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爺爺這日回去後,心情明顯欠佳，跟他清早出門的急切和盼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此，宋奶奶看的分明,忍不住就猜道：“難道沒有找到人？莫不是隔壁的在騙咱們？”

“找到人了。”宋爺爺長嘆一聲,面色實在不怎麽好看，“四房大小子確實在晉城讀書，三個孩子而今都穿的像模像樣，跟晉城那些貴家公子沒什麽區別。”

“那不是挺好？”只要不用宋奶奶花銀錢，她是不排斥四房三個孩子過的好的。反正也不用她養,更不用她費心。

“就是太好了。”宋爺爺皺起眉頭，語氣裏滿是不讚同，“咱們宋家是什麽家底,哪裏供養得起這麽金貴的讀書人？你是沒聽四房大小子說，他每個月光是買那些筆呀、紙呀、墨呀的,就得花好幾兩銀子。”

“這麽貴？”宋奶奶先是倒抽一口氣，隨即又拍了拍受驚嚇的胸/口，心有餘悸的說道，“還好不是讓咱們老兩口出銀錢,不然就是把咱們這兩把老骨頭給賣了，也值不了這麽多銀錢。”

宋爺爺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他真要有銀錢,肯定會願意供養宋修明讀書識字的。是他的親孫子,又不是他的仇人,他怎麽可能真心見不得宋修明好？

可明明是宋家的血脈，卻要於靈兮這麽一個外人養著，想也知道等日後宋修明大有出息了，也勢必會跟於靈兮更加的親近，而不是跟他們宋家親近……

屆時,他們宋家又能沾到幾分光？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宋爺爺越發盼望宋澤元的歸來：“老四還是沒有消息傳回來？”

突然被問起宋澤元，宋奶奶先是一楞，隨即扯了扯嘴角：“真要是能有什麽消息傳回來，咱們還能這般急著分家？”

聽著宋奶奶這番話，宋爺爺不由就沈默了。

當初宋奶奶說要給老四另娶一個兒媳婦回來的時候，宋爺爺反對過。可宋奶奶提起四房三個孩子沒有人養，其他幾房不可能心甘情願一直幫著四房養孩子……

宋爺爺想了一整夜之後，還是答應了宋奶奶的安排。

即便是一家人，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一條心。更何況老四這一走就杳無音訊，歸期更是不定。聽說這附近幾個村子但凡去從軍的青壯年就沒有一個有命回來的，想來他們家老四也免不了一個“死”字。

宋爺爺正是顧忌著這一點，才決定將四房三個孩子分出去的。否則長久下來，其他幾房只怕會怨言橫生，這個家早晚會散了。

可宋爺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於靈兮這個老四媳婦迎娶過門，宋家的走向還是無法避免的變成了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

而今宋爺爺唯一能期盼的，也就是宋澤元有朝一日能夠平安歸來了。只要宋澤元還在，四房就跟宋家撇清不了關系。

反倒是宋修明三兄弟，瞧著年紀還小，卻各個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這才跟著於靈兮多久，竟然更願意跟後娘親近，而不是他們這些真正的親人了……

到底是隔了輩的，比不得啊！

“老頭子，你說，四房真能養出讀書人？日後能當大官的那種讀書人？”宋奶奶想的沒有宋爺爺那麽多。

一開始她只琢磨著不用她給銀錢，她特別的高興和慶幸。但轉念一想，她又擔心宋修明萬一日後有出息了，會不會記恨她這個親奶奶呀？

“說不好。”不管心裏如何定論宋修明三兄弟，對於靈兮願意出這麽多銀錢供養宋修明讀書識字一事，宋爺爺也是看不透的。

於靈兮最起碼是秀才家的姑娘，別的不說，看讀書人肯定很有一套。宋爺爺暗中觀察了這麽久，頂多也就覺得宋修明背書挺流暢的，看著確實比村長家的孫子更厲害、也更聰明。其他的，他就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從何定論了。

“肯定可行。最起碼也是個秀才老爺。不然老四家的會願意出這麽多銀錢供養大小子讀書？傻子都幹不出來這種事吧！”宋奶奶自顧自給出了答案。

宋爺爺沒再吭聲，無疑也是肯定了宋奶奶的判斷。

實在是太多銀錢了。宋修明真要是一丁點讀書的天賦都沒有，於靈兮何必拿出這麽多的銀錢？總不至於是嫌棄自己的嫁妝銀錢太多了，想要丟著玩兒吧！

真要是於靈兮出身大戶人家，宋爺爺也不會多說什麽。可於靈兮娘家已經沒人了，連於秀才留下的屋子都被於靈兮給賣了出去，於靈兮還能不為自己留條後路？

不管怎麽想，宋爺爺都覺得於靈兮不像是毫無打算的人。能獨自帶著三個孩子搬去晉城住，還順順利利的給宋修明找到了夫子，哪裏是尋常人能夠輕易做得到的？

於靈兮卻偏偏做到了。足可見，於靈兮是個厲害的人，也勢必很有謀算和成算。

跟宋奶奶一樣在等著宋爺爺消息的，還有宋家其他幾房。

宋大嫂是最先跑過來的。也沒敢直接問宋爺爺，宋大嫂直接就拉住了宋奶奶，悄悄的使起了眼色。

“找到人了。人沒事兒，安安生生的在晉城呆著呢！書也正讀著，就是花了不少銀錢。”對宋大嫂這個長媳，宋奶奶沒有隱瞞，直接回道。

“真讓四弟妹在晉城找到夫子啦？那肯定是要花不少銀錢的。”宋大嫂驚訝不已，隨即點了點頭，“那娘，咱們是不是也得有所表示？送一籃子雞蛋過去？”

這是宋大嫂能拿出的最好禮物了。更貴的，她舍不得，也出不起。

“送是可以送。不過以你們大房的名義送。你之前就跟老四家的關系處的不錯，以後該怎麽處還是怎麽處。可千萬別學老三家的和老五家的，直接把人給得罪了對她們能有什麽好處？蠢的無可救藥，偏偏還自以為是，覺得她們比誰都精明著呢！”論起謀好處，宋奶奶肯定是率先為大房長子長孫著想的，此次也不例外。

“我知道，都記著呢！不過說實話，就算沒有這回的事情，我也覺得四弟妹人挺不錯的，很好相處，而且為人大氣，也不愛斤斤計較。跟這樣的人當妯娌，反正我是很願意，也很舒心。”宋大嫂對於靈兮的印象和觀感一直都不錯，答應的也特別幹脆，沒有丁點的遲疑。

早先占了四房兩畝田地，她應承每日給四房送柴火和挑水的事兒而今自然是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宋大嫂打算回去再跟宋大哥商量商量，看看他們是不是要找別的地方彌補彌補。鐵定不了就此跟四房的關系斷了，否則日後定然是他們大房吃虧。

“你心裏有數就行。有些話我是不想說，也不好說。反正你這個當長嫂的可別眼皮子淺，就想著眼下的小便宜，反而錯過了日後天大的好處。這四房若是一直能在晉城呆著，那就是改命了！好和壞，你自己心裏仔細掂量著點。”宋奶奶說是不提醒，話語卻已經說的再直白不過了。

不需要宋奶奶交代，宋大嫂也知道這個道理，當然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娘放心，我肯定會跟四弟妹好好相處的。就是以後離得遠了，怕是很難再親近起來。原本四弟妹也才嫁來咱們宋家沒多久，還沒真正熟絡起來呢……”

“大嫂這是要跟誰熟絡起來呀？算上我一個唄！”宋三嫂才剛走近，就聽到宋奶奶又拉著宋大嫂在說悄悄話。

只當宋奶奶這又是在私下裏為大房鋪路，宋三嫂連忙開口表態道，生怕慢了一步就錯過了大好的機會，又被大房搶了所有的風頭。

“娘在跟我說四房的事情。怎麽，三弟妹也有心要跟四弟妹交好？”見到宋三嫂過來，宋大嫂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沒好氣的回道。

一聽說是跟於靈兮交好，宋三嫂頓時沒什麽興趣了，輕哼一聲，回道：“喲，娘這可真是善心，變著法的想要幫襯四房呢！就是不知道咱家這位四弟妹會不會記娘的好喲！”

宋大嫂原本最是不喜歡宋三嫂動輒就愛陰陽怪氣的腔調。不過此刻見宋三嫂打定主意沒把於靈兮放在眼裏，宋大嫂忍不住就在心下偷笑了。

得得得，宋三嫂最好就一直這樣下去，以後都別來跟她爭搶與四房交好的機會。如此日後跟四房交好的就只有他們大房了，將來所有的好處都歸他們大房所有，多好？

宋家五弟妹聽著動靜也趕了過來。不過相比宋三嫂，宋家五弟妹的想法就多多了。

宋奶奶和宋大嫂又不傻，能可勁兒的巴結四房？肯定是這裏面確實有她們其他人不知道的好處唄！

再想到宋爺爺今日才剛去過晉城，宋家五弟妹心思一轉，頓時就笑了起來，不客氣的問道：“娘，四嫂在晉城是不是過的還不錯呀？四房三個孩子都開始在晉城讀書識字了？這以後咱們五房的孩子，是不是也能去晉城讀書了？”

“真有這種好事兒？那不行，咱們三房的孩子也必須去晉城讀書。娘，你可不能偏心。四房三個孩子是你的孫子，咱家火娃也是你的親孫子。你要是厚此薄彼，只管四房三個孩子的死活，卻不管不顧我家火娃，我第一個不答應！”宋三嫂向來聽風就是雨，當即表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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