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幾位需要點什麽？”

服務員端好菜單放於身前，微笑問葉以舟和他對面的溫二、景太。

氣氛繼續凝固，直到好久仍是沒人出聲打破沈默。

葉以舟垂於身側來讓湯圓握住的指尖輕輕動動，反拉住貓包裏安靜貓兒的前爪，擡起下頜示意對面二人隨意。

景太坐在位置上下吞咽番口水，小心環顧遍四周後私底下用手拉拉於樂衣角，示意他回覆服務生的話。

身邊於樂冷哼自鼻腔冒出，放下二郎腿擡手，安靜又帶有裝叉氣質地接過服務員手裏的菜單。

“這個、這個、這個都不要，”他揚唇，“這個、這個、這個……也都不要。”

講到一半被卡住話語，順目光朝旁處眼內閃過驚訝神色的景太看去，掩唇深吸口氣，後頭冒出來的聲音很輕。

在服務生女孩面龐微紅起，以為碰到什麽霸道總裁要包下剩餘食物的殷切眼神裏悠悠然穩住心態：“來兩杯咖啡。”

“啊，”女孩舔舔唇角，努力憋忍笑意和淡淡無語，“好的兩杯是嗎。”

“嗯。”於樂接話這聲幾乎是從喉底擠出來，目光卻仍舊堅定落在對面葉以舟身上。

葉以舟指尖被湯圓抓的泛起癢。

他垂眸掃過貓包裏的湯圓一眼，接後又看看腳邊另只縮在貓包，睜大瞳孔有點恐懼看向四周的橘貓，在心裏淺淺嘆口氣。

從衣袋裏拿出經常性備在身上的貓條撕扯開，旁若無人般遞過去餵那只橘貓，以此稍稍安撫住它的焦躁。

景太坐在於樂身邊，視線時不時落在桌上免費的小餅幹上。

剛填飽沒多久的肚子這會兒又咕咕叫起來，聽得帶他出來的於樂非常無語。

他挺想壓著嗓子問問他，上輩子到底是不是頭豬投胎來的。

掩面無語地替眼神殷切但始終禮貌性沒敢動手的他主動拿個，扔給景太時眼神銳利掃過他，眸底意思明了。

別給他惹事。

在有關社交這種事情上為小的景太啞然點點頭，安靜撕開小餅幹扔嘴裏嚼巴嚼吧。

還算寧靜的咖啡館角落這處，仍僵持住沒怎麽說話的幾人頓時耳內傳入景太嚼小餅幹的聲音。

清脆歡快，伸舌頭舔幹凈唇角碎屑的模樣，甚至能辨出點其中美味。

於樂和葉以舟不約而同吞咽番口水，對視凝望的眼神也不住柔和幾分。

半晌，葉以舟依舊在等於樂他們的開口，並不想在這種無關場合暴露自己的不會說話。

挑眉、睜眸，幾番神態暗示下來，對面人卻牢牢閉住唇瓣沒開口。

捏捏眉心，垂手摸摸湯圓毛茸茸的爪子，腦海不由回想剛開始幾人站定在街邊定定看向自己的樣子。

表情覆雜，但隱約能覺出點不太相像的敵視感。

回思當時點個頭算是禮貌和他們打個招呼的自己，葉以舟不由有點佩服，從當時到現在竟然能良好忍住兩人熱切不移的目光，直到現在這會兒才有點爆發跡象。

擡手看看腕表時間，心裏惱火為什麽溫二還不過來，難不成是早就把他給忘了嗎。

出來的急，他連手機都沒帶，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要是真被忘記在這裏，待會兒只能借電話，或者走路回去。

認真琢磨方法的他眉梢皺起，深覺自己應該是用後者辦法的可能性多點，畢竟他除已經對他冷處理關系的爸媽聯系方式，其餘人的一個都沒記住過。

啞然砸吧砸吧嘴，心裏反覆揣摩回去路線，以及到時候自己大概會走多久。

外加各手拎住一只貓包的情況下，是不是還得增上不少時間計算。

片刻又片刻，於樂靜靜註視葉以舟覆雜多變的表情，自己心態也是沒好到哪裏去，開始思考為什麽開始要上頭跟過來。

乃至於現在帶著景太，拉不下臉主動離開。

“咳，”輕咳準備開口，掩唇幾番試圖將斟酌好久的開場白說出來，“我……”

“二位先生，你們的咖啡已經好了。”話語打斷在服務生將咖啡端過來的剎那。

凝聚氣氛悄然被打破，轉變為另個尷尬狀態。

舔舔唇角著將咖啡一杯移給身邊景太，一邊挪過去給對面葉以舟，臉上始終面無表情。

眨眼緩慢而間隔長，腦海不停思索該怎麽圓上剛才的話。

“咳。”良久，又是聲幹咳清嗓。

葉以舟安靜坐在那，感謝對他點點頭，不過並不愛喝咖啡的自己只是象征性抿口，目光始終定格在於樂身上，想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麽。

傍晚店內的燈光開的很足，加上窗外投射進來橘紅落日，靠玻璃窗的這個角落位置，說不出的仙氣飄飄。

也容易讓人觸景生情思到些傷感內容。

就比如葉以舟。

想到很久之前宋知清也在某個咖啡店撞上自己，然後和自己開始段小緣分的他不由勾勾唇角，接後又攏眉。

雖然沒有像之前那樣半利用蘇雲地非常遠離她，但其實他們倆現在實質存在很大一段距離。

正因為如此，他也除以湯圓名義用另個號加回的聯系方式後，卻又除貓叫沒敢多對她說半個字。

冥冥中，仿若他倆的關系只能到這裏。

在心裏輕嘆口氣，指尖捏起攪拌棒，視線盯住那杯咖啡上的logo默聲，所幸自己最後道防線還沒被戳破。

他現在還能通過個小粉絲的狀態，半撒嬌半耍賴地偶爾和她交談幾句。如像宋知清所說，他在把她當成一個樹洞，也可以把她當成個樹洞。

只是互聯網始終隔有電子屏幕，斷開網線刪掉好友就什麽也不是。

向來沒什麽安全感的葉以舟，總是在擔憂長久的未來，不甘但又不敢往前。

先前在微博上放出的曾經自己的一角狀態，已經算是鼓足勇氣的他很大邁步了。

他之前——

每想起那段時光，都會不住咬緊牙關，如那時般狠厲瞇起眼眸，銳利盯住跟前某物。

沒有所謂的過去就沒有現在的他，但有那時的過去就會成為現在的他一輩子抹不去的汙點和骯臟。

時常站在別人面前，也容易自慚形穢起來。

“咳。”於樂的這聲清嗓再將葉以舟拉回神來。

緊隨其後的，在兩人重新撞上目光的時候就要開口的於樂擰緊眉梢，不由頓住話語。

心跳快速，腦海思緒混亂。

對面葉以舟也是相同，啞然微張唇瓣，註意力之外的所有都被他拋諸腦後。

隱隱約約裏，二人都有在對方身上感到種莫名熟悉。

“溫老板，就坐這裏吧。”

身後驀然傳來的清脆女聲，同時把在場幾人都拉過味。

景太舔舔不斷往上冒唾液的口腔，在最開始往嘴裏抿口咖啡後放下到現在，始終找不到其餘機會再喝。

瞄瞄身邊雖對咖啡過敏，但按他性格不可能不點咖啡撐面子的師兄於樂看，砸吧砸吧唇角心裏感到奇怪。

TS才從職業半決賽上下場呢，不是冠軍的獎金也有不少啊，怎麽可能真連杯咖啡也買不起。

不會看眼色，只是也沒那麽不會看眼色、心大到察覺不出俱樂部近段時間的艱難狀況。

懷揣忐忑不安，努力忍住嘴饞適應彼時氣氛。

後覺思忖，陷入既然咖啡已經點好不能浪費，那他是不是更該大口喝完這杯的難題裏。

心態完全不同的葉以舟和於樂悄然低頭躲避身後宋知清和溫二目光，盡力將自己當成個透明生物。

尤其帶有兩只貓的葉以舟，默默將視覺明顯的兩個貓包往桌底下塞塞，暗暗慶幸還好當時自己選的座位是在角落地方。

否則只會更顯眼被註意到。

心如擂鼓地深呼吸好幾遍，才緩解住心頭緊張。

瞥向對面同樣用菜單遮臉在躲人的於樂，視野上下掃過他，又落在糾結要不要喝咖啡的景太身上。

兩人反應的清晰對比，讓葉以舟不得不有個結論。

心裏有事的人，才會像是於樂那個表現吧。

就比如他自己，因為各種原因，所以才想躲宋知清。

那於樂又會是因為什麽？

擰眉靜靜思忖沒得到答案，後頭便悠悠傳來溫二拖長音調的調侃：“這位置真不錯啊，挺適合小情侶約會吶～”

稍頓話語，葉以舟能猜出他彼時習慣性地撐住下頜，笑瞇瞇看向宋知清的動作：“是吧清清小姐姐～”

無聲翻個白眼，捏緊拳頭於心中吐槽這家夥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好意思叫得出口比自己小幾歲的宋知清為小姐姐。

明明小時候是個多被提到句就會臉紅到不行，拼命抱住他躲到自己身後來的害羞小孩。

怎麽如今變成這副不甚著調，又能和人談笑風生的半成熟大人樣子。

再思索到這個的葉以舟心間不由又冒出之前偶然發現的，溫二藏在微信表情包收藏裏，躺在病床上全身滿是插管的女孩照片一幕。

要是真如他所了解到的那樣，那那張照片裏的人不就是……

“啊！”路過他們這桌的宋知清猛被個包裹嚴實的女生撞翻到一邊。

眼瞧那個女生手上的熱咖啡要澆到她臉上，葉以舟眼疾手快地趕緊一把拽過人。

並趕緊將人護在身下，掀起衣服快速擋住這杯滾燙出爐的熱咖啡。

“賤人！”女生大吼，欲掙脫店員束縛揮掌來打宋知清，“我要撕爛你的臉！讓你再勾引男人！”

頭頂沒多久就響起溫二不鹹不淡的哂笑：“這位小姐，很不巧，我來咖啡館有拍視頻的習慣——”

話語在此緩緩被拉長音調。

他面上仍舊保持住笑臉，聲線卻能聽出幾分不符外表的慍怒，“所以，我會叫警察來處理這起‘故意傷人案’。”

邊說，他邊大步跨向被反應很快的於樂攔住的那女生。

“暫時別想走。”溫二笑地溫和，字音卻是一字一字越來越重，熟悉的笑臉後是迎面釋放的壓迫力。

親眼目睹這些的葉以舟有些看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還將宋知清摟在懷裏。

凝望溫二不知何時已變得寬闊的脊背，他無覺抿唇沈思。

或許照片上的人真的是“她”，早些年有關“她”的說辭都是溫二事先準備好的。

至於真相是什麽，可能還得他之後慢慢去探索。

“那個……”聲如蚊蠅的聲音伴隨輕拽拽葉以舟衣角而發出，眸中裝滿棱角分明但又良好保留少年氣的葉以舟側臉。

看進他隨即睥睨過來的清冷雙目，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臟陡然一顫。

好近，就連面頰上的細小絨毛能都辨出。

抱歉。

打個手勢，松開她。

宋知清看向不同於她，看上去平平淡淡沒什麽反應，只是將視線定格在溫二那地方的葉以舟。

剛才頗覺雀躍的心情被瞬間凝固住，薄唇淺淺撅起，心裏頭有自己都沒發現的些微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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