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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Last Wish and Last Gift 最後的心願和禮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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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納納和夏代的豪華馬車駛過一大片農田,陣陣馬糞和牛糞味從窗外飄進來。夏代忍不住捂住鼻子,皺起眉,納納卻根本沒心思理會臭味,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尋找逃跑機會上。

失去了和克雷蒙德聯絡的工具,讓她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眼看馬車離小城阿朗松越來越遠,漸漸駛向遠處未知的荒山野嶺,她看看夏代,又看看窗外,急得坐立不安。

夏代看出她的意圖,若無其事道:“不要白費力氣了,就算你能跳出馬車,也一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聽她這麼一說,納納想想也對,這種時候強硬的做法肯定行不通。既然夏代不敢吸她的血,也不急著殺她,那她暫時就沒有性命危險,與其歇斯底裏地反抗,還不如先順著她的意,等到把一切謎團解開再見機行事也不遲。

於是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吐了口氣,擡起腳放在軟椅上,半躺下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好吧,我不逃了,我們來聊些女孩子的話題吧。”

夏代從小到大沒有見過同齡的女孩,也從來沒人願意跟她聊天,聽納納這麼一提,立刻露出單純的笑容。

“好啊。”

“在公爵大人背叛組織的時候,是你出手為我們擋下長老的攻擊,當時你這麼做其實不是為了救我,而是救公爵大人吧?你喜歡他嗎?”

夏代臉頰微微一紅,點頭說:“嗯,喜歡。”

這麼老實啊……納納在心裏感嘆,如果換作是她,她就不好意思承認。

“你究竟喜歡他哪一點呀?”

“全部都喜歡。”夏代毫不避諱地笑了笑說,“我的父母生下我之後,就由於觸犯第二條戒律而被趕出聖修會,只有我留了下來。在組織裏,大家都把我視為聖修會的恥辱,討厭我,看不起我,甚至用酷刑折磨我……只有克雷蒙德大人不會這樣,他雖然沈默寡言,來總部的次數也很少,可是每次來都會跟我說話,對我很溫柔。”

溫柔……?

納納忍不住在心裏咕噥,她怎麼不知道這個詞可以用來形容克雷蒙德?她們說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所以,你就為了他,而背叛了聖修會?”

“那只是一個契機而已,我早就想離開聖修會了。”夏代的眼神一暗,表情陰沈下來,“除了克雷蒙德大人之外,我討厭聖修會的每一個成員,多多,萊麻,長老,所有為組織效力的魅藍,我統統都討厭!他們全都傷害過我,辱罵過我,死了活該!”

“……”納納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原來,聖修會的那些魅藍,也是你……”

“沒錯!在長期殘酷的訓練下,我的能力早就超過了所有魅藍,殺掉他們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我也一點都不後悔,因為這是他們輕視我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可是……你沒有想過,這樣會讓公爵大人很傷心嗎?”

“沒什麼好傷心的,聖修會一直都在利用克雷蒙德大人,他們不喜歡大人,大人也沒必要同情他們。”

“我不是指你殺了血族同胞這件事,而是指,你欺騙公爵大人,對他隱瞞真相的事。”

聽納納這麼一說,夏代驚慌地擡起眼,隱約露出內疚的神色。不過,她的語氣仍然很堅定:

“這一點,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為了實現我的願望,我不能讓克雷蒙德大人在這種時候懷疑我。”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納納順口問道,本以為夏代會避而不談,想不到她居然帶著十分驕傲的表情,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為碧骸!”

“誒?”納納吃了一驚,“你是說,像傑歐瓦那樣的碧骸?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聖修會一直在致力於把魅藍轉變為人類的研究,那為什麼我不可以期待自己有一天成為碧骸?”

“這、這好像不太一樣吧?”

夏代皺了皺眉,好像一個被人懷疑偷了東西的小孩子一樣,紅著臉據理力爭:“我認為,從本質上來說,這兩項研究根本沒有區別!我們魅藍是人類和吸血鬼的混血,當血液中屬於吸血鬼的部分被排除時,我們就是人類,而反過來,當屬於人類的部分被排除時,我們就會變成純血的碧骸啊!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呃,不,我也沒有說不對啦。只是按照能力來說,魅藍變為人類是退化,而魅藍成為碧骸則是一種進化,我認為進化比退化要難得多……”

說著說著,納納感覺夏代瞪她的表情不太對勁,好像被她激怒似的,渾身透著一股殺氣。

她連忙改口,結結巴巴瞎掰說:“不過……當然,你說的也很有可能啦。畢竟在這個世上,有那麼多只猴子進化成了人類,卻從來沒聽說過有那個人類退化成猴子的,所以,你的願望還是有可能會實現的……”

夏代看了她一會兒,露出“這還差不多”的表情,漸漸恢覆冷靜。

“天使大人明白就好,因為,我的願望還要借助你的力量才有可能實現。”

在納納還沒想通她這番話的含意時,馬車緩緩減速,停在了一座廢棄的農莊前。

對於這座農莊,納納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它,因為它實在太破太舊了,看起來比聖修會總部的城堡遺跡還要簡陋。農莊的院子裏堆放著幾樣制作粗糙的耕地工具,一些沒用完的枯柴,另有石磨和水車等農用器具,顯然有人生活過的跡象,卻不見人的蹤影。

“這裏是?”

夏代跳下馬車,告訴納納說:“這裏是阿朗松和沙特爾之間的灰色地帶,原先有一個村子,但是戰爭過後就成了廢墟。這幢屋子是少數幾間保存下來的建築之一,同時,也算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產吧。”

“你的父母曾經住在這裏?”納納心頭忽然湧上同情。

“也許吧,我也不清楚,長老是這樣告訴我的。”

“那我的鏡子就藏在這裏面?”

夏代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她轉過頭,笑了笑,對著正走下馬車的納納說:

“對不起,天使大人,那是騙你的,我那樣說只是為了把你引到這裏來。”

納納嘆了口氣:唉,她就猜到會是這樣。

“那麼,你到底打算把我怎麼樣?”

“別急別急,我有幾樣很棒的東西想給你看。”夏代用鑰匙打開農莊倉庫的大門,輕輕一推,然後帶著神秘兮兮的表情向納納招手,“來,天使大人,快跟我進來。”

“……”納納不情不願地走上去,腳步謹慎而緩慢。

倉庫空蕩蕩的,比想象中幹凈,似乎不久前剛打掃過,頂部和一側各有一扇窗戶,采光方面也差強人意。此時已接近黃昏,橙紅色的夕陽照進倉庫,在地面上投下了幾道斑駁的影子。

在倉庫的盡頭,有一塊從天花板一直垂到地上的白色帷幕,顏色和質地都很不起眼,假如不仔細看的話,還會把它錯當成墻壁的一部分。

夏代又一次向納納招手,領著她向白色帷幕走去。

她到底想給她看什麼呢?納納狐疑地想,在這樣荒涼的地方,又是一間閑置已久的舊倉庫裏,恐怕不會有什麼很棒的東西吧。

“準備好了嗎?天使大人?”夏代像個急於獻寶的小孩子一樣嗤嗤笑起來。

“鐺鐺鐺鐺──”

白色帷幕悄然落下,就在納納眨眼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副驚悚的畫面,嚇得用盡全身力氣尖叫起來:

“哇啊啊啊啊啊!!”

在那帷幕的背後,幾十副血淋淋的軀幹整齊地懸掛在半空中,彼此之間挨得極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排全是腳……

更詭異的是,這些軀幹上依然有著微弱的生命氣息,只是由於心臟上被插了木樁而動彈不得。很顯然,這樣的身體特征並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德夢,只有魅藍才能在被刺穿心臟的情況下存活。

在那些宛如受難者的魅藍中,納納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個是長老,另一個則是被克雷蒙德刺傷的萊麻。

“怎麼樣?”夏代滿足地看著納納的表情說,“我跟只會用德夢做實驗的長老不同,我的實驗品可全都是魅藍哦。”

“你……”納納倒退幾步,驚恐地瞪她,“你簡直不正常!”

“哪裏不正常了?”夏代迷惑地問,“用魅藍做實驗有什麼不對?”

“他們跟你一樣是魅藍,是同胞,是同族,甚至是同伴啊!你怎麼能狠得下心用他們來做實驗?”

“可是,他們也對我做過同樣的事情啊,我只是以牙還牙罷了。”

納納目瞪口呆,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個既可悲又可怕的女孩,到底是在一個怎樣糟糕的環境中長大的啊?她簡直不敢去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精神壓迫和身體虐待,才形成今天這種扭曲的人格,要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無法把那個天真的、帶有一點雀斑的女孩跟眼前這個殘忍的兇手聯系在一起。

不過,這個是吸血鬼世界的事,她不懂,也沒有資格去指責什麼。

所以夏代的問題,還是留給吸血鬼自己去解決吧,她只要乖乖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

想到這裏,納納轉了轉眼珠,一邊後退,一邊盡可能若無其事地說:

“呃……那個,你要做實驗我沒意見,我也衷心地祝你能早日找到變成碧骸的方法。至於我麼,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她拔腿就跑,恨不得自己像蜈蚣一樣生出一百只腳來。

夏代當然不可能放她逃跑。她自己都承認了,從魅藍到人類的轉變是退化,所以以一個普通的人類而言,她就算真有一百只腳,也無法逃開魅藍的手掌心吧。

果然,只聽“咚”的一聲,她撞在了一堵結實的肉墻上。

正在奇怪夏代的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硬了,一只有力的胳膊把她整個人圈了起來。

納納擡頭,意外地看到了一張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臉。

“克雷蒙德大人?!”夏代震驚地捂住臉,不敢看他,“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明明把蝙蝠捏碎了啊!”

對啊,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納納驚喜之餘,也好奇地用眼神詢問。

克雷蒙德向後揚了揚下巴,納納和夏代同時往馬車的方向看去。在馬車的後方,一扇暗門悄然打開,堤法從裏面鉆了出來,臉上帶著得意的微笑。

納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路上,他們一直都跟她們在同一輛馬車裏啊!難怪要為她們準備如此豪華的馬車,也難怪紙條上說要她盡量套夏代的話,找出她隱藏的秘密來。那個蝙蝠道具,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嘛。

夏代帶著極度心虛的表情,十分不自然地問克雷蒙德:

“為什麼……這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嗎?”

“沒錯。”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第一次在貧民街見到貓臉面具的時候。我的意見和納納一樣,我也不認為傑歐瓦會幹出這樣的事,所以必定是某個魅藍想嫁禍給他。”

“可是,你為什麼會懷疑到我頭上?為什麼不是多多?他明明比我更有可能啊!”

“想知道為什麼嗎?”

克雷蒙德轉過身,對著馬車淡淡說:“你可以出來了。”

夏代和納納張大嘴,均是一頭霧水的表情。難道馬車裏還有人嗎?這輛馬車居然能裝下這麼多人?

馬車後的暗門再次打開,這一回鉆出來的是個矮小的男孩,眉清目秀,白膚黑眼,全身傷痕遍布,目光卻炯炯有神。

“多多?”夏代顫聲喊,“這不可能!我明明砍了他的腦袋,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很遺憾,你砍的只是一具被你咬死的屍體而已。”克雷蒙德說,“實際上,那天下午我就遇見了多多,他把在總部發生的事全都告訴我了,晚上那一幕也是為了試探你而演的一出戲罷了。”

“那、那麼,晚上邀我一起商量也是……”

“沒錯,那也是為了把你和納納分開而演的戲。既然知道了你是幕後兇手,我就不能再讓你接近納納了。”

夏代猛地擡頭,將眼睛瞪得大到不能再大,發出既像哭聲又像笑聲的囈語:“呵……呵呵……我唯一想隱瞞的人就是你啊,克雷蒙德大人,可沒想到,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夏代。”克雷蒙德皺眉看著她,語帶憐憫地說,“我還沒有通知消隱會的暗殺者,在他們找到你之前,主動去自首吧。”

“自首?”夏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可我沒做錯啊,如果這樣也算錯的話,那他們對我做的又算什麼呢?”

“聖修會確實虧欠你很多,就算是因果報應也罷,但殺害那些無辜的人類,就是你的錯了。”

“嗚……”

“夏代,我再說一次,自首吧。”

夏代閉上眼睛,咬著嘴唇,傷心地大哭起來。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從克雷蒙德大人的口中聽到這些話啊!這麼多年來,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就是你,我不希望你輕視我,不想讓你對我失望啊……我總是對自己說,我要努力研究出可以變成碧骸的方法,然後把它當成禮物送給你……我最大的心願,其實是想看到克雷蒙德大人開心的笑容啊!”

克雷蒙德揪緊眉頭,哀傷地看著她:“你搞錯了,我想要做的並不是碧骸,而是人類。”

“人類?”夏代呆住了,“那麼,長老的實驗豈不是正好符合你的願望?”

“是這樣沒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把天使大人帶出聖修會?”

“……”克雷蒙德表情一僵,不自然地瞄了眼納納,一時不知該怎麼向夏代說明。

“我懂了。”夏代苦笑了一下,擦幹眼淚,忽然從胸口摸出一面四四方方的鏡子。

“月亮百合?”納納叫道,“原來真的在你手裏?”

“是的,天使大人,從多多手裏奪走之後,我一直都把它帶在身邊。你告訴過我,這是你用來重返天堂的信物,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現在願意把它還給你。你能到我身邊來嗎?”

夏代說完,又對克雷蒙德和堤法喊:“你們不準動,只有天使大人可以過來,否則,我就把這面鏡子砸得粉碎!”

“啊……不要!好好,就照你說的,我一個人來!”

納納對克雷蒙德和堤法使眼色,要他們放心,然後壯了壯膽子,獨自走了過去。

只有一步之遙時,夏代突然抱住她,對準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納納沒來得及出聲就癱倒在地上。

“納納!”

“哈哈……真好玩,想不到最後時刻,我居然還能玩一次賭博游戲。”夏代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天真地笑著說,“那麼,我會搖到什麼獎呢?是會簡單地死掉,還是變成人類、碧骸和德夢中的一種?哇,好想快點知道答案哦……”

她說著說著,笑容枯萎在嘴角,突然,噴出一大口血,不支地跪倒在地。

“嗚!”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夏代渾身抽搐,痛苦不堪地蜷縮起來。不過,即使痛得滿頭大汗,她還是努力對克雷蒙德擠出一絲微笑:

“克雷蒙德大人,看來,我是當不成碧骸了……咳……”

納納在她旁邊支撐起身體,既驚恐又悲傷地喊:“夏代,你是魅藍,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死掉的!別放棄,堅持下去啊!”

如果夏代就這麼死掉的話,那吸過她血的堤法和克雷蒙德怎麼辦?如果他們也變得像她一樣的話,她要怎麼辦……?

夏代卻不斷吐出大量鮮血,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她蒼白的臉蛋上。

她轉過頭,再次對克雷蒙德微笑道:

“我好喜歡你們,克雷蒙德大人,堤法大人,還有天使大人,跟你們一起度過的那幾天,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真的好開心……只可惜,我到最後……還是沒能看見克雷蒙德大人的笑容啊……”

“夏代。”克雷蒙德走到她身邊,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最後,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克雷蒙德大人,希望這一次,我不會再搞錯了。”

說著,夏代舉起一只虛軟無力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鏡子砸去。

“哢啦!”月亮百合應聲而裂,轉眼變成了一堆破碎的玻璃。

“不!”納納驚慌地大叫。

“太好了,這樣一來,天使大人就再也無法離開克雷蒙德大人了……”

她就這樣微笑著,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把錯愕、哀嘆、無奈和無盡的悲傷……留給了這個世界上她曾經喜愛過的人。

───

清晨,納納在柔和溫暖的朝霞中醒來。

她迷迷糊糊地轉動腦袋,發現自己仍躺在那輛豪華馬車裏,身上蓋著的是克雷蒙德的外套,可是克雷蒙德本人,還有堤法、多多、馬車車夫,卻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昨天,在那令人惋惜的事件之後,堤法和多多幫助受傷的魅藍回到總部療養,克雷蒙德則飛往聖修會的墓地,把夏代的遺體安葬在了那裏。

而無事可做的納納,只能抱著破碎的鏡子,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埋怨,最後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就這樣在馬車裏度過了一整夜。

完全清醒以後,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又轉了轉僵硬的脖子,跳下馬車,走進了夏代父母的農莊院子裏。

在一口水井邊,她打了些水洗臉漱口,稍稍清洗了一番。可是轉了好幾圈都沒找到可以吃的食物,她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剛走出院子,她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在兩片光禿禿的農田交界處,原先那輛超豪華的四馬大馬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輛奇醜無比、醜到簡直讓人哭笑不得的獨馬小馬車。

這輛馬車不僅體積嬌小,顏色也十分詭異,車身被塗成了鮮豔的橘紅色,車頂掛了兩串綠油油的桑樹枝,輪子上則纏繞了一大堆爬藤植物,遠遠看起來,它就好像是一個……

呃……方形的南瓜?

納納有點無言地看著這輛“南瓜”馬車,又把目光投向那位駕車的車夫。老實說,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駕著這種怪馬車出來溜達。

這位仁兄難道不怕被人砸臭雞蛋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車夫的背影看起來倒是挺帥氣的,穿的衣服也很幹凈,頭上的白色禮帽雖然跟車夫的身份很不搭,但是戴在他身上卻也沒有突兀的感覺……

咦?禮帽?等一下,南瓜馬車,白色衣服,禮帽,帥氣的背影……

不會吧!!

納納捂著發燙的臉頰,差點失聲尖叫,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遠遠地,高大的車夫向她走來。在他的胸前,一大束紅玫瑰在白色禮服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醒目。

在納納面前站定,他十分尷尬地扶了扶禮帽,清了清嗓子,把鮮花遞到她面前,聲音古怪地說:

“咳……納納,我來接你了。”

“噗!”納納忍不住噴笑出聲,“你真的是……那個克雷蒙德公爵大人?”

克雷蒙德微微紅了臉,沒好氣地把花塞到她手上。

“好了,現在,我準許你直接稱呼我‘克雷’。”

這下換納納不好意思了,整張臉霎時變得火紅。她低下頭,動了動嘴唇,想試著叫他一聲,卻死活叫不出口。明明提議的人是她自己,結果現在想反悔的人也是她自己。

哇……怎麼辦啊,她緊張到快死掉了啊!

“上車吧。”

為了制止這種沒完沒了的暧昧氣氛,克雷蒙德牽著納納的手,把她扶上南瓜馬車,隨後自己騎上白馬,駕著車晃晃悠悠地向城堡出發了。

狹小的車廂裏,納納又想害羞地抓墻,又想抱著肚子大笑,一時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

最後,她打開窗戶,把頭伸出窗外,故意自言自語道:

“咦?我記得某人好像說,他絕對不會再求我回去了,那麼現在這個車夫到底是誰呢?我要不要拒絕他呀?”

克雷蒙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聽上去很有種威脅的味道:

“納納,我警告你,為了達成你那該死的第三個條件,我連最最丟臉的事都做了,你要是再敢拒絕我的話,我真的會一口咬死你!”

納納偷偷笑起來。

“可是,這個南瓜馬車也太不正宗了,你有見過方形的南瓜嗎?”

“那恐怕要麻煩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一定非得是該死的南瓜不可啊!”

“因為,南瓜馬車很浪漫啊,童話裏不都是這麼寫的嗎?”

“我可沒聽說過那種童話,也實在看不出南瓜有什麼浪漫的。”

這個嘛……納納得意地想,他當然不可能知道啦,因為《灰姑娘》這個故事要到很多年以後才會問世,現在這個時代的人當然不會懂得南瓜的浪漫了。

“餵……呃……那個,克雷……”

克雷蒙德十分自然地應道:“什麼?”

“我想,我有句話一定要對你說。”

“非得現在說嗎?”

“嗯,就現在。”

因為假如現在不說的話,等到她跟他面對面時,就再也不好意思說出來了。

克雷蒙德沈默了一會兒,靜靜地說:“我在聽。”

納納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這一次,一定要把心裏的想法完完全全吐露出來。

“我想說的是,其實,我有無數個理由從你身邊逃開……”

“等一下,你還是別說了,這不是我想聽的話。”

納納哭笑不得地喊:“餵,聽我說完啦!”

真是的,不然他以為她會說什麼呀?

“我想告訴你,我雖然有無數個理由可以從你身邊逃開,可是,當我知道我的血有可能會給你帶來傷害時,我改變主意了。如果現在離開你的話,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所以,為了將來回憶往事的時候,我不會對自己的人生感到後悔,我決定從現在開始,陪在你身邊……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不管這條路有多艱難,我都要跟你一起戰鬥!”

把這段話說完時,納納已是氣喘籲籲。她偷偷地瞥了一下克雷蒙德的側臉,發現他的嘴角勾起,似乎是個十分欣慰的微笑,納納於是也在心底微笑起來。

好一會兒,克雷蒙德才再次開口,不過說出來的話卻相當煞風景。

“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鏡子砸碎,回不去了,所以順便說些好聽的話吧?”

“什麼?”納納氣得鼓起嘴,“這話未免也太侮辱我了,我早在鏡子碎掉之前就做出決定了呀!再說,就算回不去,我也不一定非要仰仗你才能活下去啊。”

“哦?”

“只是……一開始,可能需要問你借點錢罷了……”

越說底氣越不足,納納紅著臉不吭聲了。

“這樣好了,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克雷蒙德頓了頓,輕描淡寫地道,“如果你從第三個條件中,把‘用男高音美聲唱法唱法國情歌’這段話一筆勾銷的話,我就借給你五千路易,怎麼樣?”

“……”

納納半睜著眼睛,額頭上滑下一滴汗。

“為什麼不說話?”

“克雷……你該不會是,五音不全吧?”

“……”

這下輪到克雷蒙德沈默了。

此時,伊夫林省的林間小道上,一輛醜陋的南瓜馬車在風中疾馳。馬車裏的公主正懷著激動的心情,揚起邪惡的壞笑,等待她的騎士大展歌喉的美好時光。她知道,在不遠的前方,還有一條鮮紅的玫瑰地毯,兩排夾道歡迎的人民,以及一座如鬼屋一樣陰森的城堡在等著她。

-純血飼養04 魅影的背叛 完-

☆、(10鮮幣)魔鬼的守護 楔子

楔子 The Only One who Shares Pure Blood 唯一的純血血脈

“痛死了!眼睛瞎了嗎?別碰我的傷口!”

“可是……小姐,包紮的時候不可能不碰到傷口啊……”

“閉嘴!換個藥都換不好,給我滾出去!”

“小姐……”

“滾!”

雙目圓瞪,美麗的金發少女怒不可遏地跳起來,抓起床頭的皮鞭,發洩似的向女仆狠命抽去。

“出去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嚇走了女仆,又罵走了服侍在旁的一幹隨從,這位名叫艾蒂克的西班牙伯爵小姐卻仍然不滿足,細眉一皺便開始大肆破壞房間。直到把所有能看到的擺設全都砸了個稀巴爛之後,她才氣喘籲籲地蹲下來,咬牙看向自己那只光禿禿、醜陋不堪的右手手腕。

三個月了,傷口還沒痊愈,黏稠的黑血雖然已經不流了,疼痛感卻沒有絲毫減少。

由於混雜了太多憎恨和怨氣,她早已分不清這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究竟是生理上的痛楚,還是由精神引發的錯覺。

不過她也不想去分辨,甚至不願用麻藥來止痛。

她一邊承受著失去手腕帶來的巨大痛苦,一邊又享受著這種被黑暗吞噬的殘酷快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向克雷蒙德?查公爵覆仇!

那個可恨的法國公爵,不僅玩弄了她的感情,傷害了她的自尊,最後竟然還將她的手腕齊根斬斷……實在太囂張了!一向心高氣傲、養尊處優的她,一向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她,現在居然被一個男人當白癡耍,這口氣叫她怎麼咽得下去?

所以,她要覆仇。就像她的老師教導的那樣,要讓所有傷害自己高傲靈魂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要讓克雷蒙德下地獄!

嘴角帶狠毒的微笑,艾蒂克起身拉開立地窗,走進屋後的院子。

黑夜中,一個男人仰頭站在那裏,月光投下他頎長筆挺的身影,如夜晚一樣漆黑,又像星空一般耀眼。純白的長發下,金銀兩色的半臉面具透著淡淡微光,一雙綠色的眼睛安靜地遙望遠方,妖嬈神秘,卻又溫柔似水,美得令人屏息。

艾蒂克收斂笑意,靠在門框旁,心情覆雜地看著他。

他是她的老師,傑歐瓦(J!hovah)。在法語中,這個名字的發音和“耶和華”完全一樣,而事實上,在她眼中,他也確實是神一樣的存在。像神一樣高貴、優雅,卻也像神一樣冷漠、殘忍。

他雖然是她的法語老師,卻從來沒教過她一句法語,他所灌輸給她的觀念,除了憎恨之外還是憎恨。

從她十歲開始,他就成為她眾多監護人中的一個,每隔幾個月來看望她一次。和其他老師不同,他總是無聲地來,無聲地走,大多數時候都一言不發,把所有表情掩藏在一張貓臉面具下。

她曾經想,如果哪一天他能夠在她面前摘下面具,對她展露微笑的話,她就算舍棄所有財富和地位也心甘情願。但是七年來,他卻一次也沒有這樣做過。

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感情。對她來說,傑歐瓦是老師,是父兄,也是男人。她尊敬他,愛慕他,依賴他,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炙熱更瘋狂的情愫。

就像現在,光是這樣看著他,她的胸口就有如灼燒般疼痛。明知道他很危險,卻情不自禁被他吸引,明知道這樣單方面的感情不會有結果,卻還是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放任自己的心淪陷。

咬了咬嘴唇,艾蒂克擡起幽怨的眼睛,再次看向傑歐瓦的側影,心底的聲音漸漸浮上來。

真不甘心,好想征服他……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老師。”

思忖間,她忍不住開了口,希望能引起他的註意。

可是傑歐瓦卻只是略微轉動眼珠,用餘光瞥了她一眼,隨即立刻轉了回去,依舊看著遠處的天空。

艾蒂克的嘴唇咬得更加蒼白起來。悄悄地,她走到傑歐瓦身後,貼緊他的後背,用單手圈住他的腰。

傑歐瓦沒有推開她。事實上,他從不拒絕她的撒嬌,但是即便如此,艾蒂克還是覺得他們的心從來不曾靠近過。

“老師,”艾蒂克喃喃問,“你在想什麼?”

貓臉面具一動不動。過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她時,他終於慢慢開口,發出一種類似回音般虛幻縹緲的聲音。

“整整三個月……”

艾蒂克疑惑地擡起頭:“什麼?”

“三個月裏,她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無論我怎麼尋找,都找不到一絲蹤影……看不見她的臉,聽不見她的思緒,感覺不到她的心跳和呼吸,體會不到她的快樂和煩惱……這種失落的心情,以前從來不曾有過……”

艾蒂克察覺出他的反常,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左手緊緊握拳,焦躁的聲音脫口而出:“她是誰?”

傑歐瓦卻自顧自說著,似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

“但是現在,她又回來了……我能夠感覺到她的存在,就像我身體的一部分……”

艾蒂克松開手,繞到傑歐瓦面前,暴跳如雷地喊:“不要!不要在我面前,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談論別的女人!那個女人是誰?到底是誰?!”

貓臉面具抖動了一下。破天荒地,傑歐瓦的嘴角竟然微微向上揚起。

“她是我的血肉,我的至親……是唯一我費盡心思也無法看透的女人,也是唯一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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