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意外總發生在一瞬之間。

剛拿到手的冰美式因為沖撞，直接傾杯而下，潑倒在面前男生的白短袖上。

那片白，當即染上大塊咖啡色，且聞起來也是如此。

有些被嚇住的宋知清不由後退小半步，擡手捂捂自己的唇。

視覺、味絕，皆充斥那杯冰美式的影子。

“對……對不起。”她看著那短袖皺巴巴成一團和連帶也濕了部分褲身的男生，話語不住結巴。

有抱歉，有震驚，也有點害怕。

“對不起對不起！”反應過來的須臾，她連連彎腰道歉，接後抓過邊上桌面的餐巾紙，摻些心慌趕緊幫那男生盡可能地擦掉汙漬。

話未落，不住後退點距離的男生一手捂捂自己的白T下擺，一手將宋知清在他身上不斷擦著的手抓住，微紅面龐輕蹙起眉心搖搖頭。

微鼓的包子臉，透出幾分難言的委屈之意。

遲鈍地呆滯住，註視面前男生隱約可見的腹肌幾秒的宋知清猛地眨眨眼，隨即睜圓眸子連連後退。

安靜片刻，鼓足勇氣要收拾自己這爛攤子的她，在擡頭對上那雙看起來比她還要更受驚些許的大眼睛時，驀地咽回齒間話語，不自覺改換出口字眼。

“葉以舟？”

站在琳瑯滿目的服裝店內，宋知清抿唇，斟酌著再次開口：“葉——葉同學，你喜歡什麽就盡情挑吧。其他剩餘的賠償我也都一分不會少你的。”

一通話說下來，她下意識咽咽唾液，瞄眼身邊葉以舟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限量名牌。

暗自的長舒口氣間，指尖微動，悄悄數著個十百千萬。

葉以舟眼眸微沈，長睫輕顫，捏緊挎包帶子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他咬咬唇瓣，懊惱自己的被迫啞然。

看著宋知清臉上努力掩蓋的憂愁，他擡手揉兩把頭發，想告訴她些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這套衣服不是他的。

但正因為如此，她才可能需要賠償。

當機的腦袋隨宋知清側眸朝他的一笑裏而慢慢回神。

剛被他揉亂的發絲蓬蓬松松地也同他的靜默落回原位。

被換下的臟衣服躺在服裝包裝袋裏，皺巴巴著汙漬一大片，第一眼看上去便是醜。

葉以舟安靜凝望那件被隨意扔在裏面的衣服，一顆心臟也如同它一樣被折揉得擰巴又斑駁。

“這些都試試嗎？”剛想說些什麽，一旁跟著的店員便再接手宋知清挑起的兩件衣服，職業微笑地望向葉以舟，這般開口詢問。

聽到店員這麽問，站在他前面些的宋知清也回過腦袋，安靜瞥他以眼神附和詢問。

再度的經歷這場景的葉以舟歪下腦袋，兀自搖搖頭，上前幾步想和她表達什麽。

隨葉以舟的往前，宋知清出於本能地稍稍後退小半步，身子也微往後仰去，抓住衣擺的手輕輕用力。

她眨巴眨巴眼，看著臨在自己跟前卻又只是蹙眉，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葉以舟，羞愧之意情不自禁更深刻幾分。

“對……對不起。”片刻，她低下腦袋來，聲音低如蚊蠅，眼神不住躲閃。

葉以舟就站在她跟前這麽一言難盡望向她，腮幫被他無意識頂起，一手叉腰一手抓頭發，悄然煩躁自己的不會說話。

嘖。

店員依舊規矩禮貌地營業微笑式站在一旁，默聲將這一切收於眼底並開始暗自分析。

繼續往前的那段距離裏，宋知清啞然皺眉，心道要是那上百萬的錢她拿不出來，他會不會直接手撕了她。

聯想著，她努力撫平自己狂跳的心臟以及油然而生的壞情緒，擠出一個和哭差不多樣的勉強弧度努努唇。

完蛋了。

她想。

絲毫不知道彼時自己這副表情通過某處鏡子，完好被映入葉以舟眼簾的宋知清，持續性撇撇嘴，臉上寫滿苦澀地揪緊挎包的帶子憋屈。

本來是被公司催出來拍照片營業的，不曾想反倒惹出個大麻煩。

思及此，她又咬咬唇，回思自己方才對葉以舟的稱呼。

——葉同學？

記憶與記憶的碰撞，沖擊得她腦袋暈暈。

沒記錯的話，貌似之前聽溫二這麽叫過。

而且還不止是一次。

宋知清走在男裝區裏，再拿了件衣服準備回頭的時候，發現後頭只有拿著幾個服裝袋的葉以舟一個人。

“那個店員……”她欲言又止，看著葉以舟手上服裝袋的LOGO楞神，久久才想順剛才未完的話開口。

但同時，旁邊響起的一聲輕佻口哨音截斷她的思路。

“喲，大忙人的舟舟弟弟最近還有空陪小女友逛街？”大貓邊說，邊搭身邊一頭大波浪頭的辣妹肩膀。

宋知清瞄眼身邊的葉以舟，下意識擺手否認：“不是，我們只是——”

“你最近可是又紅了一把啊。”大貓笑得見牙不見眼，蘋果肌清晰，徑自越過宋知清的出言，“聽說趙哥這幾天找你找的可緊了，但舟舟弟弟好像都沒有理他啊。怎麽，不喜歡他給你的跳舞建議嗎？”

語末明顯的陳述語氣，讓宋知清聽出絲絲怪異。

她轉眸，幾不可察地往後退步，瞥掃邊上不發一言只是盯住來人看的葉以舟鼓鼓腮幫，下意識往相對比較熟悉的人身邊靠。

與此同時，不自覺像見到班主任時更挺直些的脊背，皆透她的點點緊張。

宋知清一瞬不瞬地小心註視葉以舟的側顏瞧，手裏默默更抱緊些剛才挑出的新衣服。

在無所知的目前，大眼珠跟定在他身上似。

將註意力集中在不遠處的大貓身上的葉以舟，對此並無發覺。

他面色低沈，不是很想見到這個人。

之前的發博道歉是好心還是落井下石，他有自己分明的判斷。

唇心緊抿，他的目光落在大貓佩戴諸多閃亮戒指的手，接後拉過身邊的宋知清想帶她離開這裏。

這人暗裏讓人不舒服的本事，還是不要讓她見到的好。

“大忙人果然是大忙人，連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呢。”身後人唇角揚的陰陽怪氣，伴話語一齊出來，古怪意思更為了然。

微笑著，他朝背對自己的葉以舟和宋知清招招手：“聽說你又要去當青訓生了是吧，祝你成功哦～”

“又”這個字眼悄然被他咬得奇怪且重音。

宋知清被葉以舟扣住手腕的那處肌膚有些溫熱。

這讓她回思起前兩日不僅過敏，還喝醉了的葉以舟。

尤其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滿是瑩瑩淚光，眼底是難言的悲傷。

她無聲攥拳，使了力度站定轉身。

“會的，”她眉梢挑挑，一身黑色配上她紮著高馬尾而揚起的頭顱，將她骨子裏透出的高傲顯得一清二楚，“借您吉言，他一定會成功的。”

已經側過身準備調侃兩句就離開的大貓這時忽地被激起脾氣。

他轉眸盯住宋知清的那幾眼裏是沒加掩飾的輕蔑。

宋知清半點不怵，回盯他笑得落落大方。

待人離遠去，轉身將手裏衣服遞給葉以舟的時候，她才猛然察覺到身後人一刻不移的熾熱目光。

“怎麽了？”眨巴眨巴眼，她如此問。

葉以舟緩神兩秒，遲鈍地搖搖頭，手心裏的紙袋繩子被他悄然捏緊。

——借您吉言，他一定會成功的。

這般在心裏重覆，他勾唇對面前人露出個帶有靦腆的燦爛笑容。

“您好，這是我們店贈送的一對情侶手鏈，希望兩位的感情可以相伴著長長久久。”方才沒出現的店員在這會兒重新冒出頭。

因處於懵圈中，宋知清並沒有很快否決她的話。

回神之際，她趕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和他只是朋友關系。”

說完，她明顯感覺跟前的店員倏然一楞。

不過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很快回過神。

“沒關系的，”她揚唇，“本店同樣也祝二位的感情可以相伴著長長久久。”

不稍片刻，宋知清看著小盒內的兩條手鏈鼓鼓腮幫，一口氣從左轉到右，又從右悠悠轉回左邊。

她站在那，回眸瞥向後頭不遠處不知道正和誰發消息的葉以舟，心裏暗慶剛才他應該沒聽到店員的話。

百萬賠償費，葉同學，LOGO。

幾個詞撞在一起，著實讓她有點頭疼。

宋知清仰天嘆口氣，目光落在幾步之遠的葉以舟身上。

腦袋歪歪，放空時臉上沒有多的什麽表情。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堆衣服應該是已經被葉以舟本人買單了。

所以剩下的賠償之類的……

思到此處，宋知清又是垂眸一陣嘆息，總覺得最近接的代言要別種意義上的黃。

忽的，手機輕震著將她的思緒拉回神。

低頭，是葉以舟的消息：今天的意外不用你賠我什麽，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擡頭，是葉以舟的招手：再見。

望向他的背影，宋知清腦海靈光一現，某個想法順記憶不停往上爬。

葉以舟他，給她感覺總覺得好熟悉。

視線隨坐扶手電梯下樓的葉以舟而跟同移動。

她捏緊裝有手鏈的小盒子，忽純粹為了想笑而輕笑出聲。

這個男生，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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