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沈清瑤擔心會有什麽問題, 在人進去之後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陸昭卻對著她做了個阻止的動作，手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對她輕輕搖搖頭。沈清瑤一楞, 再去看沈玉書，也是一臉早已看穿的表情。

她突然反應過來, 現在站在自己身邊的，一個是這本書裏的智商天花板, 一個雖然沒趕上天花板, 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自己都能發現的異常, 他們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不攔著, 是因為沒必要罷了。

“行了, 我也得進去看著點，別真出什麽事了。”沈玉書笑了下, 眼睛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又轉了一圈，壓下心裏微妙的妹妹被狗男人拐跑了的酸意, 對沈清瑤說：“等這兩天哥哥事情處理完了，再來看你。”

這麽說著, 沈清瑤又有些不舍, 她和自家大哥將近兩月未見，現在只說了這麽幾句話就又要分開，她乖乖的點著頭, 表情有些失落。

沈玉書又笑了下, 心中慰貼, 安慰道：“這次來給你帶了許多禮物來，還有爹娘和阿璃給你的信，一會記得帶回去。”

禮物？沈清瑤楞了下，嘴巴的苦味仿佛又漫上來了, 身體幫她記住了那些藥材的詭異味道。她也不失落了，一張臉都快綠了。她連忙搖搖頭：“信我帶走，禮物……禮物就不用了吧。”

陸昭看她這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想到那日小姑娘委屈的樣子，偏過頭去笑了。然後手臂就被沈清瑤掐了一下。

笑什麽！別光笑啊！快幫我把那一車藥材怎麽來的怎麽送回去！沈清瑤扯著他的袖子，目露祈求。

“咳。”陸昭笑著，小姑娘掐人那一下沒多少力氣，不疼，反倒酥酥麻麻的，直發癢。“瑤瑤不如先看看是什麽，再決定要不要？”面對一頭霧水的沈玉書，陸昭露出一個戲謔的眼神。

直男沈玉書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他疑惑的看著一臉菜色的妹妹，又萬分關切的問了一句：“瑤瑤不舒服嗎？？正好！這次給你帶了從西域尋來的靈藥，這次一定有用的！”

“……”

“好的哦，謝謝哥哥。”

有哥哥真好啊。特別是哥哥喜歡餵你吃藥這件事情。

沈清瑤露出一個感動又苦澀的微笑。沖沈玉書揮揮小手，不舍是什麽？根本沒有！

……

另一邊，侍衛穩穩端著托盤，避開人群，左繞右拐的，摸到了一間廂房前面。

這是公主住的廂房，他們這些尋常下人是不能進的。

那侍衛卻沒有一絲猶豫，眼中閃過一道暗芒，輕巧的推門進去了。

永和公主神色淡淡的坐在妝臺前，聽見推門聲，只以為是自己的婢女進來了，她皺了皺眉，不悅道：“怎麽取個水這麽慢？”

身後的人沒說話，她察覺到不對，往銅鏡裏一看，她身後站著的哪裏是什麽婢女，永和公主嚇了一跳，猛的回身站起來，厲色道：“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本公主的臥房！”

侍衛鷹一般的雙眼細細盯著她的臉打量半晌，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永和公主退後一步，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但那預感卻並沒有成真。

侍衛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闖了怎樣的大禍，連忙低頭，周身淩冽的氣息一收，唯唯諾諾道：“請公主恕罪！小的只是來送南詔王的禮物，一時不察迷了路，竟然驚擾了公主。”

他躬身向後退去，卑微的樣子仿佛方才的那個極具侵略性的眼神都是永和自己的幻覺。

永和公主目光如冰，凝著他，聽了他的話看向了他手裏的東西。那些半舊不舊的首飾格外刺眼。

她將手裏的胭脂往地上一砸，憤恨道：“滾！快給我滾出去！”

“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侍衛恭順的出去了，永和公主跌坐下來，氣得胸口不停起伏，她想過次行艱難，卻未曾想，還未進入南詔，還在她大梁的土地上，那些南詔人就敢這樣羞辱於她……

她氣紅了眼睛，門外，南詔渝王百裏奕終於等到人出來，看到侍衛的那一刻，他迎上來，急切問道：“如何？”

侍衛臉上唯諾神色又消失得一幹二凈，他勾起一個不羈狷狂的笑容，舔了舔嘴唇，面對南詔親王無一絲懼意或尊重，低聲道：“確實很像。”尤其那生氣發怒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男人興奮起來。

百裏奕狠狠的松了一口氣，拍著心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

夜裏，沈清瑤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身邊的陸昭呼吸已經平靜了，看了是睡熟了。

沈清瑤側頭看了看他，秀色可餐，可惜不助眠。還是睡不著，她怕吵醒了身邊的人，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覺得姿勢不舒服，又小心翼翼的翻回來。

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之後，人越來越清醒了。

她嘆了口氣，穿越以來頭一遭，失眠了。她又動了動，可是有時候越小心，弄出的動靜反而越大。

身邊的陸昭也跟著嘆了口氣，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把一直亂動的某個人拉過來定在自己懷裏，他似乎是剛被吵醒的，眼睛都沒睜開，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困倦：“睡不著？”

沈清瑤趴在他胸前，把頭埋在裏面，半晌沒說話，就在陸昭都以為她終於睡著了的時候，懷裏的小姑娘拱了拱，聲音悶悶的：“嗯……睡不著。”

陸昭睜開眼睛，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低下頭去，只看見小姑娘的發頂，看起來是真的很苦惱了。

他輕笑，手環在她腰間，輕輕的拍打著。那是一個哄小孩睡覺的姿勢。

“在想什麽呢？”

沈清瑤在他的輕哄下小小的打了個哈欠，腦子卻還是清醒的，她把手放在陸昭身前，無意識的捏著陸昭中衣的系帶在手指間繞來繞去的玩。聽見他問，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瞬還是說：“在想蕭璟。”

“嗯？”陸昭皺起眉，沈清瑤感覺到腰上的手力道變大了，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惹人誤會的話，連忙解釋道：“啊不是，我是說，在想永和公主事情。”

腰上的力道又恢覆到了令人舒適的程度，沈清瑤松了口氣，差點翻車……

“想那些做什麽？”

“我就是在想，永和知不知道，她是先王後的替身呢？”若是知道，日日都活得失去自我，若是不知道，將來恍然明白，也是誅心。怎麽都是很難。沈清瑤暗罵一聲蕭璟可真不是人。

罵完之後，忽然想到點什麽，黑夜好像特別容易放大人的負面情緒，她更郁悶起來。

說替身，其實她也有點像吧……

沈清瑤微微仰頭，看見了陸昭光潔的下巴和緊抿的薄唇。

只是不同的是，陸昭並不知道她根本不是那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人，而她也並非是自願穿進來替代原身的。

沈清瑤成了沈清瑤的替身……

她眼神沈下來，有點微妙的不舒服。

“知不知道，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陸昭拍拍她，不是很懂她和永和公主突如其來的共情，卻還是耐心的安撫。

低頭在她發頂上印下一個輕吻，陸昭聲音倦懶：“快睡吧，不然明天你又要頭疼的。”

“唔……”沈清瑤哼唧了一聲，安靜下來，原以為自己還是會睡不著，卻沒想到，聞著陸昭清列的氣息，感受著他的溫度，沈清瑤很快就睡著了。

也不知是不是太過在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著之後，沈清瑤又做夢了。

……

這次像是在沈府書樓一樣的地方，沈清瑤小小的身子藏在一層一層的書架後面，握著筆桿坐得端正，身子卻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陸昭找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小姑娘哭花了的一張小臉。

他快步進來，連慣常的兩句玩笑也不開了，徑自在她身邊坐下來，發現小姑娘正在抄書，看樣子，是被罰了。

陸昭有些心疼，連忙拿下了小姑娘手裏的筆桿，將她的手輕輕握住，幫她揉捏放松。

“這是怎麽了？被誰罰的？”

“陸昭哥哥……”他不問還好，一問，小清瑤更委屈了，她一下撲進小陸昭懷裏，開始告狀。

“先生說我的功課做得沒有長姐好，說我不用心！可是我明明已經很努力的在完成了呀！而且，而且……”小清瑤吸著鼻子，癟起嘴：“而且明明就是先生的方法錯了……”

小陸昭擰起眉，少年已經有了幾分老成模樣，皺眉的模樣很能唬人。

沈府為三姐妹請來的女先生他也認得，是個學識還不錯的，只是不知經歷過些什麽，對待學生格外嚴厲，尤其不喜那些課業稍差一點的。

陸昭哄著懷裏的人，想著沈府有一個沈清璃，和她比起來，確實其他人都算是差生了，瑤瑤又性子不定，被罰也是預料之中的。

只是……看了看小姑娘已經抄完的書，還有那些未抄完的，這也罰得太重了些。

“陸昭哥哥不信嗎？先生真的錯了！”小清瑤擡起頭來，見陸昭久久不語，以為連他也不信自己，憋著一口氣倔強道：“就是一個雞兔同籠的問題，二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來！我不會算錯！我不過反駁了她一句，她就罰我抄這麽多書！嗚……我好可憐啊！”

嗯？小陸昭楞了一瞬，聽不懂小姑娘在說什麽，卻相信她。

“哎哎哎，別哭別哭！哥哥信你！確實是先生太過了！”陸昭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眼淚：“不可憐！不可憐！哥哥幫你抄好不好？”

“嗚……”聽得這句，小清瑤的哭勢才稍稍止住，隱隱露出點笑意來。

兩個小孩擠在一起，後面的書當真就是陸昭幫她抄的，小清瑤雙手撐著下巴坐在一邊看他，夕陽打在兩人身上，畫面十分美好。

沈睡的沈清瑤卻是被嚇醒的。

她猛的坐起來，早已冷汗淋漓。

夢裏小清瑤在說什麽？雞兔同籠？二元一次方程？這不該是原身應該知道的東西。

沈清瑤捂著狂跳的心口，往身側看了一眼，天已大亮，陸昭處理公事去了，她有一陣恍惚。

她一直以為，這些斷斷續續的夢都是原身的記憶，可難道不是嗎？一個可怕的念頭從沈清瑤心底升起來，又被她光速否決。

不可能的，她過去二十多年在現代的記憶很完整，從來沒有過缺失，小時候的沈清瑤不可能是她。

那這是怎麽回事呢？

她蜷起指尖，雙手微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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