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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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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書林懷著覆雜的心情再一次走進奈河靈境,比起數年前不同在於這一次是孤身一人。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時來到此地,或許是懷念故人,更或許是懷念過去。

時隔數年再一次見到蘇暮羽之時,謝書林只是在他那驚訝的目光下默不吭聲地走到他身側坐穩。

“你怎麽來了?我幻覺了?”蘇暮羽驚訝地探頭四處望了望,又以一種更驚訝的眼神看向謝書林:“執念呢?你們倆搞什麽啊,每次都只來一個,吵架了?”

“墜蘭呢?怎麽沒看見她?”

蘇暮羽楞了片刻,道:“她嫌無趣,到人間玩一會兒。”

“你還好吧?”

“我很好,倒是你啊,你和執念吵架了?”

謝書林低眉深思片刻,問道:“你剛才說執念來過?”

一聽這稱呼就不正常,再看從雲天城到奈河,來回一趟起碼要四天時間,謝書林連這都不知道,想來這兩人吵得不輕。蘇暮羽輕輕拍了拍謝書林的肩,以表安慰:“幾年前來過一次,她沒告訴你?”

“執念未曾告訴你,她已是綠蜥族的人了?”

“什麽!”

當真不知麽……謝書林拉起蘇暮羽的手臂,將其衣袖卷起,沒尋著一處傷口,不禁陷入沈思。

蘇暮羽將手臂抽回,神情擔憂地推了推謝書林,嘴裏卻開著無聊的玩笑:“你幹嗎?別告訴我幾年不見你連性取向都變了?”

“這些年綠蜥族不曾找你麻煩?”

“不曾。”蘇暮羽遲疑片刻,驚訝道:“你認為是執念在沈燁面前護我?沈燁對她開出了某些條件?”

“我不知道。”

“你究竟怎麽了?執念怎麽會去綠蜥族?你能不能給我說清楚啊!”蘇暮羽突然覺得無比頭疼,在這與世隔絕之地才待了多久,自己所熟識的人或事竟是發生了那麽大的變化,究竟又還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此刻他就想問個清楚,卻無奈面前的人是謝書林,啥話都憋心裏,有時候真不是因為那些事是秘密,只是因為那家夥話說少了,有些事根本不知道怎麽去說出口,所以幹脆不說了。

“執念被人誣陷為綠蜥族派來的奸細,不得已才離開了雲天城。”

蘇暮羽等了片刻,似乎是想聽後文,卻是發現謝書林沒了聲,於是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不知道為了什麽,她歸順了綠蜥族。”

“然後呢!”

“她和沈燁在一起了。”

“靠!然後呢!”

“她殺了我爹。”

“……然後呢?”

“沒了。”謝書林給這段對話畫上了一個無奈的句號。

信息量略大啊……蘇暮羽突然覺得自己腦子不是很夠用:“等一下,我們需要慢慢來。”他自是不會對謝書林的表達能力抱有何期待,只能自己慢慢問了:“她和沈燁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

“好吧,我懂了……”不用多問,蘇暮羽只見謝書林從來到這裏的第一秒開始,直到此時此刻此分此秒,面部表情都寫滿了苦大仇深四個大字,想來這些年也沒什麽好事發生:“那,她為什麽殺了你爹?”他也不敢多問,深怕說多了謝書林就閉口不答了。其實他心裏已經糾結瘋了。

比如執念怎麽會被人誣陷?被誰誣陷?你和雲涇都護不了她?

你爹怎麽還沒死?你爹從哪又冒出來了?你爹怎麽會被執念殺掉?

不過蘇暮羽也清楚,這些問題問出來所能得到的答案八成都是“我不知道”或者“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

“我能把你轟出去麽?”蘇暮羽崩潰,他有一種如果今天死去了,一定是被氣死的!簡直死不瞑目!

謝書林沈默了很久,最後如此這般的簡單說了一下,竟是難得的清晰明了,讓蘇暮羽深感欣慰:“你的意思是,執念是為了不讓你去涉險,才這麽做?”

謝書林皺眉,終是點了點頭。

他又怎會不知執念這麽做的理由?可是,他又怎麽能將這一切釋懷?

執念竟然在他面前親手殺掉謝懷青,非但是殺了他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也代表著她親手斬斷了彼此間最後一絲牽絆,代表著此後陌路。

執念殺謝懷青,於謝書林而言,是仇,僅以此仇換取曾經情深不壽化為烏有;亦是恩,僅以此恩換取那些過往牽連一筆勾銷。

她可以絕情如斯,他又還能期盼什麽?

或者說,從那一日送她離去之時便該斷了心中念想?

怪只怪太過自以為是,太過一廂情願。本以為暫時將執念送走,日後總有機會將她接回,卻不料她的人等不了,於是依附了綠蜥族,而她的心也等不了,於是依附了沈燁。

“你……恨她?”

“我又何來勇氣恨她。”謝書林發出一聲極微的嘆息,對於他而言,沒有恨,只有痛。

“那你也知道這是沈燁為你設下的圈套,等著你去自投羅網,而執念為你做出這些,就等於是背叛了沈燁,她會有什麽後果,你想過嗎?”

“……”

“你怎就……”蘇暮羽咬牙將後半句話吞進了肚子,事到如今,他又哪敢多說?

曾入蝕人血池,曾試百種奇毒,曾守孤城數日……這樣的他,怎就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

謝書林的目光漸漸從迷惘變成痛苦。

“你……沒事吧?”蘇暮羽小心翼翼的問著,卻見謝書林猛地起身離去,只得對著那背影大喊:“餵!你可別想不通啊!”

蘇暮羽試著用靈力將謝書林揪回來,無奈這一瞬間就跑得太遠,只能感嘆鞭長莫及了。這家夥可千萬別是去未名城和沈燁拼命了才好……

***

修衣慕緩步走到沈燁身旁,道:“風逸親自帶了不少人去追捕執念,修衣族內也已經派出不少人協助,可她藏匿行蹤的本事了得,好幾次有人見著她,卻都被她逃了。”

“洗心進展到什麽程度被打斷?”

“攝心之術尚未進行到一半。”

“對她可有影響?”

“心中的仇恨已經萌芽,一觸即發。”

“那麽……”沈燁沈吟片刻,道:“告訴風逸,可以讓路子玄動手了,時限一個月,不管用什麽方法,若不能殺了蘇暮羽,就拿了路子玄的小命。”

“阿慕明白。”

“讓青竹帶點人去鬼界準備,奈河中的危險一除,立即去到人界洪山,向蒼靈族宣戰示威,若是蒼靈族縮頭不出,便將那裏毀滅。”

“為何選擇人界洪山?”修衣慕疑惑地看著沈燁,一是不明白為何數年無動作的沈燁會突然將目標瞄向人間,二是不明白去洪山能如何立威,三則是不明白這事與追捕執念有什麽關系。

沈燁笑道:“不過一場小游戲,在哪玩不一樣?正好人界偏遠,去那省得有人搗亂。”

蒼靈族若是連這麽一場小游戲都不敢玩,那便是無能。擺明了洪山之事就是沖著蒼靈族而做,綠蜥族可以毀了一個洪山,便可以毀了魔界中各個小種族。反之蒼靈族若救不了洪山,自然也救不了其他種族,到時那些一直對蒼靈族示好的種族若是不想自己的領地同洪山一樣下場,就會保持中立,或是歸順綠蜥族。

修衣慕點頭,心中卻有一絲茫然:“那執念呢?”

她實在不知沈燁為何突然間換了話題,莫非是要放了執念?

沈燁微微皺眉,隨後閉上雙眼,冷聲道:“把千祭的死因散布出去,再將鬼界去往人界與妖界的出口封鎖住。”

修衣慕不解,若是讓執念知道了花溪已死,沈燁非但下令殺掉蘇暮羽,還要將她最後的生路阻斷,心中恨意豈不是會徹底蘇醒?到時候就難以應對了:“你若是這麽做,必定讓她的恨意徹底蘇醒,而失去了攝心之術控制的她,心中所恨之人恐怕會從謝書林變成你。”

“本來就只是想讓她恨而已,至於恨誰,怎麽恨,很重要嗎?”

“當一棵嵐樹的愛恨都在心中徹底蘇醒後,它的力量便會增強數倍,若無一流高手,怕是封鎖不住她的去路,若是不能在她恨意徹底蘇醒前將其活捉,怕是放虎歸山,貽害無窮……”

沈燁揚眉反問道:“誰說要將她活捉了?”

“可是,這仇恨如利箭,我們又要如何控制這麽一支離弦的利箭?”

若不能為己所用,再強又有何用?

“她會回來。”說著,沈燁不禁沈默,她真的會回來嗎?會為了他回來嗎?

怎麽可能……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謝書林來到他身旁,縱使對她再好,也只能換來兩次背叛,這樣無情的女人,又怎會為了他而回來?

這樣的女人,又何苦期盼她會心甘情願的回來?

沈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她一定會回來,如果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背叛而發生,肯定會回來……”

只要能夠將她的心逼到絕境,她就會回來——帶著滿滿的恨意回來。

沈燁堅信,只要這支利箭敢刺向他的胸口,他便敢伸手在那生死一線中捕捉住這支仇恨之箭最脆弱的地方,讓她永遠永遠都逃不掉。

***

不知逃到何時,不知逃往何處,不知多久沒有進食,也不知多久沒能安心合眼入睡。

她聽聞到了花溪的死訊,也親眼看到綠蜥族對去往人界與妖界的通道進行了封鎖。

執念知道到這一切都是在針對自己,沈燁不會放過她,但不再是為了昔日之情,只是為了讓她生不如死。理由僅僅是“背叛”二字。

既然沈燁說她背叛了他,那便徹底背叛吧!

從前身而為樹之時所積存的那些無法使用的靈力都在這段日子裏發生變化,開始在體內慢慢游走。雖不知為何,但她卻真切的感覺到自己對靈力的控制能力再不斷提升,當她看到綠蜥族封鎖線時甚至覺得如今的自己可以輕易隱蔽身形,偷偷穿過那道封鎖。

明明可以逃走,她卻選擇了留下來,從鬼界偷偷折返回了魔界。

為了回去,一路上又被發現多少次,受了多少傷,只是這些她都不再在乎。

她已是第幾次將自己化作一片葉,靜靜藏匿在繁茂的樹頂,忍住全身劇痛看著搜捕者從眼皮底下走過。只要一想到沈燁在整個魔界範圍內搜捕著她,心中恨意就越發濃烈。

沈燁,你要我生不如死,那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什麽人!”突然一個綠蜥族人驚呼起來。

又被發現了嗎?執念皺眉,靈力運轉於全身,正欲逃走,卻見一道藍色靈光直將那十數個綠蜥魔盡數籠罩其中。

她循著靈光來源望去,瞬間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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