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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惡有惡報 他的家鄉不該是淳樸、勤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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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過後, 白日變短。太陽也懶洋洋的,遲到早退。

鄉親們的作息紛紛跟著氣候調整,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唯有槿榮仍舊是和夏日一般, 公雞尚未破曉時便已醒來;繁星滿天, 銀河高懸,方才握著玉璧睡下。

她如此勤勉地查看玉璧, 一方面是時刻註意著畫卷的動向, 而另一方面也實在是眼饞那些富貴之士身上的配飾。

“這鎧甲定是純銀的吧。”槿榮羨慕得直冒酸泡泡。

擁有畫卷的不知名的君王,吃穿用度皆是銀器。銀筷, 銀槍,乃至銀燭臺,隨便一個放在她的手上, 槿榮都能用它制出供全村人所用的玻璃鏡子。

也是奇怪, 裴松做成的水車都快成為桃花村的一大景點,前去洗衣服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有人把陳年舊衣乃至被罩床單什麽都洗得幹幹凈凈。

明明衛生狀況得到了顯著的提升,可系統上, 桃花村無論是後山, 前村,哪怕村外都沒有半點銀的痕跡。

若是有那麽一星半點兒,槿榮也不至於眼饞外人到這個樣子。

她觀察地勤, 見不只是北方那位手握畫卷的君王一人自北而南, 逶迤而下。

仿佛北雁南歸似的, 北方大大小小的國家紛紛派出了這樣一行隊伍,帶著金銀珠寶,寶馬美人, 前往南方而去。

“倒像是有什麽儀式,或者盛宴。”槿榮琢磨著。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玻璃窗,玻璃盤,玻璃碗,連望遠鏡都叫槿榮搗鼓了出來,可這銀遲遲沒有動靜。

槿榮查看玉璧的頻率也由一天兩次,變為一天三次,甚至只要休息的時候就會摸出來看一眼。

一日午後,槿榮下意識地摸過玉璧,幾乎不抱希望的仔細搜尋了桃花村內,照舊什麽都沒有。

她隨意瞟了眼熱鬧非凡的南方王城,那裏是如今地圖上畫軸標記的所在。此時天南地北的群雄們正一派祥和地宴飲,個個不計前嫌似的。

“無聊。”槿榮嘟囔著,打算收回系統。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場面嘩然生變。

觥籌交錯間,揮舞的水袖之中躍出了寒光,利刃直指在列的各位君王。

這並非一場其樂融融的會談,而是一場貨真價實的鴻門宴!

原本攜錙帶重的君王們,或為炫耀,或為求和,一時間四散如鳥。有跑得慢的,穿得厚的,喝暈的,或是懷抱佳人的,當即成了刀下亡魂。

秋日大變,北方要亂。

比起這些,槿榮更關心畫卷的動向。見它似乎是留在了深宮之中,沒有哪個亡命之徒顧得上帶走它。

正當她暫時放下心來之時,忽然在曾經擁有畫卷的君王身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人賊眉鼠眼,個子不高,卻一臉傲氣,槿榮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一張張人臉如同走馬燈般在槿榮腦海中閃過,隨著畫中那人一個激靈的擡眼,槿榮頓時認了出來。

此人正是他和裴松之前逮住的偷藥賊,吳忠是也!

曾經的偷藥賊如今還會偷盜,縱火犯還牢記著放火的奧義。就如同畫卷中那樣,吳忠用他三教九流、下三濫的招數,帶著喝大了的國君一路逃竄。

搶馬,縱火,鉆狗洞……全是正經侍衛與官家子弟們學不會的路數,刁鉆無比,還真叫他帶著國君逃出了。

血流成河的南國王宮內,吳忠身旁的國君成了此次鴻門宴中唯一幸存的獨苗!

無論是原身還是槿榮,對吳忠的印象都非常淺。但僅憑他能夠兩次逃出生天的表現來看,不得不說,此人三板斧走天下的本事還是很實用的。

然而自從認出吳忠的那一瞬間,槿榮便有種不祥的預感。

自從宮宴生變以來,幾日過去,從早到晚,槿榮都不錯眼地盯著。系統上卷軸的位置一動不動,然而吳忠卻帶著他的君王一路向桃花村而來。

“不是吧,你一個從桃花村逃出去的人,如今走投無路了,還舔著臉要回來?”槿榮無語極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逃走的村民他要回村;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幸好,吳忠身邊只有那個國君一人。

他們走的路和昔日漁人進村時的並非同一條,眼看著是要跨過後山來到桃花村。

一日清早,裴松下了課回屋讀書,見槿榮穿戴利索地敲了敲他的門,不同於以往商量的語氣,只是陳述道:“裴松哥哥,我想進山。”

他放下筆,二話沒說便換了行頭,背上弓箭。

出發前,見槿榮鄭重其事地戴上了望遠鏡,裴松不覺挑了挑眉:“是想進山玩嗎?”

對方嘴角微揚:“會一會山裏的老朋友。”

槿榮雖是帶上了望遠鏡,實則玉璧不離手。一只手始終探進袖中的袋子裏摸著,連裴松想要扶她走過崎嶇的山路都沒有搭手。

領頭的裴松不免有些失意,回過頭看,槿榮的神色透露出她絲毫沒有游山玩水的興致,更像是一個老道的獵人。時時刻刻聚精會神,乃至渾身緊繃。

他獵到了山兔,槿榮不甚在意;一些珍稀的藥材,連裴松都認得出來,槿榮卻仿佛看不見一樣。

一次古怪的出行。

這邊,裴松思量著小姑娘心不在焉的原因。忽然間,袖子被槿榮緊緊攥住,一副望遠鏡遞了過來。

槿榮雙睛發亮,像是終於發現了獵物。她輕聲道:“老朋友來了。”

些微扭曲的鏡面之中,裴松瞧見了遠方的山溪,跳躍的兔子,搖曳的竹林……還有兩個人。

熟悉又陌生的人。

一人身著軟甲,一人拖著泥濘的華服;皆狼狽不堪,疲於奔命。明明是兩個身型矮瘦的人,裴松卻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正如十餘年前,被叔叔拽著亡命天涯的自己。

瞇了瞇眼,裴松瞧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吳忠,而另一人只是有些眼熟,卻在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起,心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心頭有什麽驅動著他,裴松搭箭,挽弓,仿佛對面只不過是兩只小獸。

而他,則是捕獵它們的雙眼猩紅的,同樣為欲望所驅使的野獸。

血湧之際,一雙手攥住了他的。

裴松回過神來,瞧見身邊槿榮搖了搖頭。

隨著吳忠和陌生人越來越近,槿榮心思一轉,拉著裴松躲到一棵粗壯的樹幹之後。

不過一會兒,清晰的粗喘聲和腳步聲仿佛就在耳邊。

“陛下,陛下,您再堅持一下,前面就到了。”是吳忠的聲音。

傅生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他如牲畜一般奔行著,胸口呼嘯如一架破風箱:“膽敢欺君,要你的命,要你全家的命!”

跑死了馬,逃散了隨從,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如螻蟻般躲在深山密林之中。

或許他該慶幸,螻蟻好歹是活的。而那些前日還同與他交杯共飲,暢談天下的鄰國君王們,或許早就埋葬在了靳王宮的一角;而他們的王位,臣民和女人們,皆成了靳國皇帝或是他們自己兄弟叔伯的財產。

無奈之際,傅生向他的王弟傅堅放出了唯一求救的信號。落在靳國手裏,他必死無疑;可若是落在他那個道貌岸然,滿口仁義禮信的王弟手中,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死亡是恐懼的,未知更是恐懼。在與死神的賽跑之中,傅生不禁想到了曾經成為他刀下亡魂的那些人,頭一個便是王墮。

正回顧往事之間,忽見前方大樹後走出一道身影。

“鬼啊——有鬼!”傅生大叫。

看清來人,傅生更是激動:“王墮,吾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你還有何怨言?為何屢屢糾纏於我!”

對面肖似王墮的青年眉頭緊皺,眼露寒光。這時,自他身旁走出一個妙齡女子。

傅生記得,宰相王墮曾有一美妻,此時見二人並肩而立,下意識便當是他們夫妻二人齊齊來找他索命了。

他連退三步,嘴中不斷念叨著王墮的名字,長途奔襲的雙腿漸漸發軟。

只見對面的青年手持彎弓,利箭正對他的額頭。面容狠戾,眼角都是紅的。

這時,身旁的吳忠大叫出聲:“裴松,槿榮。是我呀,我是吳忠。”

他撲通一聲跪下,倒嚇了傅生一跳。

這竟不是鬼嗎?

吳忠跪地求饒:“求你們看在我爹娘的份上,收留我和君王兩日。等援兵到了,我一定加倍答謝,金銀財寶隨你們索取。”

槿榮看著一身肅殺氣息的裴松,心中有了預感。問向吳忠:“你的國君?叫什麽名字?”

不等吳忠回話,裴松自牙縫裏咬出兩個字:“傅、生。”

與此同時,利箭破空,生生穿破了那人的膝蓋,瞬間血流入註。

“裴松你瘋了?”吳忠的小眼瞪得圓大。

又是一箭,恰好射中右膝。傅生軟跪癱倒,傷口接觸地面,愈發疼痛,慘叫出聲。

原來,先前一直持有畫卷的君王正是害死裴松一家的傅生。

搞明白了始末,槿榮開口便罵:“自古有奸臣跪忠臣,你昏庸□□,到了陰曹地府也該長跪不起,告慰那些忠肝義膽的國之重臣!”

身邊的君王已然疼得說不出話來,只不斷翻動著嘴皮。吳忠並不曉得昔年往事,此時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

先是君王,下一個難道就是他了?

他也跟著下跪:“二位,我錯了。我不該偷你的藥,更不該放火。我日日牽掛桃花村,想念我的父母親和姐姐。求您看在他們的份上饒了我一命吧。”

吳忠擡眼瞧去,見裴松不像是聽進去他的一番告饒的樣子,只盯著半死不活的國君傅生看。而一旁的槿榮正打量著他,面露沈思。

正當吳忠打算擠出兩滴眼淚之際,卻聽槿榮問道:“有銀子沒有?”

哈?

吳忠以為自己聽錯。

他的家鄉不該是淳樸、勤勞而熱情的嗎?何時成了一個盤踞山上的土匪窩,見面不是殺人,廢腿,就是要錢。

吳忠擡頭,滿面困惑。

槿榮沒那個耐心跟他扯皮:“有銀子沒有?沒有連你一起殺了。”

顧不得那麽多,吳忠連忙點頭:“有有有。”

從進了大山,銀子沒有半點用處,愛財的吳忠卻一直將它們揣在懷裏。如今,舍錢保命吧!吳忠可不想像國君一樣,死豬般癱在地上。

他掏出兩個沈甸甸的銀元寶,畢恭畢敬地放在前方的地上。

忐忑地擡頭,吳忠險些驚掉了下巴。

看到銀子的槿榮雙眼霎時放亮,就跟黃鼠狼看到了雞一樣。說實在的,吳忠身為一個賊,見到銀子時都沒有她那般喜悅和滿足。

身邊君王眼看就要斷氣,吳忠縱然再咽不下這口氣,也只能乖順地聽對方安排。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跟著裴松和槿榮二人死皮賴臉地混進桃花村待上一段日子。

正琢磨間,身後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回過頭向山下眺望而去,依稀可辯是覃國親兵制服的顏色。

八成是君王的親弟弟傅堅,收到了傅生在進山前放出的求救信號後趕來的。

望著身邊奄奄一息的君王,和山下那頭實權在握的傅堅,吳忠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槿榮早在系統上就看到了前來支援的一大幫人,瞧著吳忠露出了絕處逢生的驚喜表情,她一盆冷水潑了過去。

“想活命的話,就把嘴閉嚴了。”

從往事的情緒中走出,裴松透過望遠鏡看清了來人,與槿榮對過一個眼神後,他兩步上前,生生拔掉了插在傅生膝蓋上的兩只木箭。

一陣鉆心疼痛,然而傅生只能瞪著眼睛看他,已經叫不出聲來。

槿榮遞上一只手帕,幫著擦掉裴松手上的汙血。

她對著一旁小眼滴溜溜轉個不停的吳忠恐嚇道:“你不如試試看,是你的嘴快,還是我哥的弓箭快?”

吳忠垂眼,掐斷了心中剛萌生的想法。

趕在眾人到來之前,裴松和槿榮再次撤回到那棵粗壯的大樹後。

裴松手中的弓箭始終對準了吳忠的後腦勺,見對方雙手攥了又攥,一會兒探頭望向山下,一會不忍地看向傅生。

終於,吳忠拔出了傅生身上的佩劍,雙手並用,將其插入了對方的胸膛。

奄奄一息的傅生,徹底沒了呼吸。

皮靴聲和刀劍聲傳來,距離槿榮他們的藏身之地不足兩丈。

吳忠伏在傅生的屍體旁幹嚎:“國君,國君啊——是屬下無能,沒能救得了你!”

餘光瞧見了身著戎裝的傅堅,吳忠以頭搶地:“請王爺治罪,國君遭靳人暗算,身負重傷,一路逃亡至此,終是無力回天。”

一群男人的假哭聲,驚起了幾叢飛鳥。

槿榮先還是緊張地攥緊了手,而後百無聊賴到摸了摸耳朵,只覺得他們實在很是會演。

直到看著一眾人擡著傅生的屍體下了山,她才和裴松回村。

系統上,可以見到吳忠跟著傅堅快馬加鞭趕回了覃國。

一場鴻門宴,北方大亂,十餘位君王無一幸返,而只有覃國的傅堅把本國國君的全屍帶了回去。

桃花源外,風起雲湧。

然而這些已不在槿榮的關註之中。

二人下山後,直接到了村邊的坡地處,在長輩們的墳墓前,槿榮點著了沾了傅生之血的帕子,告慰父母親在天上的亡魂。

擡眼看向裴松,見他的神情也比往日輕松了許多。悲痛的童年,積年的仇恨,沈重的愧疚,如今也算有了終點。

“裴松哥哥如今看起來,和往日不一樣了。”槿榮發自內心道。

她摩挲著吳忠丟下的兩錠銀元寶,幾日來的陰霾一掃而散。

系統的獎勵,難道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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