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腿腳不方便，常需要人照顧，國成他換了份工作，不敢像以前那麽經常出差。”

“……小牧換了個近些的學校，就為了她需要人照顧，我沒辦法去接小牧上下學的時候，小牧能自己回來。開始的時候，小牧還因為和朋友分開有些不高興，因為他媽媽，他還是答應了。”

“……我也在家，整天照顧她，除了出門買菜的時候，基本不怎麽離人，怕她一個人在屋裏，腿腳不方便，出什麽事情都沒辦法。”

“……因為方便她，整個屋子墻上都按上了這種扶手，怕她不小心撞上，扶手上還裹了圈海綿。”

“……整個屋子裏，能收拾的，都收撿了起來，飲水機搬到了廚房裏，茶幾挪到了邊上，沙發扔掉了一道，就為了給她騰出來能方便輪椅過的，寬敞些的過道……”

“……屋裏的遙控器上，都捆了根繩子，怕她不小心把遙控器掉地上，她坐在輪椅上又彎太下去身，撿起來。有根繩子連在手裏，怎麽也能給重新拉起來。

除了這這茶幾邊上，臥室屋裏的床邊，也都擺了個軟鉤，怕屋裏實在是沒人的時候，她要拿什麽高處的東西，也能勾下來……”

“……怕她在屋裏待久了，輪椅上坐久了，心裏邊不舒服，我和國成，能推她出去的時候，每天都會推她出去轉一圈……”

“……平日裏，也從來是就著她……怕影響到她，國成把煙給戒了，這天氣熱了，怕她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的時候熱，又再客廳裏再安了個空調……”

“……小牧都懂事了許多，每天一放學，就跑回來，照顧她媽媽……”

老太太站在男孩身旁，周身滋生著些怨氣，陰氣，臉上有些痛苦，

望著那輪椅上坐著的女人，一聲聲再說著。

“……可是，她怎麽能這樣呢……她怎麽能這樣……她的腿明明早就好了，可就偏偏一直瞞著……”

“……她怎麽能這樣，因為她腿腳不方便，屋裏坐了多少事兒啊……可是她怎麽能這樣……”

“……我就這麽一聲聲問著她，看著她。”

“……開始的時候，她拿著菜刀，就站在那兒，一聲都不出。”

“……再後來，她就那麽直勾勾盯著我，問我是不是怨她……是不是恨她……是不是嫌棄她需要一直坐在輪椅上……”

“……然後，她就把我按了住……然後不停的問我，不停的說這些話。”

“……說我肯定怨她，說要不是她，我就能每天都出去，不用守著她，說我肯定恨她……說我肯定恨不得她死……”

“……然後她往我嘴裏塞了些不知道什麽藥，硬塞進了了我的喉嚨裏……我拼了命的想叫，想掙脫開，她就死死按著我……”

“……沒多久，我就腦子就開始有些昏昏沈沈的了……我感覺到不對，就更拼了命的想掙脫……”

“……然後，我就掙脫開了……那時候，也想不明白是她按不住了讓我掙脫開的，還是怎麽……腦子也昏昏沈沈的……”

“……我慌忙著，擰開了門把手，就往樓道裏跑。”

“……不知道是她不敢出來還是怎麽，她沒追上來……我順著樓道就往樓下跑……然後，這個時候，腦子又一發昏，我一跤就絆倒了樓道上，像是從樓道上滾了下去，我就沒了意識……再有了意識的時候……我就已經是現在這樣子……”

老太太出聲說著，眼底有些痛苦。

“我們這老小區，樓道裏也沒監控，正是上午的時候，小區樓裏住的人大多也都上班的上班，讀書的讀書，沒什麽人在。”

“……我再有了意識的時候，我的屍體就在跟前，已經被從醫院重新運了回來……”

“……說是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有人在樓道裏看到我栽倒在樓道裏……”

老太太說著，再擡起頭，望著那輪椅上坐著的女人，沒再接著說下去。

聽著老太太的敘說，廉歌再看了眼這老太太，

老太太眼底有些痛苦，周身滋生著些怨氣，陰氣。

再轉過些視線，廉歌看向了那輪椅上的女人。

女人坐在輪椅上，停在男孩身前，臉上沒多少表情。

“……是恨媽媽嗎，要不是媽媽，你也不用轉學，是吧。”

“……不用跟你朋友分開。是不是怨媽媽……要不是媽媽，你也不用每天都一放學就要急著回來……”

男孩還低著頭，手裏拿著的卡通書包沒再抱在懷裏，只是垂在腿邊，

捏在手裏的紙杯有些傾斜，杯底還剩下的最後點水，不停從杯子裏流出，流淌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女人的話，還是其他，男孩渾身依舊不停著微微顫抖著，眼眶愈紅，淚水積蓄著。

“……是不是很怨媽媽……是不是恨不得……媽媽去死。”

女人直直著看著男孩，滾著輪椅的車輪，再往著男孩身前更近了些。

男孩渾身顫抖著愈加厲害，埋著頭，紅著的眼眶裏，淚水終於忍不住，

同那杯子裏漸滴落的水一起，滴落在了地上淌著的那攤水中。

“……爸爸……爸爸！我害怕……爸爸！我害怕……”

終於，男孩再擡起了頭，大聲喊著，喊聲中漸帶上了些哭腔。

輪椅上，女人止住了聲，臉上沒什麽神情地看著男孩，看著那廚房裏。

客廳裏旁邊，廚房裏，也停下了些動靜。

屋子裏，有些安靜下來。

“……怎麽了……”

再安靜了陣，廚房裏，

中年男人再拉開了廚房門，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走到客廳邊，看著那哭著的男孩，中年男人再頓了頓腳，

才再朝著男孩走了過去，

“……沒事兒，爸爸在呢。”

伸出只手，中年男人摟住了自己孩子，輕輕拍了拍自己孩子的背。

“爸爸……爸爸……媽媽……”

男孩仰起了頭，哭著，喊著，看著他爸爸。

中年男人再停頓了下動作，看著男孩，伸出手，擦了擦男孩眼眶裏滾落的淚水，

“……水怎麽都灑完了。爸爸再去給你倒杯水吧。”

再停頓了下動作，中年男人從男孩手裏拿過了那紙杯，

便再有些慌忙著，背對著客廳裏，朝著廚房裏走去，

“爸爸……”

男孩再沖著中年男人喊了聲。

“……沒事兒，爸爸先給你倒杯水啊……”

中年男人頓了下動作，沒轉過身，應了聲，再朝著廚房裏走去。

“老哥，”

看了眼這客廳裏的景象，廉歌再轉過了些視線，

看向了那中年男人，再出聲說了句，

“老哥怎麽不問問，你孩子為什麽要離家出走。”

聞聲，

已經走到廚房門邊的中年男人停住了腳。

沒再往廚房裏接著走去。

再背對著客廳，在原地站了站，

“……小牧，你先回臥室屋裏去休息會兒吧。”

中年男人再對著男孩出聲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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