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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Revenge 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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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神曾經住在天上,因為向往世間的美好,下凡成了純正的吸血鬼碧骸。

碧骸失去了身為神的記憶,睡在和天空截然相反的地底,逐漸和黑暗融為一體。不過,偶爾也有一兩個碧骸,潛意識裏仍保有對天空的印象,選擇把棲息地建在高空,並用一種特殊的迷霧將其隱藏起來。這就是迷霧宮殿的由來……

“嗚──!”

克雷蒙德從睡夢中驚醒,捂著昏昏沈沈的腦袋,無力地從床上爬起。

怎麼回事?他張開十指,仔細體會從身體深處傳來的虛脫感,頓時意識到出事了。他是個很警惕的人,自然情況下從未陷入過深度睡眠,除非是受傷或遭遇意外。可是現在,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進入夢鄉的,他甚至都沒有臨睡前的記憶!

“堤法!”他立刻走到房間另一頭,推推趴在床上的堤法,試圖把他喚醒。

可是堤法比他睡得更熟,怎麼叫都叫不醒。

“可惡……到底出什麼事了?”他想到隔壁的納納,心中湧上強烈的不安,慌忙穿上外套,想要沖出門去。

然而越是接近門口,他的腳步越是沈重,一股未知的力量牽制住了他的行動,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操縱自己的手腳。他好不容易來到門背後,擡起無力的手,使盡全身的力氣敲門,拳頭落到門上卻只發出軟綿綿的“噗噗”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沒有發現迷幻藥粉的氣味,於是他推測,他要麼是中了巫術,要麼是正身處在巫術陣中間。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為自從跟羅密歐成為朋友,他的身體對巫術已有了很強的抵抗力,而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

接下來的幾分鍾內,他開始摸索整個房間的墻壁,尋找巫術陣的突破口。終於,在靠近窗戶的一道墻上,他看到了自己手掌造成的破壞,他的力量能在這裏產生最大的效果,也即是說,這裏是巫術陣最薄弱的地方。

“轟隆!”下一刻,他就十分不客氣地將墻壁擊穿一個窟窿,踢除周圍一圈磚塊,迅速鉆了出去。

一走出巫術陣,他的四肢立刻恢覆正常,幹擾他思考的昏沈感也隨即一掃而空。

定了定神,他以最快的速度飛向隔壁,踢開陽臺的門,拉開窗簾,向角落的床上看去──果然,除了一條皺巴巴的被子外,床上空空如也。

他抽了口氣,心一下子!了半截,匆忙跳進房間,打量每個角落。

“納納!你在哪裏?……納納!!”

在整棟旅館、整條街區找尋她無果,他心急如焚地躍上空中,嘗試從高空向下俯視尋找可疑的地點。就在擡頭的一瞬間,他的表情僵住了,直到這時,他才看到了那座懸在空中的透明宮殿,那麼虛幻,那麼完美,完美得仿佛不像是人世間的被造物……

不會錯的,他想,納納一定在那裏,跟能建造那種東西的某個碧骸在一起。

那個碧骸是誰?是傑歐瓦?如果是的話,他該去找他們嗎?以什麼理由呢?

可惡……為什麼這種時候了還在猶豫?他懊惱地捏緊拳頭,咬住牙根,思忖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全速向空中宮殿飛去。

也許,是到了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

納納穿著白色的睡衣,坐在一張白色的靠背椅上,雙手被反綁著。

這座幾乎像天空一樣遼闊的圓形大廳裏,除了她和這張椅子之外,別無他物。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墻,白色的睡衣,白色的椅子,一切都是白色的。大廳的周圍有一條橫貫在中間的環形窗戶,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照進來,窗外的迷霧還是白色的,白得令人窒息……

納納打量四周,擔心自己再這麼張望下去會得雪盲癥,於是幹脆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候事態發展。

就在她進入半睡眠狀態時,門開了,遠遠走來一個男人。依然是一身白。

假如不是事先知道他是碧骸,納納會以為他是個缺乏色素的白化病人。因為他的皮膚、頭發、眉毛、乃至眼珠,都是白色的,差別只是深淺的不同而已。

他走過來,在納納面前的第三格停下,右腳輕輕點地,便有一道機關被打開,一張椅子從地板下升了上來。隨後,他便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坐下,將兩條長腿微微交錯。

納納吞咽了一下,盯著他的臉猛看。

這難道就是西番蓮的真實面目嗎?這麼說來,碧骸果然都是美麗而優雅的生物,即使內在一肚子壞水,可外表還是那麼賞心悅目,真叫人生氣啊……不過,他身上的顏色為什麼會這麼淡?有病在身嗎?

在她仔細觀察的時候,西番蓮又用腳跟敲了敲某一塊地磚,這次升上來的是一個白色托盤,裏面有一封用透明的膜包裹著的信箋。

他讀了信,丟回托盤,笑了笑,完全不當一回事似的重新看向納納。

“布瑞爾墓地的迷陣是你解開的?”他問。

“……迷陣?”納納沒好氣地重覆,思考了片刻才想起,他說的是類似數獨的九宮迷陣,不答反問說,“難道布下那些機關的是你?”

“是我。”

“為什麼?”納納不明白,“為什麼要特意將布瑞爾封在地下?你們殺了她不夠,還要褻瀆她的屍體,連個像樣的墓地都不給她嗎?”

西番蓮偏過頭,白色透明的眼裏顯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郁悒。

“傑歐瓦沒有告訴過你,千年以前的事嗎?”

“他說過一些,可是只有三言兩語。我只知道,你們用很殘忍的方式,當著傑歐瓦的面殺了布瑞爾。”

“……”西番蓮作了個奇怪的手勢,像是在揮去煩惱,然後他淡淡地微笑起來,“這麼說也沒錯。”

納納不知道他怎麼能笑得出來,這讓她隱隱生氣。她想,他肯定沒有真正愛過誰,所以才做得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更可氣的是,這些碧骸沒有一個對這件事有絲毫的反省之心,更沒有一個能理解傑歐瓦失去布瑞爾的痛苦。

她忍不住問:“你們為什麼那麼恨傑歐瓦?他曾經對你們做過什麼嗎?”

這一次,西番蓮顯得更猶豫,考慮的時間比任何一次都長。最後,他喃喃說:“我們恨他,是因為他背叛了我們。”

“撒謊,明明是你們背叛了他!”

“他先背叛了我們……不,或者該說,他背叛了我們一起建立的王國,為了一個人類女人,舍棄了我們。”

西番蓮說到這裏,表情漸漸冰冷,納納可以很明顯看到他的瞳孔變成了像蛇眼一般的豎條狀,但只有一瞬,他又恢覆笑瞇瞇的樣子,攤開雙手。

“事先說明,我是我們五個碧骸之中最有良心的那一個,我沒有參與當初殺害布瑞爾的計劃,在她死後還特意為她建了墳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傑歐瓦。”

納納壓根就不信他,但是他們碧骸之間的恩怨,也容不得她這個人類隨意置喙,所以她不打算再追問下去了,只是冷淡地說:

“你向我說明也沒用,我是不會相信你的,因為你咬了我的朋友羅密歐,把他變成了怪物……”

一想到羅密歐臨別前那麼瀟灑自信的臉,轉眼間卻變成了這種陰森可怖的樣子,她就情不自禁為他感到心酸。這些碧骸,如此隨便地奪走人類的性命,自身卻不老不死,實在太不公平了!

“你誤會了。”西番蓮輕松地說,“殺死羅密歐是加奧下的命令,我只是碰巧對他有興趣,主動充當這個任務的執行者而已。”

“可結果你做得更惡劣,你利用了他的屍體,讓他成為你的奴仆!”

“我只是認為,如此優秀的巫師就這樣死了很可惜,所以廢物利用了一下……”他一邊微笑著,一邊將座椅轉向後方,以嘲諷的口氣說,“你說對不對啊?賽連老師?”

納納心頭一驚,連忙向他瞥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一個穿著長袍的男孩正從墻壁裏鉆出來,深紫色的長發在白茫茫的世界裏顯得分外醒目。

賽連也來了?!納納慌張地想,這下事情更不妙了啊。

她記得當時在城堡時,克雷蒙德曾告訴她,別看賽連外表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鬼,可內在卻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碧骸。他也是當年的五大碧骸之一,是加奧的侄子,同時也是教導羅密歐巫術、把他撫養長大的老師。西番蓮剛才就是故意用羅密歐的口氣叫他“賽連老師”。

賽連提著一根比身高高出兩倍的銀杖,慢慢向他們的方向飄過來,老遠就可以看出他緊繃的動作,以及一張殺氣騰騰的臉。

“西番蓮,你居然敢違背我們的約定!”

“我有嗎?”西番蓮無辜道,白色的眼睛瞇了起來,“我只是向你保證,不會奪走你寶貝徒弟的性命,而我確實沒有啊。你看,他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只不過換了一種活法罷了。”

他擊了聲掌,從賽連背後的某一個方格裏,升起一個戴著半邊面具的長發男子,赫然是剛成為血仆的羅密歐。

賽連轉身哀憐地看著他,看著自己親手培養的徒弟變成如今這副慘狀,霎時悲從中來。

“我實在太大意了,竟然如此輕易就相信了你……西番蓮,我會讓你後悔的!”

他的話音落下時,正是巫術啟動的時間,短短一眨眼的工夫,他已在西番蓮的腳下畫了三個巫術陣,三道不同的咒文同時從他口中念出。

下一刻,從巫術陣中分別出現了冰柱、火舌和植物觸須,這些自然元素仿佛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按照咒文的指示快速襲向座椅上的西番蓮。

“羅密歐。”

西番蓮不慌不忙地叫了聲他的血仆,後者立即舉起拐杖,念出一個保護咒文,一道透明的墻壁從西番蓮頭頂籠罩下來,形成完整的保護層,霎時將三道巫術全部擋開了。

“羅密歐……”賽連訝異地望著昔日的徒弟,一時忘記了戰鬥。

“很驚人吧?”西番蓮仍然鎮定地微笑,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在接受了我血液以後,居然能夠釋放和你相匹敵的巫術,看來他真是個少見的天才,如果生來就是吸血鬼的話,說不定能夠超越你呢。”

“我知道,他對巫術有極高的天分,我早就知道了……”賽連恨得咬牙,稚氣的臉孔皺成一團,“可是現在,他卻被你毀了!西番蓮,你毀了一個天才!”

又是一道巫術從空中向西番蓮砸去,依然被羅密歐的結界彈開,相同的招數重覆了幾次,一次都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賽連咽了口氣,不得不暫時放棄攻擊西番蓮,改為先對付羅密歐這個麻煩的幫手。

如果這是普通血仆的話,賽連根本不必仔細考慮,直接用最高級的火焰燒死就完了。可現在面對羅密歐,他卻怎麼也下不了手。一道又一道巫術,為的只是封住他的行動,好讓自己有時間向西番蓮發動攻擊。

然而事態的嚴重性遠超出他的想象,他不忍心使用的高級火焰,卻從羅密歐的巫術陣裏冒了出來,還險些擊中他的臉。這樣一來,他就必須專心致志對付他,絲毫都松懈不得了。

“如何?賽連老師,和自己徒弟不分軒輊的感覺怎麼樣?”

“你確實找到了個百年難遇的優秀血仆。”

“呵呵,是不是很後悔沒有自己先下手為強?”

“你給我閉嘴!”

西番蓮得意地冷笑起來,白色的長發隨著肩膀微微抖動。就在這時候,突然,一根綠色藤蔓從他身下竄出來,緊緊纏住了他的腳,在他還來不及掙脫掉之前,藤蔓長出數千根毒刺,狠狠紮進他的皮膚裏。

他終於不再是完全的純白色了,紅色的鮮血從他的腿上滲出,順著藤蔓緩緩淌下。

“哦?”他作出很驚訝的樣子,慢條斯理說,“原來你可以同時念三道以上的咒文啊,賽連老師,我還以為三道就是你的極限了呢。唔……看樣子,我的血仆不是你的對手了,我也必須出戰才行。”

他說著,用尚且自由的那只腳敲擊面前的方磚,從裏面取出他的銀色大劍,向下揮了揮,一下子斬斷了所有的藤蔓。然而下一秒,更多的藤蔓觸須向他湧來,好像瘋狂生長的海藻一樣,將他的四肢和下半身纏繞得死死的。

銀劍“叮叮當當”地在地上彈了幾下,落到納納腳邊。

納納楞楞地盯著銀劍看了一會兒,又看向似乎在奮力掙紮的西番蓮,眼睛霎時一亮,心臟跟著劇烈狂跳起來。

怎麼辦……要不要做一個危險的嘗試?

老實說,在兩大碧骸和一個超強血仆面前,做任何舉動都跟送死無異。不過,她也有她的優勢,那就是:她是個人類,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因為實在太弱小了,誰也不把她放在眼裏。而這無疑是給了她一個機會。

她心想,反正正常情況下,要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是不可能了,而克雷蒙德即使能趕來,也不是他們三個的對手,傑歐瓦強大歸強大,卻是她最不想求助的對象……所以綜合起來分析,得出的結論就是:她只能靠自己!

想到這裏,她有更加堅定了決心,帶著豁出去的心情對自己說:幹吧,拼了!

下一時間,她真的壯起膽子,屏住呼吸,慢慢將屁股從椅子上挪下,以極其小心的動作蹲到了地上。

移動的時候,她萬分緊張地盯著面前的情況,發現沒有人註意到她,賽連正和羅密歐打得不可開交,西番蓮則仍被毒刺困擾著,暫時動彈不得。

很好!她為自己加油,繼續在地板上挪動,一點一點把背移向銀劍,將捆住她雙手的繩子對準鋒利的劍口。

當然,這一切都做得非常小心,小心到大氣也不敢出,可是磨斷繩子這項工作卻沒想象中那麼容易。由於劍是平躺著的,離地面只有兩公分高,她的手臂必須扭轉到跟劍平行,才有辦法用劍刃磨擦繩子,而光是保持這個動作一分鍾,她就已經腰酸腿疼,汗流浹背了。

眼看羅密歐漸漸落於下風,西番蓮又快要把那些藤蔓清除幹凈了,繩子卻連一半都還沒磨掉,她心臟越跳越快,呼吸聲也越來越沈重,一時間焦急得幾欲放棄。

所幸的是,在她這個念頭還沒真正冒出來之前,她的雙手突然間解脫了。

她驚訝地發現,繩子是被火燒斷的,而在她擡頭的一剎那,正好和賽連的目光對上,她立刻從他的眼裏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幫她……為的不是別的,正是她從一開始就想幹的事──替羅密歐報仇!

沒錯,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她使勁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以極慢的慢動作握住劍柄,一寸一寸地舉起來,擺到距離西番蓮的脖子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停頓下來。

然而這一刻,她的手卻很不爭氣地發抖了,心裏緊張得想哭。

西番蓮似乎察覺到她的動作,眼睛慢慢向後瞪視過來。

他看到了她。

她的魂被嚇飛了。就在她呆滯在那裏不知所措時,賽連突然對著她大吼一聲:

“快啊!”

一瞬間,她神經繃緊,眼睛圓瞪,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向西番蓮的脖子砍了下去。

☆、(25鮮幣)女巫的奉獻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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