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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四顆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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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

“夫人,夫人,你別鬧了啊!”柳修福瞧著滿地狼藉,實在是沒轍了。

金嶺花發瘋似的大吼大叫,下人們能避則避,生怕惹禍上身。

小丹從前院探了消息回來,一進屋,就將門先鎖上,夫人發這麽大火,要是夫人突然來找小姐撒氣可怎麽辦吶。

“小姐。”鎖好門後,小丹踱到柳織盈身邊。

話音剛落,院裏就傳來夫人的聲音。

“柳織盈!”

小丹害怕地往旁躲,直勾勾地盯著屋門,金嶺花手重重地拍打著屋門,聲音如雷,嚇得小丹身子顫抖。

“小姐,怎麽辦吶,夫人來了,”小丹挽著小姐的手,“夫人一定因為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泡湯了,所以這麽生氣。”

柳織盈語氣淡淡道:“母親要生氣就隨她生氣吧,反正我當不了太子妃了,母親就算再生氣,也無計可施。”

“盈盈!你開門!”金嶺花現在哪還顧得上主母的禮儀姿態啊,“你是不是和江家那庶子商量好了!所以王上才收回了你與太子殿下的成婚令!我就知道,那個江家庶子不安好心!他自己要死何苦要拉著你,拉著我們整個柳家啊!”

她早就看穿了那個江家庶子,可惜啊,她的盈盈被他迷了心竅!

現在好了,王上不讓盈盈和太子殿下成婚了,盈盈也當不上太子妃了!他們柳家仍會被人踩在腳底,被人看不起!還會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他這麽壞了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他死也活該!給他一刀痛快還是輕的!”

金嶺花氣到全說了出來:“你說他一個庶子,還想著要和嫡出的爭!他有什麽資格!他現在落得這般田地,就是咎由自取!活該!早死才好!才不會再來禍害你的姻緣!”

門忽地開了。

柳織盈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母親,你方才說得話都是真的嗎?”

金嶺花惡狠狠道:“真的,都是真的!沒有半句假話!反正他活不成了,告訴你也無妨。”

金嶺花沒有註意到柳織盈臉上表情的變化,繼續說:“就是他害得你成不了太子妃!要不是他,王上怎麽會知道你和他的事,還收回了你和太子殿下成婚之令啊!”

柳織盈情緒崩潰:“不,不是真的!母親你騙我。”

金嶺花看著跌坐在地的柳織盈,又氣又心疼:“盈盈,你醒醒吧!他就不是個好人,他不僅害你的婚事沒了,而且還和五皇子勾結啊,要不是如今事情敗露……我都不敢想啊,他心機如此深,他都在騙你啊。”

柳織盈:“母親,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快告訴我,你剛才說得話都是騙我的。”

金嶺花蹲下身,伸手輕擦去柳織盈臉上的淚:“他害得你婚事都不能成了,你還為他哭?”

“母親,你快告訴我,你剛才說得都是騙我的……”

金嶺花緊抿著唇,眼底染上殷紅,扯開她攥著她衣袖的手,起身,一臉冷漠地看著她:“盈盈,我說得都是真的,我沒騙你。”

“不,不是!”柳織盈心裏的弦徹底斷了,“母親你騙我!”

小丹將小姐圈在懷裏,她看小姐哭得這麽傷心,她的心都要碎了。

“他明日就會在虞城東市示眾,到時辰了,就會被送去斷頭臺!全虞城都傳遍了!這還能有假!”

“不!”柳織盈嘶喊著。

金嶺花:“小丹,照顧好小姐,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小姐出屋子半步!”

柳織盈哭倒在小丹懷裏,哭得額頭滲出了汗,額角青筋凸起。

“小姐。”小丹抑著哭腔。

“他不會死,他不會死的。”哭到最後,柳織盈都沒力氣了。

他答應過她,他要娶她的,他怎麽會死呢。

沈府前,停著一輛馬車,王上大發慈悲,賜他們一輛馬車,送他們前去。

沈邑收拾好行裝,向沈老夫人行跪禮後出了沈府,樊姨娘牽著樂漪直至目送他上馬車。

樊姨娘緊咬著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樂漪,快,給你父親磕個頭。”

樂漪懵懂上前,聽樊姨娘的話,給沈邑磕了個頭。

沈邑拉著樂漪起來,手輕撫著她的臉:“乖,你在府裏要好好聽你阿娘的話,不許再淘氣了,知道嗎?”

樂漪眨巴著眼睛:“阿爹,你是要出遠門嗎?”

沈邑緊咬著腮幫子,點頭:“嗯,爹要去守一個很遠的地方。”

“那阿爹不守著沈府了嗎?”

沈邑摸了摸樂漪的腦袋:“你替阿爹守著沈府,好不好?”

“好,”樂漪點了點頭,“樂漪一定幫阿爹守著沈府。”

“乖。”沈邑欣慰道。

“珂祈哥哥也要去嗎?”樂漪看著下人將整理好的行裝都搬上馬車,問沈邑,“珂祈哥哥是要和阿爹一起去守那個地方嗎?”

沈邑點頭:“是啊。”

“那阿爹和珂祈哥哥放心去,我和阿欽姐姐會好好守著沈府的。”

“好。”沈邑擡頭,迎上樊姨娘的目光。

樊姨娘看著沈邑,手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沒能忍住,轉身先回了沈府。

沈歌欽站在沈珂祈的院裏,看著他擺在院裏要帶去的行裝。

石豆抱著一個大包袱,一出屋,就瞧見了沈歌欽和梧桐。

“小姐,梧桐。”石豆跑到她們面前。

梧桐眼神示意石豆,拉了拉石豆的袖子:“石豆,你跟我去後廚拿幹糧去。”

石豆看了看小姐,瞬間就明白了,應下聲隨梧桐走了。

沈歌欽走進屋裏,就瞧見他在整理剩下的竹軸。

聽到動靜,沈珂祈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著她:“這些竹軸都給你了。”

沈歌欽眼圈紅紅的:“都給我做什麽。”

她邊說邊蹲下身,拿起一個竹軸就要打開看,沈珂祈眼疾手快地從她手裏拿過竹軸。

“現在還不到時候。”沈珂祈神情有些許慌亂。

“看個竹軸,還要看時候啊,”沈歌欽定定地盯著他看,“你不是說,這些竹軸,都給我了嗎。”

沈珂祈垂眸:“是,這竹軸都是給你的,一年一份竹軸。”

聞言,沈歌欽臉上的笑意忽地一滯,目光落在他細心整理的竹軸上,一眼望去,這裏整齊疊放的竹軸都超百來份了。

“一年一份竹軸,一年一次生辰。”沈珂祈開口。這是他現下能給她準備的所有了。

沈歌欽不經意地擦去眼角的淚,笑著:“好啊,我自己記著生辰,再也不怕你忘了,到時候了,我會自己來取的。”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沈歌欽紅著眼笑著。

沈歌欽和沈珂祈一前一後出了屋,默契地擡頭,天空都被烏雲填滿了。

“今年的雪,什麽時候下啊。”沈歌欽開口。

“不知道,”沈珂祈輕聲道,“但我希望,快點下雪。”

“為什麽?”沈歌欽看向他。

“因為,我想看到春天。”沈珂祈轉頭,迎上沈歌欽的目光。

“百花齊放的春天,我替你看。”沈歌欽說著,從袖裏摸出一條如春般溫暖色澤的飄帶。

“給你。”

沈珂祈看著她手中的飄帶,雖然他辨不清這條飄帶的顏色,但他知道,這條飄帶一定是如春天般溫暖的顏色。

“那個晚上,我說,循著刮風的方向,一直走,就是最冷的邊疆。”

“我記得。”沈珂祈接她的話說。

他也記得,這條飄帶,在那個晚上是她綁在頭發上的。

“我想讓這條飄帶替我去感受一下邊疆那兒有多冷,”沈歌欽聲音發著顫,“也讓它給你們引路啊,它能感受到刮風的方向,能引著你們走。”

“好。”沈珂祈接過她手中的飄帶。

話落剛落,沈歌欽驀地抱住他:“沈珂祈,我……我不舍你。”其實,她想說得是,她心悅於他。

“我知道。”沈珂祈回答。

沈歌欽的淚滑過臉頰,滴在他的衣衫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知道。”沈珂祈肯定地回答。

沈珂祈緩緩擡起手,手輕覆在她的背上:“我知道的。”

風吹起,將他心裏的輕喃都吹散了。

院裏的那顆棗樹,風一吹,輕晃著,吹得掛在枝丫上的那張福紙亂搖。

福紙上寫著:願,行去平安,歸時歡喜。

一年後。

下雪了,周遭都覆蓋了一層白色。

大雪中佇著兩抹人影,沈珂祈一得到沈歌欽要來的消息,就從帷營趕來。

石豆凍得直哆嗦,艱難地給公子撐傘,盯著那緩緩駛近的馬車,問道:“公子,是小姐的馬車嗎?”

一輛馬車的車輪碾過地上皚皚白雪,車身帷幔處還系著一條飄帶,飄帶隨風飄揚,飄進了他的心裏。

沈珂祈臉上忽地漾起笑意:“是她來了。”

馬車一駛近,還未停穩,沈珂祈急忙迎上去。

趕馬車的周冗裹著厚厚衣襖,一見沈珂祈,緩緩下了馬車,動作略顯笨重,瞧沈珂祈那急不可耐的表情,輕嘖了一聲:“沈大公子,我可把她安全護送來了。”

沈珂祈斂了斂目光:“還要勞煩你再把她安全護送回去。”

周冗吸了吸鼻子:“那是自然,誰叫我答應了你。”

他們說話間,石豆已經將馬凳備好了。

半晌,馬車綢簾輕掀開,沈歌欽探出半個身子,一瞧見沈珂祈,她臉上的笑意都能融化了這的雪。

沈珂祈迎上她的目光,朝她伸出手:“我來接你了。”

沈歌欽點了點頭,將手遞到他手中,緩緩下了馬車。

沈珂祈為她撐傘,站在她的身側,為她擋去這一面吹來的刺骨寒風。

“沈珂祈。”沈歌欽忽地停下步子,轉身看著他。

“今年的雪,我們一起看過了。”沈歌欽眼裏有淚,像盛著光。

沈珂祈溫柔地看著她凍紅了的鼻子:“嗯。”

沈歌欽露出笑容,其實,每年的雪,她都想和他一起看,因為雪下了,冬天就要走了,她盼望的春天就會來了。

帷營內,火盆子裏劈裏啪啦響,火星子往外蹦。

沈珂祈取了一件絨皮大氅披在沈歌欽身上:“這冷,別凍著。”

“府裏還好嗎?”沈珂祈坐在她身邊,拿起一根木棍伸進火盆裏,翻動著木炭。

“嗯,府裏一切都好。”

忽地,石豆端著一碗湯藥進帷營:“公子,該喝藥了。”

沈珂祈握著木棍的手一頓,擡頭,給石豆使了一記眼色,石豆立刻噤聲後退下了。

沈珂祈掩面輕咳幾聲,對上沈歌欽的視線,怕她擔心,解釋道:“這天冷,我只是感了風寒。”

沈歌欽不信,伸手拉住沈珂祈的手,整個帷營內暖烘烘的,他的手卻還是冷冰冰的,就算是塊石頭,在暖烘烘的營內,表面也不會這般冰冷。

“我真的沒事,”沈珂祈反手握住她的手,“爐上還溫著驅寒的姜湯,我給你拿來。”

沈歌欽看著他的背影,眸含氤氳。

沈珂祈一出帷營,就被周冗攔住了去路。

周冗上下打量他,臉色難看到極致,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這不是挨得凍,他一個粗人都能看出來,更別說沈歌欽了。

他剛都問石豆了,這一年,沈珂祈的身子愈加差了,本就有著舊疾,還在這鳥都不來的最冷邊疆,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這樣的他,和他記憶中挽弓射箭的人一點都不像了。

“明早,你就護送她回虞城。”沈珂祈艱難地抑住咳嗽。

周冗雙手環胸,緊著腮幫子:“我們舟車勞頓兩天兩夜,你讓我們明早就走?”

“周冗,”沈珂祈壓著聲音,語氣裏似帶著哀求,“求你了。”

周冗緊抿著唇,點頭應下來:“明早,我們就啟程回去,我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將她安全護送回虞城。”

天黑了,雪也小了。

邊疆的夜入得很快,周遭黑漆漆一片,只能瞧見白雪鋪了滿地。

沈歌欽站在帷營外,任風吹亂她額前的發絲。

“外頭冷。”沈珂祈去了一趟沈邑的帷營,回來就瞧見她站在外面。

“沈老爺要休息了嗎?”沈歌欽問。

“嗯,他白日都要出營去巡路,累了,就歇下了,”說完,沈珂祈看著她,“外面冷,我們進去吧。”

“沈珂祈,”沈歌欽拉住他的衣服,“我想看看這的夜空。”

沈珂祈喉結微滾,答應了:“好。”

沈歌欽仰頭瞧著夜空,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一顆星星:“原來,這的夜空是這樣的,你每晚都是看著這樣的夜空嗎?”

“嗯,”沈珂祈轉頭看著她,“雖然這沒有星星,但在我心裏,有一顆最亮的星星。”

她就是他心裏最亮的那一顆星星。

沈歌欽眸色一動,嘴角溢出笑意:“那我要做一顆最亮的星星,”說完,看向他,“這樣我就能落在你心裏了。”

沈珂祈擡手,將她發髻上的木簪動了動,指腹輕撫過簪頭上小而精致形似棗子的珠子。

“我會將這顆星星珍藏在心裏。”沈珂祈開口。

他想將她這顆最亮的星星珍藏。

沈歌欽臉上漾起笑容,話鋒一轉:“今年的棗子,很甜,比往年的棗都甜。”

話音一落,沈歌欽將手伸到他面前,攤開手,一顆曬幹的棗躺在她的手心:“棗子的季節過了,就算用冰鑒也留不久,索性曬幹了,存得時間還久些,我特地帶來給你,讓你嘗嘗是酸還是甜。”

沈歌欽擡頭,對上沈珂祈的目光:“於祖母給你準備了新被褥,樊姨娘給你新做了衣裳,樂漪給你帶了虞城最新的話本……他們該準備的都準備了,我都不知道該準備什麽了,所以,我給你帶了你院裏的棗子。”

“嘗嘗。”沈歌欽示意他嘗。

沈珂祈喉結上下輕滾,拿起她手裏的棗子,輕咬了一口:“比往年摘得棗更甜。”

沈歌欽眼裏亮晶晶的,盯著沈珂祈:“沈珂祈,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真正的名字啊,我的名字裏有一個凓字,是寒冷的意思。”

但遇到他後,她猶如遇到了春天。

沈珂祈輕抱住她:“冬天很快就過去了,春天就要來了。”

來年,就有棗子了。

來年……他好想在她身邊。

……

下一輩子,他想看看多彩世界,再看看她。

又一年春。

今年開春開得特別早,虞城的百花開得特別好,隔著老遠的街也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梧桐吃力地抱起一盆青松去院裏,書房裏忽地只剩了沈歌欽一個人。

沈歌欽站在書架前,看著架子上的竹軸,這都是他為她寫得竹軸,為了彌補他缺席她的生辰所寫的。

沈歌欽看著滿滿一架子的竹軸,臉上笑意漸顯,自言自語道:“無病無災,也看不完這些竹軸啊,能看到最後一份竹軸,怕是都能成仙了。”

倏忽,一只白色的蝴蝶飛進了屋裏,在屋裏徘徊了半圈,最後落在了書架上。

沈歌欽將每一份竹軸撣了撣灰,又重新擺放回書架上。

“在看什麽?”身後忽地響起了一記聲音。

沈歌欽眸色一動,轉過身,就瞧見一襲白色織紋的沈珂祈朝她走過來。

沈歌欽定定地盯著他,梨渦淺淺,生怕下一秒他就不見了。

“我在,我在看你寫給我的竹軸,”她看著他,聲線微微發顫,“今年的竹軸我還沒看呢。”

他擡眸,看向她:“我希望你,無病無災,將我寫得這些竹軸都看完。”

沈歌欽眼圈泛紅:“你寫了這麽多,我看到第一百份,怕是都要成仙了。”

話落,沈歌欽撲到他的懷裏,臉貼在他的胸口處,想感受他的體溫:“今年的棗子,我還會幫你嘗嘗,是甜還是更甜。”

如果,這是場夢,就讓這場夢再做得久一些吧。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就畫上個句點了,沒能迎著春天來,但迎著春天結束了。

這次大結局刪改了些,想來想去,還是以美夢結束了。

這次的旅行結束了,下次開文再見面了呀!

下本是個甜甜的現代文!我需要甜甜的調劑下!預計今年五月份開,具體開新時間我到時會在專欄和大家說噠!大家多關註下專欄消息呀!期待與你們的下一次見面,也很感謝一路支持我的小可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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