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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62.仙人 【番外完】執子之手,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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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麽?”鐘傅璟在雲珺身邊繞來繞去, “到底是什麽執念?”

雲珺背過身去,小聲嘟囔,“都已經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哪裏還記得?”

鐘傅璟卻說:“真不記得?好像連半年都沒過去吧?”

雲珺反問:“你還記得昨天早上吃了什麽嗎?”

鐘傅璟被問得噎住, 可還是不死心, “真……不記得了?那不是……執念嗎……”

雲珺回過頭,瞧見鐘傅璟一臉委屈遺憾, 好像這是一件天大的事, 重要得必須讓他知道是什麽才行, 否則他就會很難過。

“其實……”雲珺拉住他的手, 剛要說話, 他們身邊的白霧慢慢散去,幾個人影闖了進來。

為首的方夜織一臉焦急,他沖到兩人的面前, 著急地說:“剛才我們遇到白霧,一下子迷了方向, 找不到太上皇和瑾仙人,現在總算等到白霧退去, 二位沒事吧?”

有事,鐘傅璟心想, 是被你們打擾的事。

鐘傅璟笑著搖頭,“應該是突發的, 那白霧走了就好了,我們繼續去找獵物吧。”

一旁有影衛嘀咕, 怎麽天氣好端端的,會突然冒出白霧來?別是撞了邪。

雲珺看了眼鐘傅璟,想剛才他們遇到的事, 該不該告訴身邊的人呢?像是桂先生,像是方夜織,他們都是知道這件事的。

而鐘傅璟不提剛才他們遭遇的意外,一行人沈默著繼續往深山裏前行。

他們一早聽到的那些走獸啼叫,此刻突然消失了一大半,森林重新變得寧靜安謐。

雲珺觀察著鐘傅璟,想來自己不告訴他當時那個執念,讓他有些失望。

盡管鐘傅璟後來認真打獵,再也沒有提這件事……

這日他們收獲頗豐,一只野豬加兩只獐子,捆在棍子上擡回去,當晚他們飽腹一頓,每個人都吃得心滿意足。

雲珺坐在帳篷下,時不時地去看鐘傅璟,想他會不會追問今天的事,但鐘傅璟一直沒說話。

只見鐘傅璟一手提著把匕首,一手捏著野豬腿,正往牛皮紙上切肉片。隨後,他在肉片上撒了些許白鹽,遞到雲珺的面前。

雲珺已經吃飽了,剛想推辭,但瞧鐘傅璟一臉期待,便還是接了下來。

大概是沒有把心裏的想法,向鐘傅璟坦白,雲珺看著他,心裏有那麽些許愧疚和心虛,默默地吃著肉片,又拿起一片,餵到鐘傅璟的嘴邊。

鐘傅璟伸著脖子來吃,微笑道:“不知為何,你餵我吃的肉片,我覺得特別香。”

在篝火下,雲珺的臉被照得通紅,他眼神閃爍,但還是擡手餵了過來。

一旁的方夜織先說吃飽了,跑去守夜,其他影衛見狀,也紛紛離開,篝火旁就剩下他們倆。

雲珺忍不住,問:“你還是想要知道那個答案嗎?”

鐘傅璟道:“我不強迫,你不說,想來是真的忘記了。”

雲珺道:“那也有記起來的時候。”

鐘傅璟眼睛騰地一亮,把手中的肉片往旁邊一放,詢問起:“想起什麽來了?”

雲珺小聲呢喃,“想是想起……那也不算是執念,不過是……是當時有股強烈的念頭……”

“什麽念頭?”鐘傅璟追問。

他們身邊,篝火裏的柴火發出“哢吧”兩下聲響,像是在給雲珺的話當做伴奏。

雲珺聲音更小些,“當時我見你受傷,心急如焚,想著不管怎麽說,你好歹也是為報太師府大火的仇,才受的傷,那我心裏就想著,若是可以……可以變回人,那也能陪著你……而且你曾也希望,希望我這只小白兔,能變成人,能和你說說話……我就、就想……”

鐘傅璟越聽越開心,他緊緊握住雲珺的手,“你就想如果自己能變成人就好了,是不是?變成人後,你就能陪著我了,對不對?”

雲珺微微點頭,聲如蚊蚋,“嗯。”

鐘傅璟丟下肉片,一把抱住雲珺。

雲珺嫌棄起來,“你的手!擦沒擦過啊?!”

“不臟。”鐘傅璟未免雲珺擔心,又擦了擦,重新抱上來,好讓雲珺放心一般。

鐘傅璟靠在雲珺的肩頭,“我就猜到會是這樣。”

“那你還追問……”雲珺嘟囔起來。

鐘傅璟笑了,“後來我可沒多問啊!”

雲珺也知道這麽回事,撅著嘴,心想早知道還是不說了,就讓鐘傅璟猜著去吧。

可看到鐘傅璟又很開心,雲珺並不後悔說出來。

星空下,樹林與微風一起唱響淅淅索索的摩擦聲,灌入耳中,十分舒服。

跟隨打獵的影衛們早已經不知躲在什麽角落裏,看守著紮營地,但他們這一晚也不會回去,以免打擾了太上皇和瑾仙人。

而在狩獵時所遇到那地仙的事,他們決定告訴桂清遙等人。

聽完他們所說的奇遇,方夜織和白茯聽得一臉震驚,沒想到他們在狩獵時遇到的白霧,竟然是這麽回事!

“而且……而且真的有神仙啊!”白茯一臉向往,“好厲害啊!”

他那崇拜的神情,是對著雲珺看來,看得雲珺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又不是仙人……

而桂清遙震驚歸震驚,又問:“不會有秋後算賬之類的事情發生吧?”

鐘傅璟搖頭,“那地仙既然說這話,就不會出爾反爾。”

桂清遙想了想,“也是,不好拿凡人和神仙相比。”

鐘傅璟又說:“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地仙所言,我們都會成為不老不死的東西。”

說著,他哈哈笑了起來。

桂清遙則說:“這件事反而簡單,本來雲珺在眾人眼裏就是瑾仙人,仙人就是要長命百歲的,而仙人福澤庇佑身邊的人,也很正常,想來百姓們不會覺得奇怪的。”

“不過。”桂清遙想了想,又說:“未免以後麻煩,以後還是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不然就算皇上不在意,朝廷也會煽風點火,就算是太上皇,也會是某些人註意的對象。”

鐘傅璟點頭,“桂先生所言極是,不過這事不著急,等老了,那得是幾十年後的事了。”

他們商量了下,覺得的確不是什麽大事。

雲珺想,長命百歲固然是好,那也要日子過得舒坦才行。他看了眼鐘傅璟,想來這個人,會和自己在一起,過上百年之久。

在見過地仙後,鐘傅璟有時候會戲謔地喊他仙人。尤其是在他們二人獨處時,不免顯得有些嘴貧。

直到雲珺一本正經地讓他別喊了,鐘傅璟就此才不再如此稱呼。

·

雲珺來到封地後,要給當今皇上鐘柏穹寫信。

這是雲珺答應鐘柏穹的事,然而鐘傅璟並不知道。

待他得知時,稍微有點兒不樂意,想著自己都沒有拿到過雲珺的信件,反倒是他侄兒先拿到了。

雲珺沒轍,只要給當今聖上寫信,他還要多給鐘傅璟寫一封。

只是這人天天見,也不知該寫什麽好,後來寫多了,就只剩下誇獎,窮極一切讚美之詞。誇得鐘傅璟都不好意思,後來這才作罷。

雲珺寫去的信多,而皇上的回信則三月一封,到半年一封,後來一年才一封。

在皇上的信裏,寫了許多京城和朝廷裏發生的事。有藩國進貢些新鮮玩意兒,鐘柏穹從裏面挑了些,給鐘傅璟和雲珺他們送來。又說到有藩國的使節前來拜訪,京城又要熱鬧好一陣子。

鐘傅璟看到信上的內容,再看到雲珺臉上的笑容。他知道雲珺最喜歡新鮮事物,現在看到信裏寫得這麽有趣,心裏肯定癢癢要去京城湊熱鬧。

鐘傅璟默不作聲,找人準備一支來去京城的車隊,若雲珺提出要回京城,就找人陪著他回去。

而他雖已是太上皇,但他擁有封地,若沒有皇上的允許,他不可隨便離開。不然就是放棄封地,回到京城。可一山不容二虎,鐘傅璟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不會給侄子添煩惱。

可他也沒想到,雲珺竟一次都沒提起要回去。

鐘傅璟見雲珺看信看得很開心,心裏越發疑惑,終於忍不住問起雲珺,怎麽不想去京城看看嗎?

雲珺卻狐疑地看向他,“太上皇不好回京城的吧?”

鐘傅璟:“我不好回去,你可以回去啊。”

雲珺卻說:“就我一個人回去,那有什麽意思,況且我是太上皇的仙兔,不是皇上的仙兔,他要是寫信就把我給寫跑了,也太小看我了。”

聽到這話,鐘傅璟就知道,他的雲珺是不會和他分開的。

雲珺還說,明明封地更有意思,有那麽大一座雲夢澤,他還想天天坐著船,游蕩在雲夢澤上。

聽到這要求,鐘傅璟便馬上叫人打造了一艘寶船。常年停泊在雲夢澤邊,一到秋天,秋風吹起,鐘傅璟便帶著雲珺上船,去觀賞雲夢澤的景色。

盡管雲夢澤不完全在鐘傅璟的封地裏,但上了船,管那船飄到哪裏,就算飄到出封地外,皇上也管不著。

於是,他們待在封地裏,春品茶夏狩獵,秋泛舟冬看雪,過著無比逍遙的日子。

·

在鐘傅璟成為太上皇的第六個年頭,西北方兩個藩國突然發難,要求藜朝給予他們更多的食品物資,否則大舉進犯搶奪土地。

鐘柏穹豈能答應,派霍太尉集結兵力駐守邊境,一旦進犯便可宣戰。霍太尉領命,帶著自己的四個兒子和幾萬兵馬趕去邊境。

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北方藩國想分一杯羹,毫無征兆地帶著大軍前來,以三國之力,將霍淵大軍未在其中,準備前後夾擊,一舉殲滅霍太尉大軍。

而霍太尉身經百戰,及時率大軍逃脫,駐守在邊境城鎮中,而三國大軍將該城鎮團團圍住,還向朝廷發來戰書,要求皇帝答應他們的請求,否則放火燒城,要了霍淵大軍和全城百姓的命。

戰報傳來,朝廷上下無不憤怒。

皇上雖然直到,駐守城鎮,拖延時間,耗都能耗死那三國兵力。但對方挑釁,不能就此無視,他下旨加緊集結藜朝兵力,去到邊境與霍淵大軍匯合,大舉反撲,勢必要將這三國軍隊徹底殲滅。

而消息也很快傳到鐘傅璟這裏。

作為太上皇,鐘傅璟在封地過著吃喝玩樂的日子,但他從未懈怠過武功修煉。

盡管年紀已經三十好幾,可依舊身手不凡,三個影衛包夾,都不落下風。

此刻鐘傅璟聽聞霍淵大軍被包圍,正要寫信向皇帝申請,要求出戰。

沒想到鐘柏穹和他想到一起去,消息傳來的同時,他接到皇上的秘密聖旨,要他集結兵力,救援霍淵大軍。

然而聖旨裏,卻沒有要鐘傅璟同行

鐘傅璟思前想後,藜朝只有一個皇帝,自然不可能帶兵前去,還有三位將軍,其中二人已經在霍淵身邊受困,剩下一位將軍攜大軍救援,但萬一出事,群龍無首,光靠副將,只怕會變成飛蛾撲火。

於是鐘傅璟親自帶領大軍,出征解霍太尉之困。未免皇上一道聖旨又把他召回來,他與大軍分開行路,到戰場匯合。

鐘傅璟也要去前線,這可把雲珺擔憂壞了。

雲珺阻止不了鐘傅璟,卻免不了一頓擔心。

鐘傅璟在離開前一夜,送了雲珺一根發帶。那是綾羅制成。而且在雙層發帶中,鐘傅璟說,裏面封著一叢自己的長發。他說只要雲珺每天都用這根發帶,就好像自己還在雲珺的身邊。

雲珺緊緊捏著發帶,說他以後都只用這一根。

因為鐘傅璟是偷摸背著皇上去戰場,自然不能大張旗鼓。

他是一大早天還未亮,就帶上桂清遙,和包括方夜織在內所有影衛。

只有雲珺和白茯前來送行。

雲珺站在馬匹旁,攥著鐘傅璟的手,對他說,自己是仙人,仙人說話一向靈驗,這次出征一定大捷,他們會勝利凱旋。

雲珺還說:“太上皇,你還要回來跟我一起活兩百歲。”

鐘傅璟拉著他的手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必當平安歸來。”

目送鐘傅璟離開,雲珺站在門外站了很久。

他覺得自己幾乎不會忘記鐘傅璟離開的這天,揚起的飛沙和隱約的身影,那畫面簡直要刻進他的腦子裏。

而一路奔襲終於感到戰場,鐘傅璟成功與大軍匯合。

將軍見到太上皇前來,不敢怠慢,將指揮大權交由鐘傅璟。

在鐘傅璟的指揮下,大軍晝伏夜出,夜裏疾行,迅速繞到北國大軍身後,他們在一個無星無月的夜裏反撲進攻,火燒連營,直取敵將頭顱。

他們不著急輕功,趁著消息還未傳去另外兩國大軍裏,他們依舊連夜行軍,潛伏到剩下兩國軍營旁。

更別說方夜織立下大功,他日夜兼程不敢停歇,迅速趕往被圍城鎮,告知霍淵救援一事,並且帶著霍淵大軍,與援軍一起前後夾擊,將剩下兩國軍隊包圍其中。

很快,兩國大軍投降,敵國將軍被俘。

藜朝凸顯泱泱大國之氣度,放回士兵,只留領頭的將領等人。在三國使節前來求和時,以禮相待。但同時提出要求,除了要進貢比往年翻倍的貢品外,還要三國的歷代太子作為質子,約期三百年。為要回將軍,三國只得無奈答應,且直到送來太子,交換將軍回去,從此三國再也不敢進犯。

而此戰大捷,鐘傅璟沒有跟隨大軍班師回朝,更是不要朝廷犒賞。他把跟隨自己的大軍交由桂清遙領導,而他獨自——甚至沒有影衛跟隨——披星戴月趕回封地行宮。

他回來的這天,封地一片晴空萬裏。

當天雲珺不知怎的,一大早就醒了,院子裏的喜鵲在樹梢嘰嘰喳喳,他站在樹下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心裏躁動不已。

雲珺總覺得要發生什麽,而他是仙人,覺得自己的感覺,肯定很靈。

他抱著古琴,坐在涼亭內,從高山流水彈到十面埋伏,直到白茯匆匆趕來。

只見白茯一臉欣喜,說讓雲珺快去前庭。

雲珺問:“是太上皇回來了嗎?”

白茯點點頭。

雲珺一下子跳了起來,狂奔出去。

一路上,他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如此急促如此粗重。

隨後,他在前庭看到被下人擁簇的鐘傅璟。

鐘傅璟看來風塵仆仆,頭發都打了結,臉更是看起來黑了不少,衣服也臟汙不已,早已沒了往常的雍容華貴,想來這十來個月行軍打仗,讓他勞累不堪。

雲珺一來,下人們懂事地退開,只留下他們二人。

雲珺走到鐘傅璟的面前,拱手道:“雲珺恭迎太上皇平安歸來……”

才剛開口,他竟有些哽咽起來,說話都微微顫抖。

雲珺笑了一下,剛擡頭,就被鐘傅璟擁入懷中。

“唔……”雲珺道,“話都沒說完。”

“那些客套話不必多說。”鐘傅璟道,“見我回來了,開心嗎?”

雲珺笑了,“當然開心!”

“那你都不主動抱上來。”鐘傅璟抱得更緊,“是嫌我身上臟嗎?”

雲珺當然知道他是開玩笑,也緊緊抱住他,說:“不嫌,你身上是藜朝的泥土,這是勝利的氣息。”

鐘傅璟哈哈大笑,擡頭一瞥,忽然看到雲珺所用的發帶,變得破破爛爛,好像被損壞過。

鐘傅璟心裏一緊,難道雲珺遇到過什麽事?

“這發帶?怎麽了?”鐘傅璟擡手摸了摸。

“別、別動!”雲珺往後一躲,“別給我弄壞了,我好不容易……”

鐘傅璟追問:“好不容易?……”

雲珺紅了紅臉,眼神閃爍,“我、這是……”

他解釋說,他拆了發帶,再跟著繡娘學習重新縫好,邊角看起來有點淩亂,不能下重手。

“拆了作何?”鐘傅璟卻似乎想到了什麽,笑容漸濃。

雲珺的耳朵根都紅了起來,他湊到鐘傅璟的耳邊,悄聲說:“發帶裏,還縫進了我的頭發呀……”

鐘傅璟一楞,低頭吻了上來。

他說自己離開雲珺太久,這次絕對不會再和他分開。

·

大戰告捷,朝廷重賞三軍。從援軍中,皇上得知,援軍竟是太上皇指揮,震驚不已,又得知他已經回到封地,就連犒賞都沒要,趕緊下旨追加封賞,派人給太上皇送來。

然而打了勝仗,朝廷中卻傳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有人說太上皇擁兵自重,唯恐有一日要造反。也有人說太上皇指揮如神,卻無視皇上的命令,偷偷去戰場,還不與大軍班師回朝私自回封地,顯然不把皇上放在眼裏。更有人懷疑太上皇的意圖,上書當今聖上,要小心提防,哪怕他不謀皇位,唯恐他的後代也有這企圖。

當今聖上,太上皇的侄子,鐘柏穹聽到這些流言,看到這些奏折,簡直好氣又好笑。

鐘柏穹心說,你們知道什麽!你們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太上皇若真是擁兵自重,或是窺覬皇位,那他還著急忙慌禪位幹嘛!自己當年還想讓他多做幾年皇帝,讓自己多學一些天子之道,可他根本就不答應!他皇叔,就是不要當這個皇帝,要跟著那瑾仙人逍遙快活!

鐘柏穹根本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更是將上書奏折的人都降了官職,罰了俸祿。

如今鐘柏穹才有些明白過來,為何當年他皇叔為如此蠻橫兇殘,若是他整天也聽得這些流言,脾氣也要變得壞了起來。

沒想到鐘柏穹狠狠罰過那些官員,但流言依舊不斷。

尤其是來年封地大豐收,不僅按時送上公糧,還有富足的可賣給糧商。

這消息傳到京城,那些懷疑太上皇有疑心的人,又有擡頭,都說太上皇有糧有兵,遲早造反,讓皇上不得不防。

已經坐穩江山快十年的鐘柏穹覺得,有這些想法的人,都有病!

然而鐘柏穹沒想到,一直跟隨他左右,早已成為其內閣大臣的雲俢筠,竟然也開始動搖。

鐘柏穹知道他是雲珺的遠親,後來還將其科考時的文章又翻出來審閱一番,發現此人思想的開放先進,覺得他是優秀人才,私底下常常找雲俢筠聊天,還商量國事。

只是鐘柏穹沒想到,如今連雲俢筠也受影響,開始懷疑太上皇,他不得不采取點措施。

鐘柏穹如今卻不能學他皇叔當年那樣,粗暴地禁止所有人談論這件事,甚至將人抓入大牢受審懲罰。

他知道,那些朝臣都是因為忠臣,才會如此憂心於他。

於是鐘柏穹決定在祭祖狩獵前,先繞彎去一次太上皇的封地,與許久未見的皇叔一聚。

雲俢筠聽得此事,心想,這哪兒是繞彎啊!這分明是特地過去呀!

可所有朝臣都覺得,皇上該是去見一次太上皇,而且一定是去警告他,讓他安分些。

鐘柏穹心裏翻白眼,他去警告太上皇?怕不是要被他皇叔打。

他這次前去,只帶上雲俢筠一人。

雲俢筠此人,心紈質,不同流俗,在朝廷中一向有口皆碑。所以他能連連高升,年紀輕輕就成為皇帝的內閣大臣,而且朝廷上下無一反對之聲,足以見得他在朝臣中的威望。

如今他就是要讓雲俢筠知道,為何太上皇沒有篡位疑心。而大家一定會相信雲俢筠的話,那麽從此整個朝廷,也都不會再懷疑太上皇。

而皇上來封地的事很快傳來,鐘傅璟想好久沒見侄子,更是得好好準備一番。

沒多久,皇上的隊伍浩浩湯湯而來,在陵州郊外與太上皇見面。

他們一副叔慈侄孝的模樣,讓雲俢筠忍不住側目,二人關系真那麽好?

皇上在行宮內住了五天。

期間大小宴會不斷,一派歌舞升平。

跟隨皇上身邊的雲俢筠,一直行事低調,他尋了個借口,說自己不勝酒力要去休息,實則偷偷離開行宮,去往陵州。他走訪城中人流最多的地方,詢問當地百姓關於太上皇的事,可問來問去,也沒問出他有類似私造兵器,偷偷練兵之類的痕跡,看來是真的來到封地養老。

而臨到皇上要離開封地時,鐘柏穹獨獨叫上雲俢筠,帶著他去見太上皇。

見面的涼亭下,只有鐘傅璟和雲珺二人。

雲俢筠只知那太上皇身邊的公子,是那負有盛名的仙兔,仙人,叫白瑾。而這次如此接近,讓雲俢筠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可他想了半天,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只得作罷。

入座後,太上皇開口的第一句話,讓雲俢筠心驚膽戰。

鐘傅璟問他昨日怎麽不在屋內休息,卻去了陵州?見了那麽多百姓,是否問出什麽來了?

聽得此話,雲俢筠嚇得跪在地上,向太上皇請罪。

倒是鐘柏穹伸手把人拉了起來,回頭說:“皇叔,別嚇著我的臣子。”

雲俢筠站在一旁,心裏確實很緊張。

就看到鐘傅璟哈哈一笑,擺手讓他們入座。

這邊,鐘柏穹則向雲俢筠解釋,其實他們早就知道雲俢筠的舉動,也不會阻攔,這種事嘴上說來難以信服,只有親自去調查,才會認定是事實真相。

雲俢筠則問:“那為何此刻又向微臣坦白?不怕微臣覺得這是欲蓋彌彰?”

鐘傅璟大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所以才要找你過來,我聽柏穹說了,朝廷裏有人懷疑我,甚至懷疑我的子孫後代,將來會謀朝篡位。且不說我本來就是主動禪位,而將來……也不會有子孫後代。”

雲俢筠皺眉,的確不見太上皇有子孫,但萬一他藏著呢?

此時,他見鐘傅璟轉過頭來,拉起那位白瑾仙人的手,鄭重其事地,告訴雲俢筠,他與這位瑾仙人,已經向天起誓許了一生,不會與對方分開,身邊只有對方一人,所以絕對不存在朝廷中官員們懷疑的事。

而那白瑾看著雲俢筠微笑頷首,表示認同。

就算別的不信,面前是仙人,雲俢筠不得不信。

“原來……”雲俢筠一臉慚愧,“是微臣等人多疑,還請太上皇恕罪。”

鐘傅璟擺手,“柏穹相信你,帶你過來,我們自然要對你坦誠。但待你回朝廷,該怎麽做,不需要我們來提醒吧?”

雲俢筠馬上說:“微臣一定勸說其他朝臣,不讓他們再對太上皇產生疑慮,倘若還有官員再敢冒犯,微臣第一時間上書皇上,將他們治罪!”

一旁的皇上聽得微笑點頭,看來也是非常滿意雲俢筠的態度。

解釋完這件事,氣氛輕松活躍起來,四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鐘柏穹忍不住對雲俢筠大吐苦水。

鐘柏穹說:“你知道為什麽朕就從來不信那些流言了吧?皇叔根本就不想坐那皇位,他就想,就想……哎!”

鐘柏穹目光挪向雲珺,又收回來,語氣中像是委屈,像是撒嬌。

鐘傅璟笑著去拍侄子的肩膀,“你這個皇帝當得那麽好,我為何要占著位置?”

鐘柏穹嘆氣,無奈搖頭,但很快又笑了起來,說看到皇叔和瑾仙人如此恩愛,直叫他相信,何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盡管如此,坐在一旁的雲俢筠卻覺得,此刻的皇上,是他從未見過的輕松快活。

而雲俢筠確實不勝酒力,很快就喝不下,被下人扶回房間休息。

鐘柏穹則與鐘傅璟喝酒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地結束這場對酌。

第二天,皇上一行人又浩浩湯湯離開,去祭祖狩獵。

聽聞這次狩獵,皇上親手抓到一只黑熊,告慰列祖列宗。

回到朝廷後沒多久,就再也聽不到有關太上皇的任何傳聞。

而幾十年後,太上皇搬行宮入山中,鮮少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偶爾有百姓會見到離開行宮的太上皇,他們說太上皇如以前一樣強壯威武。他騎著馬,身後還坐著一人,風馳電掣威風凜凜,一如他當年回到封地時的模樣。

可這已經過去幾十年,有人不信,卻有人說,太上皇身邊有那仙人,一定是玉仙人相處久了,所以也會長生不老。

有曾跟隨太上皇左右的官員說,他們當年得知皇上身邊的小白兔,其實是仙兔後,就說過這麽一句話,“皇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想來此話已經靈驗。

而後面還有兩句,江山如山之壽,如柏之茂,藜朝戩谷百祿,萬年不崩。

果不其然,藜朝綿延千年不斷,繁榮昌盛。

而百年後的藜朝百姓,逐漸信奉起兔仙,各地修建以兔子為形象的雕塑,用以敬拜祈福,從此香火不斷。

·

千年後,京城西山外一座巨大的石雕兔像前,站著一位青衣公子。

有人來祭拜,問他:“你不拜嗎?”

青衣公子背著手搖頭。

那人便說:“讓我先拜吧。”

青衣公子說:“你們是要拜一拜。”

他心想,這位兔仙人曾經對他說過,自己絕不作惡,絕不給他添麻煩,想不到千年後,竟還讓凡人拜起兔子來,真是了不起的人啊。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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