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爾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示意沈眠將手攤開在自己的面前。

沈眠伸出手的同時有些疑惑：“要做什麽？”

米哈伊爾順勢就將手放在了沈眠的手上，他寬大的掌心向下，只是沒有和沈眠的手貼合, 中間留下了可以放置一件東西的空檔。

“有一件東西要給你看。”

很快，沈眠就感覺到了掌心落下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顆活生生的、正在跳動的心臟。

只不過比起人類心臟的大小還要小一圈, 更像是一個精致的玩具, 就連血管都清晰明顯。

沈眠：“……？”

沈眠擡眸看向他, 米哈伊爾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雙平日裏都情緒淡淡的紫色眼眸中閃爍著不明顯的狂熱。

“它在你的手心裏的時候要更加活躍, ”米哈伊爾像是感慨一樣說道，“妹妹, 它等了你很久了。”

沈眠依舊捧著手中的心臟，語氣卻整個都冷淡了下來，她在米哈伊爾靠的很近的時候用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她一字一頓地問：“這是什麽。”

米哈伊爾的臉色泛紅，黑發淩亂地遮住了前額。沈眠的手不大，但是卡著的位置正好能讓人的呼吸困難。

“神的心臟。”他說。

沈眠皺了皺眉, 她想要甩手扔掉手中的東西, 但心臟下方延伸出來的血管卻緊緊地扒拉住了她的手，跳動的速度也急劇加快。

沈眠嘗試著用精神力將它撬開，但是所有的精神力在觸碰到這顆心臟的時候都會被卸掉攻擊性。

米哈伊爾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在帳篷內外設置的精神力屏障也有些不平穩的跡象，他很努力地仰頭想要呼吸空氣, 按在沈眠手臂上的手也逐漸卸下力道。

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沁出，他小聲道：“妹妹, 要死了。”

沈眠只能暫時作罷, 她松開手, 看著米哈伊爾捂著脖子猛地咳了幾聲, 整個人透露出易碎的美感。

沈眠將那顆心臟放回他的手中，這個動作倒是沒讓心臟再伸出血管抓著自己：“哪一個邪神的？你為什麽會有祂們的心臟。”

米哈伊爾一楞，他有些無奈地解釋道：“不是邪神哦。這是…一位大人委托給我代為保管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像是在談論什麽許久不見的愛人，沈眠無端覺得有些惡心。

她問：“在積分賽的時候我看到了枯死的心臟，那和你有點關系吧？”

毀滅城市中枯死的心臟和中心城區消失的心臟，沈眠確定那東西給自己帶來的感覺並不好，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安道爾會場下面的東西和汙染體有什麽關系？你要對中心城區做什…”

“妹妹，”米哈伊爾感覺到了沈眠似乎對中心城區的關註度有些高，他不動聲色地打斷了她，“我還以為在沈修君的教導下，你不會對人類有什麽眷戀呢。”

沈眠冷冷斜了他一眼。

米哈伊爾擡起手做出求饒的姿態：“好啦好啦。你知道神都有自己的眷族吧？我和沈修君都是最忠誠的信徒……”

在米哈伊爾的口中，他們世世代代為神明守護著心臟，心臟以汙染體為作為食物，安道爾會場就是用來遮蔽這一點的工具。

沈眠：“既然是要世世代代守護，你為什麽離開中心城區。”

“唔，我這不是把它縮小帶出來了嗎？”米哈伊爾輕笑，“B城區也有一顆心臟，我得去看看——就算我很厲害，要一個人面對那些汙染體還是很恐怖的嘛。”

沈眠半信半疑，她的目光讓米哈伊爾手心的那顆心臟跳動的速度更加快了些。

事實並非如此。

米哈伊爾和沈修君是雙生子，不同於前者從出生起就冥冥中知道自己的使命，沈修君沒有過往的記憶，甚至從小就表現出了米哈伊爾看不上的愚昧善良。

他們的神明為人類而死，高塔拔地而起，神的身軀卻隕落，卻沒有人記得她。

米哈伊爾厭惡人類，沈修君卻對任何一個人類都慷慨大方。

雙生子擁有極其強大的精神力，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了戰鬥的佼佼者，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兩個人的成長方向越發不同。

沈修君溫和善良，而米哈伊爾慵懶殘暴。

米哈伊爾嘲笑沈修君，說他是被神明拋棄的人。

成年後，他利用家族的勢力，根據心臟的位置改造了安道爾會場，而沈修君則是開始流浪。

直到沈修君定居在了C城區，在汙染區中撿到了剛剛撕了一個A級別汙染體的沈眠。

他更早遇到了他們的神明，塵封的記憶伴隨著蘇醒。

他準備給神明一個禮物，米哈伊爾罕見地和他一拍即合。

這是一個…可以為這無窮毀滅劃下句號的禮物。

“沈修君現在在哪兒？”

米哈伊爾合起掌心，那顆跳動的心臟消失不見，沈眠問。

米哈伊爾很高興沈眠直接用名字直呼另一位，他說道：

“我們只是雙生子，我是他的哥哥，不是他心裏的蛔蟲哦。”

米哈伊爾又說：“妹妹不是把我當做他的替身嗎？雙生子不是最合適，我也可以用那家夥的行事方式來對待你的。”

沈眠註視著他的臉。

她意識到米哈伊爾這是要鳩占鵲巢的意思，她皺了皺眉，雖然外貌是自己喜歡的模樣，聲音和身材也都可以，但總歸還是有差別的。

沈修君每每看著她的時候，眼裏不僅僅有昏黃的燈光，那雙深紫色的眼眸有種淡然的、超脫於世的感覺，米哈伊爾沒有。

她看不到他的臉，但能夠通過眼睛來辨認他的感情。

而這恰巧是沈眠喜歡的點。

——有些可惜。

她又想到：自己和米哈伊爾口中的那個“神”，有什麽關系呢？

在沈眠雲游天際的時候，米哈伊爾將她的手舉起來，貼在唇邊，沈眠擡眸看向那張和哥哥相似的面龐。

“他一聲不吭就離開，誰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那張薄薄的嘴唇隨著每一個字的吐露觸碰到沈眠的手心，溫熱的氣息打在掌心，“我的弟弟很奇怪，但是……”

“放心好了，妹妹…我是不會背叛你的。”

他像是將自己的下巴放進主人手心的小動物，高大的身軀心甘情願矮下來，以濕漉漉的目光看著沈眠。

米哈伊爾意有所指地看向並無知覺的萊斯特：“好可惜，這裏還有一個討厭的家夥。我可以去你的帳篷嗎，妹妹？”

沈眠冷酷：“不。”

能夠精神控制一個對他多有戒備的邪神，米哈伊爾本身就值得忌憚，更別提他真實的想法還沒有暴露。

沈眠想到了自己腦內曾經閃過的，屬於末世紀以前的畫面，還有接觸到中央塔的時候，那個黑發的背影。

一種猜測浮上心頭。

“你的神明…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米哈伊爾眸光閃爍，他輕聲道：“末世紀…以前。”

“祂給人類帶來生機，祂將邪神驅逐，祂是人類的神明。”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和平時的模樣大不相同，那種慵懶感褪去，剩下只有對口中神明的愛慕與狂熱。

這是一個人類創造的神明。

沈眠無端這麽想到，她的內心湧起一種陌生的情愫，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一下有些冷漠，米哈伊爾的手中驟然一空。

在米哈伊爾怔楞的時候，沈眠反握住了他的手。

被路易斯精神體劃傷的那些傷口還有殘留的痕跡，沈眠的精神力傳入他的皮膚，給這位其實不需要幫助的安道爾會場少主輸入了一部分精神力。

帶著傷口的白皙皮膚覆原，沈眠的精神力像是將他放置在溫泉水中泡了一會，整個人舒服極了。

但沈眠沒有讓他滿足很久，少女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又看一眼床上的萊斯特。

不知道他醒來之後感覺到她的精神力會怎麽想。

米哈伊爾：“妹妹？”

沈眠：“你可以跟著我，但不要在我的身邊做小動作。”

她對於米哈伊爾的話沈眠半信半疑，但是表面以及舉動像是在告訴對方得到了自己的信任。

她確定自己的熟悉感來的突然，並也有將這件事情弄清楚的想法，米哈伊爾有用，沈修君也有用。

融入人類社會之後，沈眠還是傾向於站在人類陣營的——

所以不能一下子就把人嚇跑了，不是嗎？

沈眠沒有再說話，她向著帳篷門走去，米哈伊爾知道不需要自己送，就只是跟到了門口。

沈眠撩開了簾子。

黑夜像是一張巨口要將人吞沒，夜晚彌漫起灰蒙蒙的霧氣，沈眠伸手在臉上一抹，金屬口罩再次出現，牢牢的貼合在臉上。

她沒有和米哈伊爾道別，向著自己的帳篷走去。

米哈伊爾目光註視著沈眠的背影消失在霧氣中，黑發青年周身的那種氣質沈靜下來，嫻熟地將室內的精神力殘留全部消除，隨後撤出了精神屏障。

他擡起手。

原本傷口的位置殘留了沈眠的精神力，男人垂眸在手臂上落下一個吻。

沈眠一邊走一邊試著向路易斯進行精神互通，後者在這個時候並沒有睡著，立刻就給出了回應。

在外面都是白薔薇軍團的軍人巡邏的狀況下，作為邪神的路易斯甚至在沈眠之前就來到了沈眠的帳篷，並且乖巧地坐在裏面等候。

沈眠彎腰走進。

坐在中央的金發少年朝她露出一個純潔的微笑，他的存在好像讓整個帳篷都明亮了起來。

“眠眠！”

他的目光朦朧，但沈眠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少女堪稱冷漠地問：“米哈伊爾在你那裏的時候都做過什麽，全部和我說一遍。”

作者有話說：

米哈伊爾：淺淺陰一下情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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