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蘿感覺到膝蓋上面的觸感離開, 心裏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好排斥，好不舒服。

雖然達爾長得確實很好，他的鼻梁挺拔睫毛很長, 目光總是深邃而憂郁, 嘴唇單薄，是那種容易讓女孩子產生好感的長相。

可是愛蘿並沒有對他有那一方面的想法, 所以也不會因為他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而心跳加速。

更甚者，愛蘿覺得自己有些被冒犯了。即使她知道這可能只是因為兩個種族之間的文化差異產生的理解參差, 但是愛蘿沒有辦法克制那一種排斥感。

精靈的主人會允許他們這樣冒犯自己嗎？

愛蘿從來沒有這樣難受過，她覺得自己就像看見精心保養的光潔不染的愛神的雕像被臉上都是油汙的骯臟的人捧著腳癡迷地親吻, 原本幹凈的腳底都被他弄臟了。

真想踩到那個人的臉上去，狠狠地制止他、懲罰他。

但是這樣不行，這種不文明不禮貌的行為愛神冕下一定是不認同的。

愛蘿在心裏面默念不行不行, 讓心情平覆下來不要暴躁。

她變成現在這樣說不定和肚子裏的孩子有很大關系，肯定是因為那個人的血脈占有欲也強, 不允許其他的男人接近母親。

真是小兔崽子, 都是這個小兔崽子的錯。

達爾親吻完後愛蘿的腳，兩個人一同陷入了沈默中，各自心思詭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愛蘿開口說：“我困了。”

愛蘿出聲了, 達爾自然只能把她放開, 為她蓋好被子守在一邊。

愛蘿睡著了。

她原本以為這一次吻足只是一場意外，卻沒有想到，後來成為了達爾和自己的日常。

達爾每日祈求愛蘿允許他對她日常行吻足禮, 以此來表現他的忠心，愛蘿說她已經感受到了，所以達爾不需要再這樣多此一舉, 達爾卻仍然堅持。

愛蘿有一些生氣了，達爾見她不高興，便不敢得寸進尺。

可是後來，愛蘿走在走廊上，撞見了靠著落地玻璃窗沈默地看著外面的枯冷景色的男人。

達爾的側臉帶著一種惹人心疼的落寞，漆黑的眼睛盛不了一絲光，仿佛被整個世界拒絕了，找不到自己堅持的意義。

這一個角度的達爾，讓愛蘿好像親眼看見了另一個舊人的影子。

穆。

就好像他突然活過來一樣，充滿哀傷和後悔地站在她的面前，愛蘿恍神了一下，突然間心裏就松動了。

其實讓狗男人（替身）跪在她面前親吻她的腳，也會有痛快的感覺。

有的女人心情難以捉摸，上一秒還在厭惡對方，下一秒就會對別人動不必要的惻隱之心，有了孩子的女人或許更善變，也容易產生莫名其妙的同情。

女人的心軟會變成退讓的第一步，愛蘿也是如此。

在這種時候，達爾的臉在少女的眼裏也變得比平常更俊美不少，至少有令人產生同情心的資本。

而且達爾真的挺好的，愛蘿挑不出他任何的毛病，為愛蘿做的一切也已經遠超過了他的報酬，愛蘿覺得，自己給他一些心靈上的慰籍也是應該的。

……然後，愛蘿的腳和膝蓋每天都要被達爾跪下來親兩回。

還好，習慣了也沒有什麽。

這天，達爾行完了吻足禮後，愛蘿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直沒有睡著。

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腦子裏很亂，她躺著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最後愛蘿都不知道自己怎麽睡著的。

睡著了以後，愛蘿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她夢見了澤維爾哥哥。

哥哥變成了光明神，抱住少女告訴她哥哥會保護她的，不會再讓之前那個冒牌貨欺負她了。

愛蘿沒忍住哭了，她哭著對澤維爾說不想成為澤維爾哥哥的妻子，澤維爾安慰愛蘿說之前那一道神諭是愛神弄錯了，他們兩個是真正的兄妹，愛蘿不需要嫁給光明神的。

弄錯了？

電光火石之間，好像有一條線突然連了起來。

少女在夢裏一下被嚇醒了，睜開了眼睛。

“！”

胸口因為喘氣而起伏，壁爐劈啪作響的聲音都被少女大口的呼吸聲壓了下去。

天色還是暗沈的，外面一片黑茫茫，月光被厚重的落地窗簾篩選後所剩無幾。

達爾好像真的守在愛蘿旁邊一夜沒睡，所以她驚醒的時候達爾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溫暖幹燥的手伸進被窩，握住了少女冒著虛汗的手心。

“怎麽了？做噩夢了嗎？愛蘿小姐。”

愛蘿看著達爾的方向，他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但是愛蘿好像看見了黑暗中有一雙泛著幽幽的紅光的眼。

一晃眼過去，那紅光如同她的錯覺一樣，又消失了。

愛蘿心裏存了一點一閃而過的懷疑，但暫且壓了下去，因為她現在要思考一件更重要的事。

就是剛才的那個夢。

為什麽她會做這樣的夢？這好像是愛蘿心裏某些時候會產生的一種期盼，是的，如果沒有愛神的那三道莫名其妙的神諭，愛蘿比誰都更希望光明神的化身就是自己的哥哥。

愛蘿不想嫁給自己的哥哥，再加上之前喬伊斯主教對她說過的，神殿那邊已經為澤維爾哥哥走過最全面的檢查，完全否定了他會是光明神化身的可能，所以她才會一直不覺得澤維爾是光明神。

可是，如果神殿的判斷出了錯，澤維爾哥哥就是光明的化身呢？

澤維爾哥哥絕對是愛蘿見過最符合想象中的光明的存在了。

如果有神在世，愛蘿覺得，一定是哥哥的樣子。

順著這一道一路往下推，整條命運之好像漸漸清晰了起來，那個不願意告訴她名字的光明神……虛偽又霸道。還有，旦斯特說愛蘿還會有和澤維爾哥哥再相見的一天，真的有那一天的話，澤維爾哥哥肯定不會再以原來的面目，因為他和瘟疫戰鬥了，天使的身體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和真正的神軀抗衡，唯一的結果就只有澤維爾死後再覆活，以神的面目出現。

愛蘿心臟跳得飛快，幾乎要從心口裏面跳出去。

達爾察覺到了少女有些不太對，又叫了她一聲：“愛蘿小姐？有什麽事情嗎？”

愛蘿看了達爾一眼，她剛清醒，聲音還有點有些沙啞地說：“達爾，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請主人吩咐。”

“今天早上我希望你去鎮子裏一趟，幫我打聽光明神殿的消息，我要知道現在的光明神冕下還好嗎？還有那位，被瘟疫暗殺的前任光明聖子，他怎麽樣了。”

達爾沒有想到愛蘿竟然會命令他做這件事。

他眼中閃過了奇異的光，擡起頭看愛蘿：“愛蘿小姐，不是要躲避孩子父親的追查，徹底和神殿那邊斷絕聯系嗎？”

愛蘿閉了閉眼睛，困意又漸漸上了頭，說：“只是打聽一下，沒有關系，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察覺到異樣，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這件事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完成了再回來見我。”

“……”

“對了，你把這個帶上，如果遇到魔屍，不要糾纏太久，用它攻擊魔屍一次就可以讓它喪失行動能力。”

“是的，主人。”

“我又困了，達爾，麻煩你了，晚安。”

少女說完，倒頭躺回床上，蓋好被子繼續睡覺。

達爾站在床邊，眼神晦澀陰沈地看著床上呼吸平緩的愛蘿，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像變成一座高大的黑暗而沈默的雕塑。

第二天愛蘿醒來，依舊是達爾伺候她換衣服洗漱吃早餐。

等做完早上的工作後，愛蘿便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書，一邊沒有什麽表情地盯著達爾，暗示他該去辦自己半夜交待他的事了。

達爾看著愛蘿，過了一會兒，半跪在了她的面前，垂眸看著少女的裙底說：“愛蘿小姐，我可以對你再行一次吻足禮嗎？”

愛蘿：“？”不是應該只在晚上睡前做嗎？

“抱歉，我只是覺得，這一去不知道要過多少天才能回來，我怕我會思念主人……是我逾越了，愛蘿小姐。”

從愛蘿的角度，她只看見了達爾的發旋，聽見他微顫沙啞感情充沛但壓抑的聲音。

愛蘿猶豫了，她這一下猶豫，就默許了達爾的動作。

達爾捧住了愛蘿的腳，沒有脫鞋，從足尖吻到了膝蓋，再親吻下來。

愛蘿咬了咬唇，轉移視線，沒有看達爾，放空了腦子。

在隱忍時放空自己的腦子，是愛蘿被偽神訓練幾個月得到的尋常的能力，何況達爾做的也並不過分，起碼他不會像那個變態神明一樣，鎖在籠子裏逼她，只是想對她展示自己的忠誠而已。

愛蘿體恤自己的管家，給他這個機會，每天除了浪費幾分鐘的時間，並沒有其他損失。

還好管家依舊行動利落，吻完以後便退下，離開了家裏。

愛蘿留在家裏，食物有其他的傭人準備好送到房間裏面來，雖然沒有了趁手的管家，生活也並沒有不方便太多，因為懶得做什麽事情可以不去做，癱在角落裏就好了。

少女在回憶旦斯特的話，回憶哥哥和自己的經歷。

其實對於這個新冒出頭的不可思議的猜測，愛蘿只有一半不到的把握，更覺得太過荒誕。

澤維爾哥哥是混血種天使啊，喬伊斯主教都說過，光明神最討厭混血了，即使沈眠變成光明大陸上的化身，也不應該選擇成為一個混血呀。

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有什麽陰謀呢？

就像這一場被預言的末世，也誕生在神明的陰謀中，那麽其他的一切不對勁都有可能是被叛神或者那個騙過了所有人的偽神做的手腳吧。

愛蘿手心發涼，這一股涼意蔓延到了後背全身，她忽然轉過了身，看著窗外的陽光，覺得有毒蛇一般冰冷恐怖的視線隔著玻璃一直在窺視著她。

偽神的目的——是她，那麽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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