分明就是歧視各匈奴使節。”

一旁車騎將軍許嘉列位說:“大人,你這話就是婦人之仁,那匈奴族向來畏強淩弱,咱們大漢過去一直對他們禮讓,年年給他們衣食補品,他們還到處燒殺搶掠,這次咱們動了強,看吧,這幾天前來表示忠心的各族使節真比過去一年加起來的都多。可見他們就是一群蠻人,對付蠻人,就要以暴制暴,郅支老兒的頭必須掛。而且這是咱們太子第一次出征,就取得這樣的戰果,那也是為太子立威的好機會。”

許嘉也是將軍,自然與甘延壽惺惺相惜。

右將軍王商也站出來:“臣提議先懸掛上十天再進行掩埋。”

文臣武將又開始吵起架來,劉?]揉著太陽穴,他不明白這些老臣們,在自己父皇當政時還個個都懂得守規矩,怎麽到了自己當政,他們卻變成耍潑的市井村婦,真讓他頭疼,但是從這些人的爭吵之中,他也看出來一些端倪。

想到這裏,劉?]坐直身體,一旁的宣令官看見了,連忙高聲叫道:“肅靜,肅靜!”

眾臣子們都安靜了,劉?]說道:“你們愛打就去白虎殿外的空地上比劃去吧,朕沒功夫理你們,退朝吧!”

不等這些人再喊住他,他便起身離了龍案。

宣令官又喊道:“皇上退朝!”

石顯也沖所有的人說:“各位大人,皇上自有定論,你們還是先回吧。”

武將們都甩了甩衣袖,大開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些老弱文臣,在後面小聲嘀咕。

許嘉對王商說道:“就看不得這些酸腐的儒生,只會背後放暗箭,看見別人立了功,就非得要找些是非不可!”

“許將軍不必著急,他們再酸腐,還不是得聽皇上的?到時候皇上一旨聖意下來,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他們是造不了反,也成不了什麽氣候,可是就怕這些老東西三天兩頭在皇上那裏尋死覓活的。”

王商一笑:“那倒真是他們的長項。”

“唉!我看這些個老儒生,還沒有我家閨女懂事理呢。”

“許將軍家的女兒?”王商說道:“聽賤內提起過,如今許將軍家的門檻都快被提親的人給踏破了。”

“王將軍,你怎麽也學起那婦人嚼舌頭來了?”

王商聞言,笑笑不作聲。

“不過也真是,我那女兒心高氣傲的,我還真拿她沒辦法!”

“呵,心高氣傲也有心高氣傲的本事,我看皇後好像還挺重視許將軍一族的,說不定,您這位心高氣傲的女兒,有一個當國母的前途啊!”

“哎,王將軍,這裏是朝廷重地,這話可不好亂講啊!”

他們都是武將,有什麽向來不會拐彎抹角,說過也就過了,好再也沒有旁人聽到,那些文臣都在想招對付甘延壽,根本來不及聽到兩個人的話。

**

劉驁他們一行人過了玉門關,正要從官道返還。

這天陳湯氣沖沖地進了營帳,吼聲震天地說道:“豈有此理?我們破了郅支,石顯那閹賊卻勸皇上派校慰沿途告誡這些官員對我們嚴加盤查,真是可惡!”

劉驁聽了沒有說話,藍淩玉站在一旁就更不敢吭聲了。

甘延壽說:“我們將在外,遠離長安城,皇上自然會聽信身邊人的讒言,能有什麽辦法?”

“不如向皇上上書,只說各位將軍現在斬獲郅支首籍,卻反遭到各地官員盤查,難道他們是在為郅支報仇嗎?”藍淩玉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麽?”陳湯喊慣了的人,一時也沒有註意口氣,仍舊沖著藍淩玉喊了過去,藍淩玉早知道他是個與人沒有隔夜仇的性情中人,也沒有被他嚇住,反而喊了回去:“我是說,不如將軍將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給皇上,有人在皇上耳邊遞小話,他若是賢明君主,將軍將奏折遞上去,皇上也不會偏信一面之詞的!”

“好!這主意好,我也寫信給皇上,把我的委屈說出來!哈哈”雖然兩個人的口氣像是在打架,但是最後卻看到陳湯樂哈哈地走了出去。

走出營帳外,劉驁說道:“真有你的!連我都不敢跟那個陳湯這麽叫板!”

“這些武將常時間遠離宮中是非爭鬥,性子都相當豪爽,最看不得的就是扭扭捏捏,反而像玉兒這樣大方幹脆地把心裏所想說出來,同意就去做,不同意就拉倒更直接。”

“你說的真是有道理,可是萬一他一著急,與你吵起來又怎麽辦?”

“只要我有道理,他就不會與我吵呀,若是我沒道理,他不聽不就是了,我只是一個宮女,他也沒有必要浪費過多精力在與我吵嘴上。”

“若你是個男兒身,你將來一定可以當上大將軍!”

“太子過獎了,若玉兒真有那本事,也不會被死人嚇得暈了過去!”

劉驁一通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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