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溫二將手中剛熱好的牛奶遞給宋知清，“你先喝點這個暖暖身子。”

待人接過，順手拿起身後沙發的吹風機，切換成熱風幫她吹起頭發來。

“洗澡的水溫應該還行吧？”如此考究地詢問，眼神掃過邊上的新衣服，“這些我都沒穿過，你要是嫌不好看的話我可以明天讓人送點你喜歡的女款來。”

手上動作依舊溫柔，淺淺將洗完澡只穿了浴衣的宋知清裝進眼眸，忍不住有些好笑：“雖然屋子裏挺暖和的，但你只穿浴衣不會冷嗎。這種天氣身上不容易幹，客房那邊我給你準備了兩套幹凈的睡衣，也都是沒穿過的，頭發幹了後你記得換下，臟衣服的話扔廁所臟衣籃就好，明早會有阿姨準點來……”

“不用不用，”話音未落，宋知清就囁嚅打斷溫二的話，接後又像不知道說點什麽似咬咬下唇瓣，心裏面糾結的緊，“今、今天謝謝你了。”

老半天，也就只說出這麽句幹巴巴的話。

“沒事，”溫二揚笑，眼底溫和更甚，腦海還在回憶她叫自己名字的那一聲，“咱倆這麽多年交情，給個巴掌後再扔顆棗給對方，是我熟悉運用的套路。”一轉俏皮語氣，依舊說話欠兮兮的。

宋知清被逗笑，無覺放松點身心，喝口溫牛奶附和：“是是是，今天你這麽嚇我把後，現在照顧我照顧我也是應該的。”

說起來，她又難得翻起老早之前的舊賬。

掰起手指，微轉過腦袋註視坐在沙發的溫二，完全沒意識到坐在地毯的自己正被他虛虛圈在腿心，“六歲、七歲時候，你豪言帶我去騎自行車，然後接連將我甩飛馬路邊讓我額角和腳腕處都有留疤。”

越說越來氣的宋知清最後氣極反笑，“九歲那年，你說帶我去河裏摸魚，結果我不慎踩滑掉落水裏，要不是我弟跑得快叫人我估計早就淹死在那會兒了。”

“嗯。”溫二自主切換小檔的暖風，邊繼續給她吹頭發邊斂眸安靜聽跟前人說，“然後呢。”

“還然後？”宋知清心底有控制不住的惱火，憤憤然掐了把溫二大腿，“順水漂下去的我腦袋撞到石頭直接暈過去了好吧！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醫院了，而你也被你爸媽要挾來給我道歉。嘖，那會兒人美心善的我竟然就這麽原諒了你，竟然還跟你爸媽求情讓他們不要責罰你。”

話到後面，宋知清重新轉身坐回去面對電視機，手裏捧著溫牛奶暖身著只剩小聲嘀咕：“我這條小命還真得好好感謝感謝我弟弟，要是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嗯。”溫二繼續淺淺應聲，默聲撩起宋知清濕漉漉的發尾捏在指間搓搓，腦裏飄遠的思緒有瞬間的放空。

當時的他，好像比她弟弟更快行動。不過不是去叫人，而是直接順她跌撞跑去，想也不想直接跳到深水區抱住她往上游。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也是掙脫爸媽束縛找去她的病房，日夜守在那。

看向目前完好的宋知清，溫二眼底笑意愈深，唇角浮笑。

等待她醒來的煎熬幾日，他清楚記得自己不止和兩方爸媽哭過一次。

若是宋知清以後留下殘疾，腦袋變傻或者下半身癱瘓，他以後都會娶她。

當年哭的無比認真許下的承諾，在彼時這會兒隱隱泛起波瀾。

末尾只是在心裏輕輕嘆口氣，眼神逐漸暗淡無光，想起同在病房日夜等待自己的小女孩。

這輩子，或許無緣。

沈浸電視裏放映的動畫片良久才慢慢從雨夜中的恐懼緩過神。

回過味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呆楞。

隨即猛地轉身，手指無意識抓住溫二衣袖：“我、我的鴨子。”說話帶點磕絆，大眼睛明亮閃爍，配上微仰起的娃娃臉模樣十分可人。

“我的鴨子掉了。”緩慢深吸口氣，將自己這句話想表達的意思重新說清楚給溫二聽。眉梢蹙起，就地坐著扭身看眼擺在桌面持續無消息無電話的手機看，仍舊沒有於樂的消息。

要是他真的出事了該怎麽辦。

這個念頭劃過腦海，便讓宋知清頗覺懊悔起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該早點看看天氣預報後和於樂說清楚讓他不要來接自己的。

可惜兩人最後的通話，貌似是止於信號不好，對方的被迫掛斷中。

而在此之後，宋知清就一直打不通對方的電話了。

抓抓腦袋，粉唇顫抖撅起，孤立無援的無助感再度迎面襲來。

“怎麽了，”溫二擡手摸摸宋知清差不多已經幹的發絲，如此詢問開口，“擔心你那個朋友嗎。”

“你怎麽知道？”宋知清回頭，沒有多隱瞞什麽，簡言向面前人說出自己最近的事情，“來龍去脈差不多就是這樣。”點點頭，下頜很低，用頭發蓋住自己面龐不讓溫二看清，覺得有點沒臉見人。

“要不是我，他應該不會……”話到這裏，又因為溫二放於自己腦袋溫柔揉兩把的手而停下，心裏面也莫名變得溫和平靜不少。

自頭頂傳來的酥麻舒適，很快貫穿至身體每寸。

“擔心的話，我幫你去找他好了。”說著放下手中吹風機起身，扔塊幹毛巾到宋知清頭頂，“你這染發劑不行，黑色掉了。”

懵懵懂懂順口解釋的話語就在嘴邊：“我知道，這我自己染的。學校最近檢查學生是不是染發了，我不想扣分。”

“嗯。”溫二站在不遠處註視自己手機屏幕，不知道在和誰聊天，“我知道。”

沒多久，他打理好一切後張唇：“過會兒會有送餐的阿姨過來，開門前記得先問和看清楚對面人是誰，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都會趕過來的。”

臨出門時候，邊穿外套邊繼續叮囑沙發地毯處，攏眉一瞬不瞬註視自己的宋知清：“記得別隨便給陌生人開門，我這裏安保雖然很好但不能以防絕對的萬一。如果阿姨沒有及時來，冰箱和櫃子裏有吃的，你可以先自己琢磨琢磨。

以及我都和她說好了，那個阿姨上半身會穿藍色的衣服，然後開門前會和你說‘天王蓋地虎’。至於暗號麽你不用說後半句，只要負責確認對面人是不是真的安全就好。”

大通的話語說完，開門前瞬他又像不放心似看了宋知清好幾遍，最後在臨出門前才出言解釋和擔保：“不用擔心，我最近看你們在一起挺勤的所以基本路線我都知曉一二。”

幹咳一聲著斂眸摸摸鼻尖，話語不知怎的略微有點磕絆：“我很……很快就會回來。”

最後，只再留給宋知清這麽句話。

聆聽清脆的關門聲，宋知清抱住自己在空無一人的大房子裏忍住無端泛起的鼻酸，心裏默默祈禱溫二可以順利回來。

於樂同樣也是。

兩人都因為自己在這樣的雨夜外出，愧疚和自責深深籠罩宋知清心間。

房內電視機裏動畫片的聲音還在歡快響起。

宋知清抓過桌上的手機，背脊抵靠在身後沙發，用溫二剛才給的毛巾有下沒下地給自己擦著頭發。

左右翻翻手機，最近通話裏於樂的回電依舊沒出現。

長嘆口氣，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

從職業賽場的舞臺下來後，雖然人氣飆升數十倍，可公司以學業理由擅自幫她推脫掉了很多個舞臺和機會。導致很長時間她都沈浸在學校、公司練習室和宿舍的三點一線裏。

原先的經紀人雖然歸在溫二門下，可怎麽說，經紀人最先聽的始終都會是更上層領導人的意思吧。

宋知清想著想著努唇眨巴眨巴眼，默聲覺出點自己的委屈。

刻苦練習這麽多年，雖然心態佛系，可她同樣也很有野心。

滿意的歌曲不止七八首沒發行，若一直積壓在原處，難免讓她久了喪失些許新鮮感。

所幸對於舞臺和音樂的熱愛一直不減，才能讓她無休止般在安靜的練習室裏肆意揮灑青春汗水。

“叮咚。”

心神被這聲門鈴拉回神。

好好將溫二剛才的話裝進腦海的宋知清慢慢悠悠起身向大門走去，而後先是詢問出聲：“誰啊？”

外頭安靜非常，只是繼續傳來門鈴聲，在這種環境裏清晰非常。

“叮咚。”

宋知清眨眨眼，繼續大著膽子壓低聲線朝外問：“誰啊？”

外頭沈默許久依舊無人，只繼續傳來門鈴聲。

想到溫二說的話，咽下口水透過門眼朝外看去。

除空蕩蕩的明亮走廊外，再無半點人影。

默默搬來邊上椅子將大門堵住，攏緊眉心拿起手機想給溫二打電話。

點進通訊錄時，外頭緘默半晌的走廊內又傳來一聲陰惻惻的門鈴聲。

“叮咚。”

無措的手忙腳亂裏，被逼出恐懼淚水的宋知清有些模糊視野。

按下號碼後捂住自己唇瓣等待對面人接聽的短暫兩秒，仿佛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似艱難度過。

“你……”因為害怕，即便宋知清已刻意壓過聲線了，但對面人還是清楚辨別出她的緊張，“你什麽時候回來。”

屏息小聲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她眼淚不停順面頰滑落，豆大的淚滴暈開在腳下地板。

光腳踩在這裏的宋知清，所覺冰冷很快從腳底蔓延至頭頂，整個人的背後都是冷汗涔涔。

十幾秒間，通話的對面人都沒說話。

這絕不會是溫二的作風。

反覆吞咽口水將手機屏幕拿到面前查看的僵硬動作裏，宋知清甚至都已經聯想出自己過會兒會是怎麽死的。

還好，上方亮起的是個合情合理的名字——葉以舟。

暗松口氣時，想解釋的宋知清話語頓在門外又幽幽響起的門鈴聲，而後傳來沈悶的敲門亦或是砸門聲裏。

收到短信的提示震得宋知清手麻。

千裏之外的葉以舟只發來簡單明了的三個字：知道了。

有些冷冷淡淡的，讓宋知清本就混亂的思緒猛烈炸開。

收到他短信的下秒。

她便收到另條陌生短信，警告內容和蘇雲還沒出國時候的差不多。

——再不滾葉以舟遠點，你弟弟宋浩然就等著被……

省略號裏意味深深，逼得宋知清須臾無力攤坐在地面，手機也啪得摔落在地板。

怎麽辦。

當初發照片的人是蘇雲，但發告誡短信的人貌似並不是她。

另有其人的暗者躲藏慎重，唯有她像只小白鼠般暴露在眾人面前，一舉一動都能被暗處的人鮮明知曉。

所以，到底該怎麽辦才好，這長久的壓抑羈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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