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清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暈暈乎乎。

她手捂額角啞然打量周圍的陌生環境和身上的新衣服，記不太清昨晚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只知道喝得爛醉的自己從廁所出來的那會兒好像撞到個眼熟的人。

具體是誰依舊想不起來，心跳逐漸變得慌亂起來。

她砸吧砸吧唇角從床上坐起身來，一頭長發被自己揉得有些亂糟糟，垂眸掃自己身上新衣服的眼神愈加變得慌亂起來。

不會吧，她昨晚不會被人發生點什麽不好的事吧。

還是幹脆這是公司的意思，她記得那層樓他們公司都包了場，只為向對面合作方顯出誠意來。

思來想去，最後越覺得後面那個可能性有點大的宋知清將自己聲音放得很輕，低語到不行地緩緩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問：“有人嗎？”

努力保持的表面理智和理性，在有人推門進來的瞬間當即崩塌。

“啊啊啊，”以慣性思維思考的宋知清捂住自己眼睛轉過身去，鼻腔帶有濃烈酸楚，“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你你、你別——”

話到末尾又說不下去，內心酸楚和震驚自己竟然真被公司當成了交易品，飯局上的灌罪都是早就有意為之的。

自嘲般勾勾唇角，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失落和難過。

為什麽她幾乎從小待到大的公司會這麽對她，難不成是她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嗎。

可光是之前職業聯賽那時候，她一個人的出圈就給公司帶來多少利益。

而且也不是她不賺錢吧，是她之前實在學業和事業難兩顧及，所以就先選擇了以學業為重，在事業最初直線起航那會兒推掉挺多機會和資源，乃至於兩年過去依舊是不溫不火的小眾歌手。

至於之後稍微爆出圈後，公司上頭也因為她的學業理由擅自像先前一樣推掉了她很多資源把她困在練習室裏吧。

越想越覺得難過到揪心疼痛的宋知清一手掩面一手牢牢捂住胸口，還是不肯相信這是她心心念念公司做出的事情。

單純為錢，就可以這麽不顧一個女孩的清白將她送到生意人的床上去嗎。

她頗覺惡心地如此在心裏譴責這一切，可惜偏偏某些事實已經發生在眼前。

這種時候除無措哭泣，崩潰得也暫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門口葉以舟手還搭在門上，見宋知清反應極大地開始哭先是一臉茫然，隨即才慢慢回神過來她為什麽會這樣。

手上端著碗勺輕步朝她走過去著盡量不驚動人，腦裏有話想說但不清楚該怎麽開口。

繼續保持僵局會兒，他舔舔唇角目光在床上宋知清和碗裏的紅棗粥間來回瞟。

半晌才鼓足勇氣伸手想碰碰宋知清告訴她實情的葉以舟，在剛擡手點到下宋知清肩膀的時候就被她一巴掌狠狠扇了回來。即刻間，熱粥從他手指傾倒至手腕，熱量迅速蔓延到手臂處都藏有明顯燙紅。

“呃……”

完全想不到頭次聽到葉以舟聲音是在這種情況下的宋知清一楞，順他跑去的廁所方向投去視線，然後又看看就在跟前翻倒了的熱粥，腦海回索他方才冒出口的字眼。

他剛才是說話了對吧，並不是她聽錯什麽。

情急之下他還是會發出聲音來，並不是完全半點聲音都發不出的對吧。

思及此的宋知清，用擺在床頭櫃的紙巾擦擦狼藉一片的床而後走下床向葉以舟那邊過去。

“你沒事吧？”她站在門邊朝裏推開些廁所門，隔鏡子朝裏頭滿面愁容在用冷水沖手的葉以舟看。

葉以舟見她過來馬上收起臉上的表情，盡量裝出無所謂地淡定將滾燙成緋紅的左手放在涼水在認真沖。不過他緊抿起的唇角還是讓身後人發現端倪。

“抱歉。”宋知清往前走過來，擡手想幫他處理燙傷的地方，深知手對於電競職業選手的珍貴，“我……我幫你吧。”

話說到後面還變得有點結巴，內心忐忑清晰表於臉上。

葉以舟安靜搖搖頭，示意她出去。

而後又擡擡手比手語：鍋裏還有紅棗粥。

也許是他刻意簡化過動作，所以宋知清讀起來並不難。

兀自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接後卻仍是站在葉以舟身邊安靜待在這裏想幫他點什麽忙。萬分糾結裏，她慢慢盯住鏡中的那個葉以舟看，眉梢微挑起著腦海風暴不斷。

葉以舟見身邊人好半天不離開，面上有點繃不住地皺皺眉頭，眼眸裏藏滿咬牙忍痛。

為讓宋知清能更好滋補身體，他這鍋紅棗枸杞粥都是今早起來小火燉好久接後又悶好段時間的，不光營養驚人就連其中溫度也是。

尤其還是猝不及防將那整碗粥都倒在自己手上的時刻，驚險中更顯心跳慌亂。大抵有心理元素的加持，葉以舟直覺自己的胳膊也好疼。

默默吐槽句自己的脆弱，再無聲深吸口氣轉眸看向宋知清。正準備擡手比手勢，就見宋知清也轉過腦袋來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間讓他悠悠回想起昨晚在車裏嘴對嘴給宋知清餵紅糖水的那幾個吻。

雖然當時除臉紅心跳外尚且沒什麽多的反應，但這會兒忽然再和她對視回憶起來的時候直覺腦袋要爆炸，體內全部血液都從腳底湧至頭頂去。

頗覺缺氧厲害的葉以舟咽咽口水，視線無意識停留在宋知清的紅唇處。

他不會卸妝，家裏也沒有可以卸妝的工具。

所以昨晚他就只是認認真真又小心翼翼地給宋知清用溫水擦了擦臉，乃至於白天澄亮燈光下可以明顯看出她嘴巴那塊還有口紅印子。經過一夜的沈睡和折騰，唇角處的那抹紅被宋知清弄得挺有別番風味。

想笑又覺得她這樣蠻有魅惑力的葉以舟壓忍嘴角弧度，安靜偏回腦袋去給自己沖涼水，另手悄然給宋知清打手勢。

他這會兒真沒什麽大的狀況，只要再在冷水下待會兒然後休息幾天就會完全沒事的，用不著多為他擔心。

話雖這麽說，宋知清也成功能理解葉以舟的話，但心裏還是糾結的緊。

為他也是為自己。

輕咳好幾遍又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好幾次，她才稍微繞位置到葉以舟跟前擡眸註視他。

“你、你昨天，”磕磕絆絆的不知道說點什麽地撓撓頭，隨而又還是閉嘴思量片刻才繼續張唇，“昨天謝謝你帶我回來。”

此話一出，葉以舟也像想點什麽似點點頭又搖搖頭，手勢打得飛快。

有些難懂的解釋話語宋知清沒怎麽看懂，只是整理好自己混亂的心情後撩把發絲出言。

“感謝是挺感謝你的，但我還是很想知道這個衣服……”越到後面她的聲音便越輕，手心揪緊衣擺，腦海思緒混亂地試圖回憶昨天和葉以舟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少傾擡眸準備大著膽子繼續問什麽的宋知清猛回神葉以舟正盯住自己看。

大眼睛亮亮的非常好看，眼底澄明一片和先前在咖啡廳突然半路殺出來強吻自己的那個痞裏痞氣樣子完全不同。

好歹和他認識這麽久也自認算是了解他的宋知清再度撓撓後腦勺，話語和內心念頭般表現的糾結萬分。

“雖然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吧，但我昨晚真的有點喝多了，所以我現在……”聲音到這裏又戛然而止，她嘆口氣擡起下頜回看葉以舟，十幾厘米的身高差頓時在彼時有些窄小的衛生巾門口表現的非常清晰，“對不起我這會兒腦子還有點亂，我就想知道我的衣服昨天是誰換的？”

凝視實則和自己差不多慌亂的宋知清，葉以舟看著看著她忽的笑出聲來。

略微傾身在鏡子上哈出口氣，隨即擡手用指間認真一筆一劃地寫下幾個字，替她二遍仔細剖析剛才自己的解釋內容。

衣服是他家的保姆阿姨換的，人是他昨天親自帶回來的，之後也都是阿姨和他在輪番照顧，其中並沒有發生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如果不信的話——

到這裏的時候葉以舟側眸朝宋知清看過來，臉上表情顯出正經和保證。

如果不信的話她可以親自去確認，而且他家裏有些地方也都是有監控的。

再不踏實的話他可以親自調出監控來給她看。

將面前人點頭的確認表情收進眼底的瞬間，葉以舟舌尖劃過唇齒，最後將舌尖輕輕咬在上下貝齒間感受輕微的刺痛感。

其實不然，他還隱瞞了點事情。

比如昨晚在車上餵宋知清紅糖水，以及將她帶回來前還偷摸拍了對戒照片，像個盜賊般抓緊時間想從溫二那裏把她搶回來。

思考這些的葉以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逐漸變得有點可怕，仿若一眼過去便能知曉到跟前人心底具體在想什麽。

宋知清捏捏衣擺，斂眸瞄眼鏡子裏的葉以舟再瞥瞥實質在跟前的他，輕咳兩聲話語自喉嚨出：“我相信你。”

很輕的話語被放大在葉以舟耳廓，撓的心間泛起癢意。

轉身時宋知清的手被他從後面拉住，思緒在所有時間裏剎那頓時。

耳邊水流聲還在繼續，清脆冒出響動。

兩人卻保持這個姿勢有一會兒，誰也沒開口打破這陣沈默。

葉以舟深吸口氣又長舒出來。

用力眨巴兩下眼睛後松開宋知清，唇角掛著淺淡笑容。

沒事，他就是忽然有點感慨才會拉住她，其餘並沒有其他什麽想法。

被放開的宋知清邁步前，不知怎的忽看著葉以舟脫口而出一句：“你的嗓子……”

半句話之後她又即刻回神過來飛也似跑離現場，獨留下個原地擡手摸摸自己喉部的葉以舟。

他安靜與鏡中的自己對視，眼下是明顯的烏青色，無聲無息裏全是昨夜照顧宋知清的證明。

後知後覺的他又回味出件事情。

剛才粥不小心倒手上那幾秒，他沒忍住和平常人一樣訝異和疼痛出聲。

卻也不和平常人相同，只是發出個簡單的單字音節，像個蠢貨般自己撕開自己多年難以面對的傷口。

凝望許久，他又慢慢朝自己露出個笑。

學著和自己釋懷和解吧，這種事情沒有辦法瞞一輩子。

就算可以瞞過別人，也瞞不住自己清楚自己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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