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之中的空氣很糟糕, 祁少寅的精神體有些不舒服地貼著沈眠的腳邊靠著。

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就靜靜躺在那裏。米哈伊爾說完話之後蹲下身，黑發青年垂眸將自己帶在身上的那顆心臟放到了已經枯萎的心臟旁邊。

鮮紅色心臟下方的血管延伸出來，緩慢地緊緊纏住了已經無色的那一顆。

狐貍歪了歪腦袋, 祁少寅與它的視野互通，能夠看見這裏發生的一切。

沈眠打開了那封信, 將裏面的信件抽出。

但第一眼看上去什麽都沒有, 一張空白的信紙靜靜躺在沈眠的手中。

米哈伊爾雙手插兜站起來, 他將手按在了白紙上, 精神力覆蓋紙張, 上面的內容浮現在沈眠的眼前。

【親愛的眠眠：

展信安。

最近還好嗎？當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成功抵達了B城區進行交流活動。

在這一路上我看見了很多不同的地貌, 和記憶裏的完全不同，要是可以的話，我想帶著你一起旅行一次，我們可以在任何地方停下腳步……對了，我在路過J城區的時候看到了一種開在沙漠裏的花, 是白色的、生命力頑強, 我猜想你會喜歡。

抱歉，我似乎又一次跑題了。

眠眠，我忘記告訴你, 如果在中央塔碰到了纏人的家夥，你完全可選擇將他們驅逐, 不用擔心那樣做會傷到他們脆弱的心靈。

……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經過了許多個安全區, 到達了能夠讓我繼續完成所行之事的城市。

我很高興眠眠願意為了尋找我來到這裏, 很抱歉讓你為了我如此奔波, 你應該是循著精神力的印記找到這裏的, 但之後的精神力痕跡我會全部清除，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汙染體的聚集與心臟的破壞有關聯，至於B城區發生的事情，我對人類建立起的城市表達敬意，但並不感到可惜。

我想，在這樣日覆一日的世界上，死亡對人類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

但請放心，對你而言，我從來就沒有改變。

中央塔中已經埋下了種子，但有煩人的家夥在中間插手，再加上我想要給你一個完美的結局，所以這一次選擇了比較激進的方式。

眠眠，我在I城區等待你。

屆時…來找我吧，我會將我所知的一切告訴你。】

沈眠在看完最後的落款後，手中的紙張自己燃燒了起來。

她松開手，看著紙張伴隨著重力下落，那張臉上看不出是什麽神情。

米哈伊爾卻知道她有些不高興了。

米哈伊爾勾起唇角，他彎下腰將地面上的心臟重新拾起來：“沈修君說的也沒錯吧，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下…讓人類早點死去也算是憐憫了。”

沈眠瞥了他一眼，視線略顯冰冷。

那顆心臟在米哈伊爾的手中像是吃飽喝足的小動物，跳動的速度緩慢，但活力十足。

沈眠彎腰將地上焦躁的小狐貍抱到手中，她的手在小狐貍的頭上一下一下摸著，一邊安撫受到驚嚇的小狐貍，一邊淡淡道：“這裏面有你的手筆。”

米哈伊爾彎眸：“我和沈修君是雙生子，妹妹應該沒有忘記吧？”

“而且，希望世界停止繼續毀滅也是妹妹你對他說的，那家夥是個死腦筋。”米哈伊爾的手收握起來，“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來。”

沈眠轉身就走。

沈修君在信件中提到了中央塔，而他炸掉中央塔都是有可能的事情，看樣子她必須得去J城區和他見一面。

但是這樣一路追著他跑，讓沈眠有些不高興了。

米哈伊爾原本感覺到沈眠對沈修君的不滿態度，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前方的黑發少女是連帶著他一起不待見起來。

……看來長得相似還是有麻煩的。米哈伊爾苦笑著想。

他回眸看了一眼這隸屬於安道爾家族的會場，男人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很快擡步跟上了沈眠的腳步。

紅發少年雙手插兜在安道爾會場破碎的大門門口。

他看著一片狼藉的城市沈默，聽見後方的腳步聲轉過頭。

沈眠：“我不想對你再用一次精神操控。”

祁少寅：“哇，這是在威脅我嘛？”

狐貍眼的少年笑著說道：“放心好了——只要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我就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沈眠：“回程不要和我一起，直接回中心城區，讓你哥開最高級別的戒備。”她說著把懷裏的小狐貍往祁少寅的手上塞，“中央塔所有人都要做最高級的SAN值檢測。”

三個邪神和

祁少寅伸手將沈眠手中的精神體抱到自己手中，紅色的小狐貍還有些不願意地往沈眠的方向鉆：“我明白了。怎麽把我的小狐貍嚇成這樣？”

他剛剛的視角是沒有辦法看見沈眠手中的東西的，但是沈眠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中心城區接下來會有危險。

祁少寅的精神體還要用來尋找白薔薇軍團其他人的蹤跡以便匯合，小狐貍緩了緩，從他的臂彎裏跳了下去繼續在前面帶路。

林晚星和溫櫟帶頭在尋找B城區覆滅的源頭，但很可惜，由於汙染體對這裏進行了大肆破壞，時間也過去了很久，就算是溫櫟也沒能夠從剩下的殘骸中溯源。

而且這裏的汙染體殘留還很多，清除起來也很麻煩。

林晚星找到的地下的防空洞中，已經沒有了人類的蹤影。

唯一的好消息是裏面沒有血液四濺，還算得上是整潔——大概是被其他的隊伍救下，又或者是找到機會逃出去。

但是逃出去之後是否還有生存的可能性就不清楚了。

林晚星的面上有些疲憊，不過在看到有人靠近之後就立刻變回了那副無堅不摧的模樣。

林晚星問：“找到你哥哥的蹤跡了嗎？”

沈眠搖了搖頭：“沒有，但是我決定回程從I城區走。”

沈修君說了會在I城區等待她，作為哥哥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

如果他真的打算對中央塔下手的話，沈眠要阻止他。

林晚星算了一下人數，沒有強求沈眠和自己一起：“車可以借給你用，那幾個人要一起嗎？”

有個代步工具還不錯，沒有也能自己創造，沈眠還是接受了林晚星的好意：“謝謝了。祁少寅之外的四個人和我一起走。”

林晚星眨眨眼睛，似乎對祁少寅一個人被踢出隊伍感到疑惑。

沈眠瞥了一眼被溫櫟喊過去幫忙的祁少寅：“有些事情要他回去和他哥哥說。”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祁少寅在同齡人中再怎麽強大，要前往被邪神控制的區域，也難免會受到影響。

林晚星看了沈眠一會兒，須臾笑了一聲，沒有將沈眠的真實意圖指出來：“也是，祁家的二少爺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讓他在別的地方發光發熱好了。”

他們要在B城區逗留將近十天的時間，對整個前安全區進行大幅度的推進。

整個B城區的軍團全軍覆沒，隔著幾步路就能夠看見地上的殘骸，有的房子內還完好，桌面上甚至擺放著已經腐爛的食物。

角落裏蜷縮著一具半邊身子都被啃食掉的屍體，屍體的懷中抱著一個孩子，有白薔薇的隊員前去查看，發現那個孩子也已經沒有了氣息。

沈眠的目光微沈。

林晚星和她並肩，持劍的戰士語氣悲憫，又帶著不易察覺的苦痛：“大概是有什麽吸引走了汙染體的註意。”

光是在播出的畫面中就能看見，那樣密密麻麻大量的汙染體，普通人根本就沒有逃離的可能性。

“人類很脆弱。”沈眠靜靜說，“但是不應該由那種東西來決定人類的命運。”

林晚星“啊”了一聲，她的手在長劍的劍柄上輕輕敲了兩下。

“我支持你的說法。中心城區那邊……等回去之後我會守好的，如果你需要幫助也告訴我們，不要一個人撐著。”她的語氣嚴肅，“我無法代表整個白薔薇軍團承諾，但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會盡我所能。”

兩人都不知道，在另一邊的三個邪神正註視著這邊的動靜。

金發少年眼眸微微瞇起，看向沈眠身邊的女人的目光憤憤：“林、晚、星，她湊什麽熱鬧！”

約書亞推了一下眼鏡，他游離於對話之外。

萊斯特雙手環胸輕聲笑著：“林晚星是人類，在這一點上就比我們多了很多優勢了。”

路易斯打斷他：“萊斯特，你明明清楚現在的她沒有恢覆那些記憶！”

金發少年目光不善地註視著萊斯特，就好像他說的話如何不可饒恕一樣。

銀發少年輕哼一聲，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瞥了作壁上觀的約書亞一眼。

“我沒記錯的話，你很討厭I城區的那個家夥。”

約書亞淡淡：“比起你來也差不了多少。”

少年像是懶得多說，他看沈眠和林晚星的對話差不多接近尾聲，撐起身子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他們三個的關系中，路易斯和約書亞稍微融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路易斯很討厭利用了他接近沈眠的萊斯特。

所以他也向著沈眠那邊走。

萊斯特靠著墻沒有動靜，周圍似乎也只有風的聲音。

“約書亞和你做過交易，他知道安道爾會場在做什麽，並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萊斯特在空無一人的墻角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和邪神做交易…哈哈，不打算告訴沈眠嗎？”

而在他側邊的黑暗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影。

黑發紫瞳的男人靜靜站著，半張臉隱藏進黑暗中。

他輕聲說：

“我們的神出現了錯誤。她拯救了不該拯救的存在，並為此付出了代價。”

而他…和他，決不能讓他們的神明重蹈覆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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