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打著哈欠走下樓的喬老爺子, 看到朝他跑過來的糯米團，殘存的睡意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跑到爺爺面前，西西仰著小腦袋乖巧道：“……爺爺，我扶您走過去。”

“……好、好, 西西真乖！”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 被自家孫女牽著手, 兩人一起走到餐桌旁坐下。

有孫女在身旁陪著，喬老爺子的胃口好了不少, 比平常多喝了小半碗粥。

乖巧坐在旁邊的西西見爺爺吃完了飯，她眼睛亮了亮, 對喬老爺子說：“爺爺, 今天我想出去一趟……”

老爺子聞言一楞，扭頭看向自家孫女：“……你想去哪裏呀？”

西西回答說：“……我要回家拿我的小恐龍玩偶！”

喬老爺子實在不想讓自家孫女再回到那個家，於是勸道：“……要不爺爺給西西重新買一個吧, 買個更大、更好看的！”

西西搖搖頭, “那不一樣，那個恐龍玩偶是我三歲生日的時候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它整整陪了我兩年, 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有它在，我晚上就算做噩夢都不會害怕的。”

小女孩以前每天晚上都要摟著小恐龍玩偶才能入睡，雖然昨天晚上在舒服的大床上沒有小恐龍玩偶, 她睡得也很香, 但小恐龍玩偶陪伴她整整兩年，不僅僅是她需要小恐龍玩偶，小恐龍玩偶也需要她。

哥哥說過有把她待在這裏的事情告訴爸爸，讓她不用擔心家裏的事，安心住在這裏，但是她怎麽能不擔心呢？只要想到, 昨天晚上沒有她在身邊，小恐龍玩偶一個人在家，該有多孤單啊！

老爺子聽了這話，明白恐龍玩偶對自家孫女的重要性，又見不得孫女可憐巴巴的樣子，於是答應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去。

——

偌大的保護者小隊辦公室，只有一個人在。

“……怎麽有槍聲？”

“人呢？人呢？人呢？”

“哎！別打我，別打我！”

“我C，哥們救救我，我快涼了……”

游戲進入關鍵時刻，小黑的辦公桌突然被人一連敲了好幾下。

“……誰呀？害我沒補上血！”小黑一把摘下耳機，擡起頭看見來人，嚇得哆嗦了一下，繼而嘿嘿笑了幾聲，“……老大，怎麽是你！”

“我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關閉游戲界面，小黑彎腰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喬宇錚，“……老大，俞青志妻子的心理幹預結果都在這，事情果然和你預料的一模一樣。”

返祖人類相比普通人類更容易出現精神方面的問題，所以返祖物種保護協會成立了專門的心理咨詢室，昨天西西落水後，協會表示此事與返祖物種有關，要求與警方聯合執法，心理咨詢室除了鑒定“瘋女人”是否處於發病期外，還做了額外的咨詢。

喬雨錚接過資料，低頭翻看了幾眼，轉頭就走。

小黑站起身，在後面叫：“老大，你去哪兒啊，剛來你就走啊……”

喬宇錚沖他揮了揮手中的資料，走得頭也不回。

——

西西坐在車裏，晃晃小腳丫，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對所有東西都很好奇，不經意看到車輛控制臺上顯示日期和時間那一欄紅色發光數字，小女孩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她怎麽給忘記了呀，今天是10號，是她發工資的日子呀！

一定是昨天玩得太開心，又吃得飽飽的，才會把領工資的事情都忘了，真是不應該。

小女孩沖司機說：“……叔叔，你能不能在帶我回家拿小恐龍玩偶之前，先送我去另外一個地方啊。”

——

俞青志擡頭看著闖進門的高瘦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鏡。

“俞總，我跟他說你在忙，需要提前預約，可這個人非要闖進來……”秘書慌張地跟在那人身後，沖俞青志解釋。

俞青志揮了揮手，示意秘書退下去。

秘書關門前，猶豫著問了一嘴：“……俞總，那一會兒的會議要延期嗎？”

“不必。”俞青志面無表情說。

秘書出去後，喬宇錚轉身把門給反鎖，大咧咧走到辦公桌前，挑眉問：“……返祖物種保護協會的相關接管文件，俞總應該收到了吧？”

俞青志沈默看他。

“那你也應該知道從今往後西西的事情全由協會接管。”喬宇錚繼續說。

“……西西是我的女兒。”俞青志擰眉，“……你們憑什麽接管？”

他之所以會用“你們”兩個字，顯然是看出喬宇錚和協會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再加上之前那名男警官接過他遞來的電話後，態度大轉變，這一切都在暗示他，喬宇錚這個人不簡單。

“不再裝啞巴了？”喬宇錚笑了一聲，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走到他身邊，一手按著桌面，一手搭在他的椅子上，微微俯下身，對他說，“……你的女兒？你也配？”

俞青志不動聲色側過頭，金框眼鏡下的眼底劃過一片暗光，“……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喬宇錚放在椅背上的手突然動了。

辦公室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俞青志腦袋被一只手死死按在桌上動彈不得，眼鏡也被擠得變了形。

即便被人狼狽地按在桌上，俞青志依舊很冷靜，他面無表情地說：“這個辦公室內有24小時隨時上傳的監控，你就不怕被人發到網上？讓你本來就不好的名聲，雪上加霜？”

“俞總可真是個大好人啊……”喬宇錚感嘆一聲，“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為我著想呢。”

居高臨下盯著俞青志看了半天，喬宇錚突然松開手，笑了笑：“剛才只是和俞總開個玩笑，我怎麽可能動手打你呢，雖然我恨不得殺了你，但是我知道即便把你殺了，你也不會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錯處……”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整理好皺巴巴衣服和彎曲變形的鏡腿，俞青志扭頭斜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想發瘋，請到別處去，我等會還有個會議，沒辦法陪你玩下去。”

喬宇錚雙手環胸：“……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騙不了我。”

“我的確是返祖人類，那又如何，返祖人類不可以正常生活嗎？”俞青志察覺喬宇錚身份不一般，恐怕對方也早已識破他的身份，索性先一步坦白。

他摘下金框眼鏡，擡眼間，眼珠突然變成好似蛇一般的豎瞳。

“如果你說的是這個秘密，那麽很抱歉，這個秘密對我來說，沒有絲毫影響，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

既然這人和返祖物種保護協會關系匪淺，那麽必然不會將返祖物種的存在宣揚出去。

俞青志站起身，鎮定自若朝門口走去，“我說過了，我一會還有個重要的會議，沒時間和你在這裏瞎扯……”

就在他要打開門時，喬宇錚突然輕聲道：“……三年前，你成為這家娛樂公司的總經理，可謂年輕有為，為了慶祝這件喜事，你和你的妻子計劃帶著兩歲大的孩子一起到Z國旅行……”

俞青志的背影驟然一僵。

望著對方直挺挺的脊背，喬宇錚繼續道：“本該是很愉快的三口之家旅行，誰也沒有料到……你會在旅行途中意外覺醒。”

豎瞳驟然一縮，俞青志臉上再也沒有任何冷靜可言，他扭過頭，死死盯著喬宇錚。

“你的妻子註意到你的異常，卻沒有辦法幫你，更因為帶著孩子在異地的緣故，不幸病倒了，高燒不退，這一夜，妻子躺在床上，孩子在浴室裏玩耍，你站在屋內眼睜睜看著……”

俞青志的臉上閃過若隱若現的青色鱗片，在喬宇錚談及親生女兒時，他突然朝對方撲了過去，口中怒吼道：“……你給我閉嘴！”

喬宇錚擡腳將他踢了出去，繼續說：“你眼睜睜看著兩歲大的孩子不小心滑倒，跌進滿是水的浴缸內，而你站在那裏，遠遠看著，無動於衷……”

說罷，喬宇錚瞥了一眼俞青志身上若隱若現的青色鱗片，瞇了瞇眼。

“……蛇族，本性貪婪、冷血，即便是你的親人死在你面前，也不會有半分動容。這是你的天性，也是你的悲哀。”

俞青志跌落在地，拼命的大口呼吸，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現。

幼童的哭聲、水花噗通的聲音，覺醒蛇族血脈後，他的聽力和視力都變得異常靈敏，他甚至能聽見那個孩子的呼吸從急劇到微弱，能看見那只拼命露在水面上奮力掙紮的小手，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在你眼中，西西只不過是你用來補償妻子的工具，你從沒有把她當做你的孩子，更多的時候，你把她當做你公司裏的員工，一個用來賺錢的工具。你不在乎她的情緒，不在乎她的饑餓，只要她可以給你帶來好處，只要她的存在可以安慰你妻子的痛苦……”朝前走了幾步，喬宇錚俯下身來，盯著那雙豎瞳說，“而你不知道的是，真正讓你妻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不是孩子，而是你！”

俞青志猛地擡頭，眼中劃過不可思議。

“你以為我是怎麽知道這一切，這些事情全都記錄在你妻子的腦海裏，你以為她不知道當年的事，你錯了，她全都看見了，所以她才會生病，才會病得那麽嚴重……她想不通為什麽曾經溫文爾雅的丈夫，疼愛女兒的父親，會變得如此冷漠，簡直像被怪物附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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