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之館內最大的那一間診室，診室外此時橫七豎八躺了四個女孩，漆黑的雙眸圓睜，不動亦不言。

而就在那些躺著的女孩兒身邊，此時也同時跪著三個女孩兒，她們一身紅裙，表情麻木，如同木偶，沒得到命令，她們只視身邊橫躺著的同伴為無物。

房間裏擺滿了各類巫蠱相關的擺件還有雜物，顯得異常擁擠和雜亂。

房間的正中央，那老太兩手被緊緊捆著，跪在地上。

“那蠱蟲確實是我這兒流出去的東西！”這老太一看就是個油頭滑腦的老江湖，不用梨岄他們問什麽，就自顧自開口起來。

“反正我打開門做生意這麽多年，難保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想問什麽就問，我老太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必拷問，我這老骨頭可禁不起你們折騰！”

“你叫什麽名字？”蔚遲風聲音冰冷，表情冷漠。

“蒼婆。”

“你剛剛說這蠱蟲從你這兒流出？是指被你賣掉的是嗎？”蔚遲風繼續問。

“沒錯。”蒼婆當真十分配合的答道，“事實上只要能賺錢，我這裏什麽都賣，傀儡、木偶、符紙……蠱蟲只是其中一種，像你身上這樣的子母蠱，我全國各地賣了不下上千只。”

‘上千只？’梨岄一聽，皺了皺眉，如果上千只，去哪兒找這些人。

蔚遲風臉上表情波瀾不驚，寒眸掃了面前的蒼婆一眼，冰冷開口：“可是，只有我身上這一只，你剛剛卻想要費力拿回去，為什麽？”

一句話，蒼婆明顯表情一楞，隨即渾濁的眼珠動了動，竟呵呵笑了起來：“不想你這娃娃看看著年紀不大，倒是聰明的很。”

梨岄神色一變：“你這話什麽意思？”

蒼婆答道：“這娃娃身上的這只蠱蟲，是我培育上千只蠱蟲裏難得的上品，也算是機緣巧合，我當年那一批一共培出四對子母蠱，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力量強大。”

“怎麽個強大法？”蔚遲風問道。

“你們也看到了，我操縱那些女孩兒幫我幹活，可她們表僵僵硬，動作緩慢，除了聽話，幹起活來一點不得章法，只能幫我打個下手而已。可那些上品可不一樣，他們力量強，如果當真催發起來，身中子蠱的奴隸可要比這些更聽話，動作也比這些更好看！而且，不論宿主死活！”

梨岄聽著，心中讚同，剛剛那些蠱蟲的確不值一提，連她都可用靈力隨手取出。

蔚遲風體內那個卻明顯不同，她抓不到，也動不了。

一旁的蔚遲風聽著，表情沈靜冰冷！

蒼婆也不啰嗦，乖乖自己繼續道：“當年我養出來後，四對蠱蟲都賣了好價，只是不成想，那之後數年，我都難以再培養出那麽強力的子母蠱，所以，你們剛才來，我才想著看看能不能回收你身體裏的子蠱，再順藤摸瓜找到母蠱，一起回收，轉手再賣個高價！”

梨岄一聽，眼中滿是詫異：“你真的能在母蠱不在這時，就能取出宿主身體裏的子蠱。”

蒼婆聽著，面色尷尬答道：“活著……不能！”

話落，一旁的蔚遲風俊顏面色一陰！

蒼婆急忙好好跪直，再磕頭喊道：“我一時財迷心竅，你們饒了我老太吧！我手裏有名單！買我蠱蟲的顧客名單，我可以拿給你們看！”

一番話落，梨岄和蔚遲風兩人都不禁驚訝的面面相覷！

蒼婆果然轉身，用捆起的雙手指了指一旁的角落：“那裏，有一個錦盒，蠱蟲價格高，買的都是有錢人，我有了這些人的聯系方式，才好方便以後源源不斷的賺錢不是！”

梨岄矮身從那堆雜物裏翻出錦盒。

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本本不起眼的紅藍皮封面的筆記本，且都按著年份一一標註。

蒼婆接過盒子，熟門熟路的用手指翻著其中一個本子，隨後蒼老的手指指著其中一頁下方四個名字，道：“就是他們，我那四對上品子母蠱，就是賣給了他們！”

蒼婆被蔚遲風派人看管在了巫之館，沒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離開S市。這家夥是個老滑頭，只要不傷她，她其他倒都是肯乖乖配合。

巫之館調查塵埃落定，兩人再回到家中時，已是天色漆黑的時候。

靜謐的夜色裏，車子停在蔚家別墅門廊前，不想卻沒有人出來迎接，更重要的是，此時整間偌大的別墅，連燈都沒有開。

從車子裏向內望，只見暗沈沈的窗簾擋住了窗子，裏面什麽也看不到。

“少爺，唐小姐，你們先不要急，我和司機先下去看看。”

方管家率先下了車，和司機兩個人一起，一左一右，面色警惕的走進了別墅大門。

可半晌，都沒有出來。

蔚遲風漆黑的眸子盯著那門廊，一會兒，眸光變得冰冷而多疑。

他拿出手機，剛要按動，卻被一只雪白纖柔的小手擋住了。

他轉目，正撞上梨岄冷靜明亮的一雙杏眼：“先不用報警，方管家沒事，我能感覺得到！”

不止是鬼，兇神惡煞的行兇之徒身上都會帶有殺氣，而這些，梨岄現在並沒有在那房子裏感覺到。更何況，若真的有，轉生玉也會提醒她。

蔚遲風放下手機，兩人下了車，一齊走向門廊。卻不想蔚遲風的輪椅才到門口，整棟別墅的燈光霎時在一瞬間全部點亮。

有彩色的氣球自客廳裏來回滾動，音樂自客廳內響起，一個香檳色的高挑倩影從房子內緩緩迎了出來。

她纖白的手腕推著餐車，餐車上是一個足有六層高的星空藍彩繪蛋糕。

是顧黎。

她明眸淺笑，緩步向蔚遲風走來，口中柔聲道：“遲風，生日快樂！”

這一刻，蔚遲風微有怔楞，可他下一刻的反應，不是去看顧黎，而是轉頭看向了身後的唐雪。

少女一雙純澈的杏眼裏先是滿滿的驚訝，既而露出星星點點的失落，那失落越凝越深，越凝越廣。

最終，他看到她避開了他望來的眼神，臉色尷尬的擡起手跟著一齊鼓掌。

隨後，緩緩的，往後退了一小步。把門前明亮的燈光與空間，留給了他和顧黎。

蔚遲風忽而有些怔忡，可他還未及說什麽，視線已被走到面前的顧黎遮擋：“遲風，是不是被我嚇到了？不好意思，是我想給你驚喜。”

她言笑晏晏，推著蔚遲風進了客廳。

一踏入客廳，就是撲鼻的食物香氣，梨岄驚訝的看著客廳內臨時搭建的巨大長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致美食。

蔚家上下的仆人此時都面帶微笑，圍坐在長桌之前。

燈光此時被驀然調暗，顧黎和著舒緩而經典的音樂聲，如優雅的天鵝般，踏著細碎的絢爛的小步舞步，一邊向蔚遲風走著，一邊用不同的語言唱了一支生日快樂歌。

這歌以前梨岄在窺凡鏡還真的有聽到過，只是卻從不會唱。

她今晚除了拍手，似乎還真不知能再做些什麽。

生日歌畢，蔚遲風低頭，他俊美如玉的臉龐在燭光的掩映下顯得格外溫柔與祥和。

蔚遲風吹滅蠟燭，方管家方再次調亮燈光，所有的窗簾也被仆人們拉開，別墅外面草地上亮起彩色的燈光。

顧黎遞上禮物，啞光的白色精致禮盒，用藍色絲緞綁著，蔚遲風長指輕拉，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男士胸針，造型精致，藍寶石居中，兩邊是碎鉆拼湊的翅膀。饒是連梨岄這個初來凡世不久之人也知那物必定價值不菲。

梨岄此刻什麽都送不出，因為她壓根不知道今天是蔚遲風的生日。

她轉目，假裝自己此刻不在場，可顧黎還是把目光向她投射了過來：“唐小姐，你是不是也給遲風準備了驚喜啊？”

她笑的優雅動人：“我好好奇啊！”

梨岄望著那張美人面，氣悶，啞聲在原地。

“她準備了。”清冷的聲音在此時忽而響起。

梨岄一怔，看到蛋糕前的蔚遲風緩緩從口袋裏拿出一條同心結：“只是她剛剛在車上偷偷給我，說是她親手編的，不願拿出來。”

梨岄一眼便認出那是之前婚紗店裏她編的同心結，樣式簡單，甚至可以說是質樸。

可那紅色結繩下面墜著的，是她梨岄身為仙子的一滴心頭血。

‘他竟真的有一直帶在身邊！’梨岄有些驚訝。

她將目光看向蔚遲風，卻看不出他的喜怒，他只是把那同心結拿出輕輕給眾人望一眼，便重新收回口袋。

“唐小姐真是有心。”顧黎表情微微蒼白，略顯失望，但依舊擡起手輕輕為梨岄鼓掌。

蔚遲風此時轉動輪椅，從方管家手裏接過剛切好的第一塊蛋糕。

他緩緩停在梨岄的面前，聲音是難得的溫和：“吶，吃蛋糕吧？”

蔚遲風從沒有這樣輕柔的和自己說過話，輕柔到如同她是個易碎的水晶娃娃。

梨岄怔怔接過蛋糕。

可就在這一刻，她看到，此時手中空下來的蔚遲風，立刻被顧黎淺笑著重新遞上一塊新的蛋糕。

遞蛋糕的時候，她聽到顧黎輕聲附耳在他身邊說：“遲風，你還記得嗎？以前小的時候，每次都是我陪你過生日。”

梨岄在這剎那間感覺眼底酸澀漲痛的難受。

今天天真的冷啊。梨岄怔怔擡起頭，看到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裏，飄下一片片純白纖美的雪花。

她想起，這是她在凡間，看到的第一場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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