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

事實上，火鍋這種東西只有煮的時候是方便的，事前準備和事後清理都很麻煩。

達米安是素食主義者，我要單獨給他準備小鍋。提姆這個沒用的家夥吃紅燒牛肉面都覺得辣，我要多架一口番茄鍋。因此，這餐火鍋一共要準備四口鍋，兩大兩小。

我翻出冰箱裏所有食材，指揮傑森和迪克在案板前切菜切肉，提姆和達米安被打發去洗鍋，康納和小喬在洗菜池裏應付所有沒洗過的蔬菜。

我把番茄去皮切丁切片，加蔥姜蒜和花椒炒成番茄鍋的火鍋底料。

門外一道視線隱蔽地朝廚房裏看進來。

我頭也不回，冷酷道，“廚房裏沒有你的位置，有空的話開車去接卡珊和芭芭拉她們，她們正在唐人街的中超市買菜和蘸料。”

那道視線默默縮了回去，僅僅只是眼神都透露著淒涼。

廚房重地，布魯斯·韋恩與小白禁止入內。

434.

過了一會兒，那道視線又探出來釘我的後腦勺，“酸梅湯。”

“打電話給卡珊，順便要她買一罐花生醬和一瓶醋回來。”

“……哦。”

那道視線又悄悄隱沒在廚房門外。

435.

女孩們拎著大包小包沖進莊園時，我們正圍在桌邊，把四口鍋架好。

提姆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那口翻湧著紅沫的大鍋，他問我，“辣嗎？”

我拿勺子舀了一點湯底嘗嘗，咂咂嘴，“微辣。”

“真的？”迪克說，“我不是質疑你，但是這個顏色看起來和‘微辣’差距有點大。”

他補充了一句，“就像布魯斯和起早床之間的差距一樣。”

哥，你看到我爹從購物紙袋後面露出來的半張臉了嗎？

你的名字還沒回到遺囑名單上，就又要被踢出去了。也許負負得正，我爹會把你的名字加回來。

芭芭拉將從中超市買來的各種蘸料和食材擺在桌上，“現在我們要做什麽？”

“調蘸料，”我把切好的土豆片和白蘿蔔片倒進鍋裏，“然後下食材，等著吃就好。”

“棒！”大家歡呼一聲，紛紛找到自己感興趣的食材扔進鍋裏。

我繼續道，“但是蛋糕這種東西是不能扔進火鍋裏的。”

小喬懸在半空的手一頓。

“能量棒也不行。”

提姆的能量棒拐了一個方向，塞進他自己嘴裏。

436.

我們十一個人圍坐在鍋邊，看著咕嚕冒汽、食材翻滾的湯鍋，嚴陣以待。

每個人都捏緊了筷子，不會用筷子的（特指康納和小喬）也捏緊了叉子，將目光牢牢鎖定在漂浮在紅油裏的食材上。

吃火鍋，是一場戰爭，勝者吃飽，敗者餓肚。食客不能在戰爭中手下留情，否則只會迎來所有食物都被人夾走的悲慘宿命。

速度、力量、技巧，缺一不可；意志、計劃、心態，不可偏廢。

進食的過程即是戰略的體現，同樣是實力的象征，只有最強者才能於群雄中脫穎而出，夾到燙好的第一顆丸子！

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一絲動靜都會驚動火紅湯底裏游泳的食材。

第一片褪去粉紅色的肥牛隨著沸騰的湯汁翻上水面，漂浮在大蔥與辣椒之間，它似一位美女，安靜地舒展身形，炫耀自己的柔嫩。

一雙筷子動了。

傑森一邊大大咧咧地說著迷惑敵人的話語，“你們都不吃，那我就先來試試水。”，一邊筷如鸕鶿入水，猛然紮進鍋裏！

眨眼間，肥牛美人已然掛在他的筷上，即將落入他的蘸料碗中！

長柄勺佯做不經意的樣子輕巧地隔開他的筷子，肥牛美人從傑森的筷子上滑落。

那不是普通的一柄勺子，而是迪克肢體的延伸。他露出和善卻暗藏殺機的笑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在兩人爭鋒相對期間，一雙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般接住肥牛片，角度之刁鉆，時機之巧妙，正筷勺相爭的傑森和迪克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在所有人淩厲的註視下，布魯斯輕巧地將肥牛埋進碗底的麻醬中，裹了一圈蘸料後優雅地將其送入口中。

他安靜地咀嚼幾下，明顯的吞咽後，拿過旁邊加了冰塊的酸梅湯灌了一大口。

“這是微辣嗎？”

“是啊，”我在傑森筷和迪克勺下方的空隙裏夾走燙熟的魚片，“不然還能是爆辣嗎？”

我爹深沈地看了我一會兒，伸手拿起花生醬的罐子，往碗裏又加了一大勺。

？

真的很辣嗎？

437.

提姆謹慎地叉起一個從面前飄過的丸子，裹上麻醬咬了一口。

他的表情非常精彩，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那雙看著我的眼睛裏含著淚水和千言萬語。

啊，我想起來了，畢竟這位是吃紅燒牛肉面都覺得辣的小菜雞。

迪克一邊辣得吸氣，一邊還要分神笑道，“提寶，你和小D真可愛。”

我們這才把眼神放到旁邊自己獨占兩鍋的達米安身上。

小男孩憋紅了臉，一言不發猛灌酸梅湯。

聽到這句話，提姆探向飲料的手停下來，他狠下心一口把丸子吃掉，表情控制不住猙獰起來。

即使如此，他依舊強撐著沒碰飲料。

提姆眼淚汪汪地露出勝利的微笑，“達米安，你真遜。”

拜托，這種時候就別讓奇怪的勝負欲支配自己了好嗎！

提姆你的頭頂在冒火誒！

438.

傑森的表現稍微比其他人能看一點，他的額頭和鼻尖上冒出細細密密的小汗珠。

不愧是哥譚各大辣熱狗攤的常客，三倍辣醬也不在話下的勇士。

他下筷如飛的同時，提姆已經表情麻木地撐頭歪倒在邊上，宛如一條晾在屋外風幹的鹹魚，眼神裏充滿了魚魚的智慧光芒。

……不，這根本不智慧吧，這不就是被辣到失去意識、腦袋空空了嗎？

除此之外表現稍好的是善用蘸醬和飲料的布魯斯和史蒂芬妮。

布魯斯每一次下筷前都會謹慎地思考衡量，研究哪種菜不會那麽辣，怎麽裹醬能最大程度消減辣味，如何喝飲料看起來能不那麽狼狽。

史蒂芬妮比他直接多了，抱著一杯冰牛奶咕咚咕咚下去，大喘氣，“活過來了！”。

“所以，”芭芭拉疑惑道，“你們為什麽不吃番茄鍋呢？”

康納敏捷地在番茄鍋裏撈起蝦滑，一個放到自己碗裏，一個放到小喬碗裏。他向提姆貼心推薦，“番茄鍋味道也很好，而且還不辣。你真應該試試。”

提姆朝達米安看了一眼，達米安筷子上的娃娃菜上有辣椒塊，“不，”他斷然拒絕，“我要吃辣鍋！”

都說了不要被奇怪的勝負欲支配啊！！

439.

“番茄鍋真好吃，番茄鍋就是我的靈魂。”嘗了一個從番茄鍋裏撈出來的魚豆腐後，提姆如是說。

達米安冷哼，“最終還是我得到了勝利。”他說著，利落地把一盤海帶倒進自己的小番茄鍋裏。

這不是兩個人都真香了嗎，有什麽好比的啊！

440.

迪克用漏勺在鍋裏撈了一圈，不信邪地又撈一圈，再撈一圈。

“怎麽回事？”他瞪起眼睛，“我剛下鍋的牛肉片呢？”

“我不知道。”碗裏藏了牛肉片的我說。

“我也不知道。”正在咀嚼牛肉片的傑森說。

“我更不知道。”筷子上掛著牛肉片的史蒂芬妮說。

達米安大怒，“都看我幹嘛，我是素食主義者！”

441.

“辣鍋裏的食物為什麽總是一下進去就沒有了？”傑森問，他第三次舀起來一勺子花椒大蔥。

“我們的鍋裏進了老鼠嗎？”迪克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下了一整盤牛肉片，我的牛肉呢？”

“我發誓我只吃了兩片牛肉。”我莊重地說。

也可能不止兩片，算了，管他呢，不是“一”的數字都可以用“二”代指。

一陣神秘的咀嚼聲傳來，我們三人循聲望去，卡珊坐在辣鍋面前，腮幫子一鼓一鼓，仿佛一只默默吃飯無心紛爭的小倉鼠。

發覺我們的目光，她擡頭看著我們，臉不紅心不跳，好像她碗裏裹的不是小米辣而是番茄醬。

“有什麽事嗎？”

她手邊的酸梅湯才喝了一口！

高手在民間！

442.

達米安獨占兩鍋，但實際上，不止一個人會跑去他鍋裏撈東西。

比如小喬，“鍋裏沒有蘑菇了，你能不能分我一個蘑菇？”

比如迪克，“哇，這裏有海帶，我找了好久的海帶！”

史蒂芬妮和傑森會一邊和別人說話，一邊若無其事地拿起達米安鍋邊的漏勺，假裝自己不用眼睛看，就可以讓大家和他們一樣暫時性失明。

達米安的鍋根本不是獨占鍋，是共享鍋鍋。

443.

家裏的吃辣能力可以以史蒂芬妮和康納為界限，分為辣鍋派和番茄鍋派。

史蒂芬妮以上都具有一定的吃辣能力，這支隊伍裏有我、卡珊、我爹和傑森。

康納以下戰鬥力都不太行，他們是康納、芭芭拉、迪克、達米安、提姆和小喬。

真高興有小喬在，不然提姆完全沒辦法自欺欺人，說自己有一定的吃辣能力。

444.

將近一個小時後，鍋裏除了蔥姜蒜花椒，連半星肉沫都挑不出來。

我們宛如蝗蟲過境，把家裏和中超市買來的食材席卷而空。發展到後面，迪克甚至拿來一包谷物圈想扔進番茄鍋試試。

我們試了，味道還可以。

但小蛋糕和能量棒依舊禁止入鍋。

445.

酒飽飯足，就適合追憶往事。

迪克勾著布魯斯的肩膀，“平時都不知道你能吃辣，你調火鍋蘸料的姿勢比詞章還要熟練！”

我爹猶豫了一下，“她媽媽當初……我們經常吃火鍋。”

看著我爹的臉色，我覺得應該更正一下，是經常和我媽一起被迫吃火鍋。

“我媽是九宮格火鍋愛好者，九宮格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辣度吧。”我同情地看著我爹，“你就沒想過反抗一下，吃點別的嗎？”

我爹的表情有一瞬間可稱作為羞窘。

“廚房總是容易損壞，”我爹斟酌措辭，試圖以此掩蓋他們炸了廚房不止一次的真相，“火鍋是我們除了三明治外唯一能做的東西。”

是的，畢竟只要扔進鍋裏煮就行，其餘的都交給火鍋底料來解決。

我爹說，陷入回憶，“我們吃了半個月火鍋，她教我鬥地主、打麻將和出老千。”

這聽起來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半個月後，我們兩個進了醫院。”

我：……

收回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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