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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基因 夏風吹得桃枝搖搖。空曠的院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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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風吹得桃枝搖搖。

空曠的院舍裏攔過一根晾衣繩,上面曬著槿榮的深色外衣,此時隨著東風蕩秋千似的飄來飄去。

今早剛吃過飯沒一會兒,槿榮便趕在裴松下手前,自己抱著衣裳和棒槌跑到溪邊去洗了。

她是不喜歡洗衣服,卻也不忍心總讓哥哥困在亂麻團般的家務瑣事裏。

擱了足足的皂角粉,槿榮揮舞著棒槌“邦邦”敲打。

沒怎麽洗過衣服,手臂很快泛起了酸脹的感覺。槿榮捏了捏胳膊,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早日搗鼓出個洗衣服的家夥事兒來。

一旁同樣洗著衣服的趙家姐姐註目思索了片刻,轉過頭面向生疏而吃力的小姑娘。

“槿榮,我這些天在裁制新衣。你下午到我家來量尺寸,我給你也做兩套。”

槿榮連忙擺手推辭:“不用不用姐姐,我衣服夠穿的。”

大火後她還有一套正在敲砸著的深色外衣,一套身上的淺色外衣,換著穿剛剛好。

趙姐姐笑了:“你跟我還客氣什麽,兩套衣服而已,順手的事。若不是你治好了我爹的天花,我們家如何還能團團圓圓地過日子。”

趙家人熱情大方,已幫了槿榮和哥哥不少,然而槿榮看病不是為了讓人家報恩。她還想推讓,趙姐姐卻從河水裏伸出冰冰的手,握住她的,溫和地嗔道:

“你還小不懂,女孩子家只兩套衣服像什麽樣子。”

唔,幹活時穿深色的;平日裏穿淺色的,剛剛好。

只是明日是桃花村老村長、也就是槿榮父親的忌日,她想著去祭拜還是穿深色的好,方才趕著把衣服洗了。

趙姐姐依舊堅持,既然村鄰親如一家,槿榮便不再推辭。她點點頭,甜甜道謝:“那好吧,謝謝姐姐。”

後山側面的一處坡地上青草茵茵,久眠著桃花村數百年來的先人們。有的自故鄉逃亡至此;有的生於斯,長於斯,終生未踏出桃花村一步。

槿榮的父親便是後者。他去的早,原身些微的記憶中壓根就沒有父親的樣子;就連母親,在她的腦海中也只是一張模糊的美麗面孔。

但槿榮還記得,每年祭拜時皆是由她打頭,繼而是裴松,後才是他人。

槿榮隱隱猜出這其中的緣故,卻未曾點破。

正如為何家中一對兄妹,偏偏妹妹才是正經的村長一樣。原身心思有限,從未思量過這些;而槿榮卻不想深究。

她孤零零地穿到桃花村來,成了村裏極少數沒爹沒娘的小可憐,只有個關心她照顧她的哥哥。

親兄妹也好,堂兄妹甚至沒血緣的兄妹也好,槿榮都不想打破如今的平靜。

她和哥哥磕過頭後,周圍來祭拜的鄉人們按照年齡依次獻花。

“老裴啊,你和嫂子這下可以放心了吧。槿榮長大了,頗有你當年的風範!”

“是啊村長,今年多災多難,多虧了槿榮在,治好了天花那麽兇烈的病,我們才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如今村裏修好了蓄肥池,個把月後莊稼也能豐收了。”

“現在我家裏的茅廁幹凈得很,每天舒心不少,感覺身體也輕快了!”

你一言,我一語。好像親朋好友年節時來家做客,當著好友兄弟的面誇讚小輩一樣。

日頭升了上來,裴松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勸大夥兒歸家,心意盡到就好。

回去的路上,許是人多出了汗,偶有蒼蠅蚊蟲飛到眾人身旁,被擡手揮跑。

“現如今家中廁所裏是真沒什麽蒼蠅蟲子了,幹凈得我都不太習慣。”

“但眼看天熱了,廚房啊,院子裏太陽照到的地方還是有蒼蠅趴在上面。”

槿榮也註意到了,她道出自己的想法:“山腳下有一種花名為除蟲菊,其花能殺蟲驅蠅。”

“摘下三五朵,用不是煮飯的鍋加水煮,灑在屋內的角落裏,可以滅蟲卵。”

“或者將其曬幹,幹花碾成粉摻在豬油燈裏,做成蚊香,也能驅殺蒼蠅蚊子。”

村人們想起來往年自制的除蟲菊蚊香,回答道:“這個我記得,你幾年前就說過的。當時挺管用,不過這幾年效果大不如前了。”

也是,幾年前用了藥後,不攜帶抗藥基因的蒼蠅倒是都滅絕了;但少部分生存下來的抗藥蒼蠅繼續繁殖,反而使後代都有抗藥特性。

用藥不是長久之計,那也只有笨法子了。

“不如拿細軟的竹條、藤條什麽的編個蒼蠅拍試試?”槿榮提議道。

面對害蟲,化學攻擊不成就要物理攻擊。

村人們動手能力極強,很快就在腦海中想出了編制方法:“槿榮你腦筋真好使,我這就回家編一個蒼蠅拍試試!”

也有人提出異議:“可一只一只地拍,如何殺得凈呢?”

想殺凈還是別想了,人類滅絕的那日蒼蠅等害蟲都未必滅絕。

槿榮鼓勁道:“那也要殺。今日殺一個,來年少一窩。”

蒼蠅傳播病菌,必須要下力氣滅;它的繁殖能力極強,人越手軟越被動。今年有些晚了,明年開春時若能集中滅蠅,效果一定不錯。

她想到炎黃子孫獨有的防蚊蟲發明,點撥道:“還可以紡線織成粗粗的紗網,框在門窗上,阻隔蒼蠅蚊子進來。”

村人們點點頭,若下了心思防蚊蟲,還怕沒有辦法嗎!

村裏九成九的百姓家中都通上了蓄肥池,槿榮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她回歸藥屋,享受了幾日坐診、勞動與休閑結合的悠哉田園生活。

繞著藥屋散步,舒展下筋骨。槿榮瞧見哥哥在家裏堂廳的窗前提筆默書。

哥哥知道她愛幹凈,默默地就把水箱給安好了。

既然哥哥愛讀書,她何不想法子做出些竹紙來?村裏的文明和文化六百年來幾近停滯,長久來看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裴松心有靈犀地擡頭,瞧見了院子外的槿榮,叫她過來。

槿榮像只歡喜的小鳥,飛進了自家房子。

“哥哥在寫什麽書?”槿榮古文馬馬虎虎,認不出裴松默寫的片段。

“讀讀看。”裴松遞過竹簡。

槿榮雙手捧起,從頭至尾略打量了一遍,眉頭微皺。

“第一個字怎麽讀,瓢?”

“摽(biào),和魚鰾的鰾一個讀音,是墜落的意思。”裴松耐心地解釋。

好吧,槿榮在她貧瘠的農田常識中搜羅一番,發現她並不曉得魚鰾是什麽。

她朗讀道:“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具體什麽意思不知道,但感覺像是《詩經》。槿榮問道:“是《詩》中的篇章嗎?講什麽的呀?”

村裏僅有的藏書都是從前她的祖宗老村長帶來的,秦朝以前的“四書五經”村裏都有,還有些史書。這篇讀起來像詩,那就只有詩經了。

“正是。”裴松嘴唇動了動,解釋釋義,“這句的意思是,梅子落地,樹上掛有七分果實。”

槿榮聽得專心,目光直視裴松,虛心求學:“那後半句呢?”

天氣果真越來越熱。瞧,哥哥的耳朵都紅了。

“後半句的意思是,”裴松低頭瞧向竹簡,避開槿榮驕陽般明媚的視線。“想要求娶我的兒郎,請不要耽誤良辰。”

槿榮察覺了到夏日的炎熱。

因為她自己的耳朵也在發燙。

“喔喔。”她倉鼠般胡亂地點了點頭,放下竹簡:“學到了。”

空氣有些凝滯,熱乎乎的。

“今晚我們喝梅子湯吧。”有人開口道。

“嗯,挺好。”另一人立馬回答。

活學活用,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晚飯時,槿榮一口飲下半杯酸甜涼爽的梅子湯,享受得瞇了瞇眼。

溫飽思那啥欲,哦不是,吃飽喝足就要開始思量更高層級的需求。

“哥哥,村裏的孩子們都不識字。咱們不如和大夥兒商量下,蓋個學堂吧。”

裴松意外槿榮有此打算,卻還是放下手裏的碗,一一道出難處。

“蓋學堂並不麻煩,難的是其他地方。”他轉頭望向家中存竹簡的方向,門未關嚴,露出裏面的大壁櫃的一角。

村中僅僅是記載古書的竹簡就有三千多卷。家裏老房子年歲久了雜物多,放不下,故而多數堆在槿榮的藥屋,也幸虧如此才在火災中得以保存。

他開口道:“一則,村裏的竹簡和筆墨都不夠。”

若是開放幼學,所費就要翻倍,村裏人沒那麽多精力削綁竹簡。

“這個我來想辦法。”孩子們的文具要管夠,槿榮已有對策。

裴松輕嘆一聲:“二則,村裏沒多少孩子願意讀書。”

桃花村人口不多,讀書與否不關乎村民們的生活質量,幾百年下來,大家差不多都是睜眼瞎。

“從前都是願意讀書的家庭把孩子送到村長或者村中識字的人家來,跟著認幾個字就算結業。”

裴松回想著自己的讀書經歷,父親去的早,他和槿榮從小跟著一位識字的爺爺認字。

“但那是極少數,識字的孩子們長大後也很少讀書或是書寫,漸漸也就荒廢了。”裴松看向槿榮,他還記得下午對方讀詩三百時的磕磕絆絆。

槿榮絲毫沒有差生的自覺,她拍了下桌子,立時有了決定:“那就強制,必須讀書,還要考試。”

裴松笑了:“那如果不讀呢?”

“考試不合格的,就不能參與村中的大小議事。”身為村長,她雖是準備動用自己手裏芝麻大點的權利。

裴松不讚同地搖了搖頭:“術業有專攻,此般未免有些霸道了。”

確實,步子邁得太大了。槿榮從善如流:“哥哥說的是,但大體上可以有這麽個意思嘛。”

“容我想想。”裴松有了啟發,端起碗筷。

“自然。”槿榮再飲一口梅子湯。制定政策不急,先讓她把材料準備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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