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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顆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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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沈沈的,要下雨了。

韋彥枝穿過長街,走到一賣酥糖的小攤前,正想開口來一包酥糖,就聽見幾個攤販湊在一起聊八卦,聊得可來勁了。

她對八卦不感興趣,正準備拿出錢袋子,就聽見一老嫗說:“那沈府嫡小姐,年紀輕輕,怎麽說死就死了?”

韋彥枝拿銀子的手一頓,沈府,嫡小姐?

另一攤販用手擋住嘴巴,小聲說:“沈府那嫡小姐自小身子就不好,撐了這麽多年,才是奇跡吶。”

一人接話:“那她在外休養了這麽多年,身子就不見好啊?不會是……被什麽臟東西纏住了吧。”

“瞎說。”一人嘴上雖這麽說,但身上不由起了雞皮疙瘩。

“瞎說?那你說說看,到底怎麽回事嘛,她要是身子好好的,哪還用在外這麽多年啊,哎,可惜咯,剛要回來,誰知道病重了,人半路上就沒了。”

“不會是,王上那第一個孩子來索命了吧。”

老嫗趕緊噓了一聲,這話可說不得啊。

“嘖,這話是我們能亂說的嗎,到時腦袋都不保。”一人邊說邊佯裝要捂另一人的嘴。

“可你們看,她這麽些年不回來,都好好的,怎麽一回虞城說死就死了呢。”這邪乎的讓人不得不信啊。

“……哎哎哎,別說了,說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雖說是大白天,但膽子小不分白天黑夜的嘛。

老嫗開口:“別說了,散了散了。”說著,揮手將他們轟走,聊天聊得自個兒小攤都不顧了。

老嫗悠悠轉身,就瞧見站在攤前的韋彥枝,趕忙清了清嗓子,招呼道:“這位姑娘,你要酥糖嗎?”

韋彥枝點頭,老嫗利落地拿起一包酥糖遞給她:“這都是我早上剛做好的,可甜著呢。”

“老婆婆,你們方才,說得是沈府的嫡小姐?”韋彥枝拿過酥糖,遞過碎銀子。

老嫗接碎銀子的手一頓,臉上的肉都顫了顫:“可憐呀,那沈府的嫡小姐,聽說昨兒回虞城的路上,就死了,現在沈府正辦白事呢……”

說著,看向韋彥枝:“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見韋彥枝不應,老嫗就明白了:“姑娘啊,剛才我們都是瞎聊的,這人老了聚在一起,就愛嚼舌頭,有些事都不是真的啊。”

“我明白。”她知道老嫗的意思,除了沈府嫡小姐回虞城的路上死了這件事外,其餘的都只是傳言,沒有根據的。

虞城都在傳沈府嫡小姐回虞城的路上,病重死了。上到老人,下到孩童,皆知道。

韋彥枝拎著一包酥糖,遠遠站在拐角的巷口,看向沈府。

沈府門前都掛上了白條和白燈籠,沈府的下人皆換上了麻衣,從馬車裏有序地搬東西,進進出出。

府裏傳來的慟哭聲聽著讓人心裏就難受。

她與沈珂祈、沈歌欽自那船上一別,就沒見過了。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過來,興許是聽到沈府嫡小姐的死訊,想到了皎皎,她死了,連屍體都尋不到,更別提為她辦一場像樣的喪禮了。

須臾,突然有人靠近,韋彥枝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用沾了藥的帕子猛地捂住了口鼻。

韋彥枝掙了幾下,就暈了過去,手中的酥糖在掙紮中散了滿地。

為免被人發現,那人利落地將暈過去的韋彥枝扛在肩上,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街口,將她扔入馬車裏,駕馬車離去。

沈府的院裏,月色鋪了一地,蓋住了院裏燈盞的光。

管事的嬤嬤穿著麻衣,領著穿麻衣的下人在院裏站成兩排守夜。

沈府的嫡小姐自小就離了沈府,在外休養,說好身子好些想回沈府瞧瞧,誰知,回來的路上,就死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管事的嬤嬤擡起衣袖,輕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再擡眸,瞧見和她在這守夜的下人打了哈欠,一記眼刀飛過去,怕她的下人立馬閉上嘴巴,將身子繃得很直。

屋裏,高臺上點了一排白燭,燭火被風吹得微曳。

沈珂祈身穿著麻衣,跪在棺前,將冥紙一張張放入火盆裏,被風吹起的火星子直往人臉上撲。

樊姨娘手抵著膝蓋,直勾勾地盯著面無表情的沈珂祈,老爺先送老夫人回屋歇息了,靈堂就他們在這守著了。

樊姨娘又瞧了眼在點碟中白燭的沈歌欽,心中郁郁,她一個姨娘憑什麽在這累死累活守著?這麽想著,樊姨娘手扶著身旁的椅子,借力起身,她站了一天,又跪了這麽久,腿都要費了。

“我就先回去了。”樊姨娘開口,輕咳了幾聲,嗓子啞得厲害。

她今兒個哭得這麽狠,悲傷全顯出來,還不是要讓別人都相信,沈府的嫡小姐死了,嗓子都哭啞了,就為不讓別人發現,他們是在做戲,不然,她才不會這麽賣力呢。

樊姨娘端著手,故意從沈歌欽身邊擦過,沈歌欽毫無防備,手上的白燭一傾斜,滾燙的燭油滴落在她的手上。

樊姨娘得意地沖她揚了揚眉毛:“你們就好好在這兒守著吧。”

沈歌欽看著樊姨娘的身影消失在屋外,今兒這樣的日子,她不與她計較。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辦完這場喪禮,讓阿鈺的木牌光明正大地入沈府,讓這件事完美落幕。

沈歌欽將白燭放在高臺上,走到他身邊,跪在軟墊上,拿起一根木棍,伸進火盆,挑起火盆裏的冥紙,讓火苗燃得更旺,這樣,才能燒得更幹凈。

“你守了一天了,歇歇吧,我來就好。”沈歌欽開口。

從昨兒阿鈺的死傳到虞城後,虞城裏就有各式的傳言,沈府掛上白條後,從今早開始到晚膳前,一直都有人來拜祭上香,讓他們節哀順變。

“沒事,我守著,”沈珂祈拿過木棍,看了她一眼,“你去歇著。”

雖然這是演給別人看的,但總要演得像才不會讓人懷疑。

阿姐死的時候,他還小,沒有好好送她一程,這次,他要好好接她回來,讓她光明正大地入祠堂。

沈歌欽看著他:“我陪你在這守著。”說完,從他手裏拿過冥紙,將冥紙一張紙地輕放入火盆裏。

夜更深了,他們背靠著柱子,在一旁看著火盆裏的紙燒盡,還剩一點火苗在紙灰裏撲騰。

梧桐端著木盤匆匆過來,她現蒸了些饅頭,這些饅頭都是給來上香的客人回禮的,還剩幾個,她就再蒸了一下。

“小姐。”梧桐輕喚了一聲小姐,今天沈府氣壓低的嚇人,她都不敢出聲。

沈歌欽起身,走到屋外,從梧桐手裏端過木盤。

梧桐看著沈歌欽憔悴的臉,心疼了:“小姐,你昨兒守了一夜了,今夜還守,我怕你熬不住。”

“沒事。”沈歌欽回頭瞧了一眼沈珂祈,這一次,她要在他身邊陪著他。

“小姐,我再去熬點粥吧。”梧桐道。

這兩日,小姐都沒好好吃過東西,太油的太補的都不宜吃,但光吃饅頭也不行呀。

“不用,你先去歇吧,這兩日,你也忙累了。”

“我不累,小姐,”說著,梧桐探頭瞧了眼公子,“小姐,公子沒事吧。”

公子的阿姐死了,公子一滴淚都沒流,府裏的下人背地裏都在說公子冷血。

沈歌欽不作聲,他怎麽會沒事呢?他心裏的痛不比於祖母和沈老爺少。

沈歌欽端著木盤走過來,將一個饅頭遞到他面前,沈珂祈擡眸,看了眼她手中的饅頭。

他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她給他的,就是饅頭。

她將饅頭塞到他手裏,靠著柱子坐下來:“這可比小時候的饅頭好吃多了,”她看著他,輕聲道,“都過去了,一切都會更好的。”

小時候的饅頭再甜也覺得苦,長大後的饅頭能品出甜。

等給阿鈺辦的喪禮結束,阿鈺就會入沈府祠堂,王上也不會再因別人的話而去猜疑了,沈老爺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沈珂祈肩上的擔子也能輕一點了。

說著,沈歌欽咬了一口饅頭,松軟香甜,比她那時候藏著充饑的饅頭甜多了。

沈珂祈應聲,偏頭瞧著她,忍不住伸出手,將她貼在臉上的發絲別至耳後。

“慢點吃。”

沈歌欽嚼著饅頭,耳尖因他的動作泛紅。

沈歌欽極力掩藏心裏的慌張,抓住他的手,把饅頭送到他的嘴邊:“你快吃吧。”

沈珂祈聽話地低頭咬了一口饅頭。

他們兩個人並肩坐著,就算不說話,也知道彼此心裏在想什麽。

樊姨娘折回來,偏巧瞧見了這一幕。

她本是來拿落在靈堂的披帛,沒想到,讓她撞見了,她直覺他們之間,不對勁。

雖說嫡小姐阿鈺的死是假的,但喪禮可是來真的,人前的這場戲,可得演好了,要是讓下人瞧見了他們在阿鈺的喪禮上這樣子,指不定又傳出什麽呢。

這件事,她得去告訴沈老夫人。

樊姨娘心裏正打算盤呢,有人輕拽了拽樊姨娘的衣服,樊姨娘像只受驚嚇的鳥兒,忽地轉身,就瞧見揉著眼的樂漪。

她忙蹲下身,捂住樂漪的嘴巴,不讓她出聲。

院裏的管事嬤嬤瞧著古怪,瞧了一眼站在靈堂外鬼祟的樊姨娘,但沒有主子的吩咐,他們不能擅離院子。

她只得看著樊姨娘在靈堂外逗留一會兒,隨後抱著樂漪小姐就走了。

沈府的祠堂裏,有盞燈。

沈老夫人捧著阿鈺的木牌,用帕子輕輕地擦拭著。

等這喪禮結束了,阿鈺就可以光明正大進祠堂了,她再也不用將阿鈺的木牌藏在恪芝的木牌後面了。

“老夫人,先夫人在天有靈,也會寬慰了。”春姨開口。

“是啊,等日後我去她們那邊了,再當面給她們賠不是。”沈老夫人擡手,輕擦了擦眼角的淚。

春姨走到老夫人身邊,看到老夫人眼圈泛紅:“老夫人,註意身子啊。”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知道,我還沒看到阿祈成婚,我哪能倒下啊。”

“老夫人,我扶你回去歇息吧,要是讓老爺知道,你沒有在屋裏歇息啊,又該急了。”

“好,回去。”沈老夫人將阿鈺的木牌輕輕放在高臺上,將阿鈺的木牌和恪芝的木牌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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