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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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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變身為天使的魔法

在納納大聲宣布要拿出貴族證明之後,頃刻間,整個大廳便安靜下來。貴族們帶著將信將疑的

神情,端著酒杯,就好像是在觀看雜技表演似的,將她團團圍起來。

在這股巨大的壓力下,納納吞了吞口水,故作鎮定地甩了甩琴弓,把琴身夾在下巴和脖子之間

,稍稍試了試音。

表面上裝得跟職業音樂家似的,其實心底正在哀號:餵餵,這麽做不會有事吧?

根據歷史記載,小提琴是世紀才傳入法國的,法國大革命前,確實是只有貴族才能接觸得到它

,而且懂得拉奏的人基本上都是外國請來的樂師,法國的貴族假如會拉個一兩聲的話已經是相

當了不得的藝術才能了,所以她的這個證據也不是沒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她是東方人,而小提琴傳入東方是世紀才有的事,這也即是說,當時根本不可

能會有懂得拉小提琴的東方人,假如這一點被人發現的話,她那個「從東方坐船來法國」的謊

言就不攻自破了。

幸好這些貴族腦袋不怎麽靈光,對東方的事也了解甚少,所以竟沒一個人往這方面去想。納納

警惕地觀察了一番,確信大家只是在等著她出洋相之後,她才安心地松了口氣。

好了,現在開始,就讓你們聽一聽這來自未來的天籟之音吧,保準叫你們一個個嚇得把下巴掉

到地上!

老實說,對於小提琴,納納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她的老師曾經評價說,她的技巧和知識也許並

不豐富,但是姿勢和音色絕對是華麗到無可比擬,不僅能給人帶來聽覺上的享受,還會讓人產

生色彩繽紛的畫面感……說白了也就是,騙騙門外漢的最佳類型吧。

既然法國人喜歡華麗的東西,那就來段最為華麗的──

「Nicolo paganini,la campanella!」

低聲說了這句,納納微微調整一下呼吸,把琴弓提了起來。

這首著名的帕格尼尼B小調第二小提琴協奏曲,也就是後來被改編成鋼琴曲,以炫技著稱的《鐘

聲》。

無愧於經典名曲的稱號,它的節奏明快有力,音色豐富多變,有著相當強烈的感染力。當嫻熟

精湛的滑音和短促清亮的泛音交織成一連串悅耳的和弦時,生動逼真的小鐘鳴響聲從納納的指

縫間奔流而出,美妙動人的旋律一下子在凝結的空氣中散播了開來。

貴族們果然一個個把下巴掉到了地上。

偷偷掃了他們一眼,納納嘴角露出一絲十分解氣的微笑,更加努力地拉奏她引以為傲的高潮部

分,展現起嫻熟的揉弦和連頓弓法來,以至於連宮廷樂隊的外國人都驚訝得跳了起來。

一曲拉完,大廳一片死寂,納納只聽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及鼻子底下不規則的喘息聲。

怎、怎麽了……為什麽沒有一點反應?時間停止了嗎?還是她拉得實在太詭異,把他們都嚇懵

了?

隨即,一陣熱烈的掌聲響徹大廳,無論是貴族還是外國音樂家全都鼓起掌來,由於跟之前反差

實在太大,讓納納覺得一時很難接受。

不經意地,她看見了克雷蒙德滿臉的驚愕。這並不是剛欣賞完美妙音樂後應該有的表情,反而

像是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似的,令她感到十分奇怪。

這時瑪麗十分得意地搖起扇子來,濃郁的香粉害納納差點忍不住打噴嚏。

「我早就說過了,她是真正的貴族,現在你們相信了吧?沒什麽好懷疑的,她懂得法語,又會

拉小提琴,還有著只有東方貴族才擁有的占蔔能力,這一切都表明她是一位十分特殊的客人,

所以天主才會在海難中只拯救她一人。」

「是啊,感謝天主,給我們帶來了如此可愛的一位客人。」

「這音樂美妙極了,果然不愧為東方貴族。」

「現在看起來她其實長得很有氣質,甚至可以說是很漂亮。」

「沒錯,她拉琴的姿勢也很優美。」

把小提琴還給了樂隊之後,納納再次回到大廳中央,這時再看這些貴族們的嘴臉,心裏不由地

感嘆,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不過這也沒辦法,要頑固保守的貴族們接受一個外來人本來也不

容易,他們能對她另眼相看就不錯了,她不需要再去計較那麽多。

猜忌和中傷終於平息了之後,瑪麗王後宣布舞會正式開始。納納不會也不想跳舞,於是便想趁

這機會去給自己弄點吃的,剛要對一塊蛋糕伸出她的狗爪子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脖子後響

起:

「你不跟我解釋一下嗎?為什麽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會拉小提琴,還拉得如此熟練?」

「公、公爵大人!」

不好,還有這個家夥要應付啊。納納苦著一張臉,動作僵硬地轉過來,絞盡腦汁想著敷衍的方

法。

「我不知道……自然而然就……」

「又是自然而然嗎?」

「唉,都說了失去記憶了,你就不要再問我了嘛,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不然換你來告訴我,我

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占蔔,又為什麽會拉小提琴?」

這句話仿佛把克雷蒙德問倒了似的,他疑惑地凝視她半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總之,下次在沒經過我同意之前,不準自作主張隨便行動。」見納納還是一副欠揍的無辜表

情,克雷蒙德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眼皮底下,在耳邊低聲警告,「女仆就要有女仆的樣子,聽懂

了嗎?下次如果再擅自行動的話,我就真的要咬你脖子了。」

「……知……知道了。」

抿了抿嘴角,納納委屈地回答道,心裏卻像被壓了塊石頭似的,又悶又沈重。

什麽嘛!她剛才冒著危險站出來澄清,有一半也是為了他耶,他不但不感激她,反倒像是在責

怪她做錯了一樣。為什麽這家夥可以冷酷到這種地步啊,難道吸血鬼都是這樣的嗎?

可惡,她的心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有奇怪的刺痛感……

不管了,先把這裏所有的甜點吃個痛快再說!

然而就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無法實現,就在她再次向蛋糕伸出手之際,瑪麗王後叫住了她。

「納納,你跟我來一下。」瑪麗招招手,又對克雷蒙德說道,「舞會結束以後,我會叫馬車把

她送回親王府的,你可以不用等我們。」

「……是,陛下。」

克雷蒙德瞥了一眼納納,調頭就走,甚至連王後找她有什麽事也懶得關心一下。納納徹底沮喪

地耷拉下肩膀,慢吞吞跟在瑪麗身後,走向隔壁房間。

瑪麗把她單獨叫出來的原因,納納其實隱隱約約猜出了幾分,反正多半是要求她繼續昨天的占

蔔,請她幫忙算算某個人之類的。果不其然,房門還沒關上,瑪麗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窗邊

的桌子前,一手拉下桌布,將滿滿一桌誘人的高級甜點呈現在她眼前。

「哇……好多……」納納情不自禁感嘆一聲,眼睛都看直了。

「盡管吃吧,納納,這些都是我叫人特別為你做的。」

「真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的確一點也不客氣,兩只手各抓了一塊乳酪蛋糕,張口就吃,

像是要發洩出剛剛所有的不滿似的。

瑪麗微笑地看著她,一副欲語不語的樣子,半天也沒發出聲音。

納納立即心領神會,慢慢放下蛋糕,替她把難以啟齒的話主動說了出來:「王後陛下,如果你

要占蔔的話就抓緊問吧,不然我很快就會吃完哦。」

「啊,是、是的!」瑪麗低下頭,臉頰紅彤彤的,好半天才用細如蚊吟的聲音說,「我想請你

幫我占蔔一個人……」

「是瑞典人菲爾遜伯爵?」

「……太厲害了,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用不著說了,瑪麗王後的情人是誰,歷史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呢。納納心想,做王後果然很郁悶

,連這種隱秘的私生活都要被人用放大鏡大肆窺視,指手畫腳一番,平白增添一個對婚姻不忠

的罵名不說,最後還要被編入教科書充當反面教材,被無數後人唾棄……真慘啊。

就這方面來說,納納還蠻同情瑪麗的,所以看到她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時,她推開裝甜點

的盤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說:

「放心吧,陛下,菲爾遜伯爵還活著,等美國獨立戰爭結束後,他就會回來的。不僅如此,他

還會和陛下你發展出一段美好的戀情,你們的愛將至死不渝……」

「感謝天主!」瑪麗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然後她毫不懷疑地開始讚美起天主來



納納心想,這麽說可能會有很多歷史學者氣得破口大罵吧,畢竟瑪麗是法國歷史中招致謾罵最

多的一位王後,可是同時,她也是最受非議和誤解的一位女性,在親眼見過她之後,她更是確

定了這一點。

假如說,未來人穿越到過去的潛規則是不能擾亂歷史的話,那麽至少讓這位王後在這四年當中

少受一點思念之苦吧,畢竟愛情本身並沒有錯。而且,賣個人情給王後,對她自己來講也是有

百利而無一害的好買賣,有做白不做嘛,今後的甜點就靠她了。

這樣想著的納納,不禁和瑪麗王後相視一笑。

不一會兒,王後就輕松地打開了話匣子:「聽克雷蒙德說,你因為海難的關系,失去了一部分

記憶?」

納納楞了楞,想起剛才她和克雷蒙德公爵對話時,瑪麗也在一旁,這件事搞不好被她聽到了,

於是只好勉強敷衍道:「嗯……也可以這麽說啦。」

「真可憐,發現自己突然來到陌生的地方,你心裏一定很害怕吧?」

「是啊,是有點害怕。」納納摸了摸頭發,略微不好意思地笑道,「不過,其實當時驚訝的心

情大於恐懼,因為我發現,我居然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好像跟過去的世界訣別了一樣……」

「我也是!納納,我也是!」瑪麗王後驚喜地喊,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找到失散多年的知己一樣

,「八年前當我作為奧地利公主嫁到法國時,在兩國邊境轉接處,我被強迫除去了身上所有與

奧地利有關的東西,全身上下一絲不掛!當時我的感覺也是:噢,我的母親,我的奧地利,我

必須和她們永遠地訣別了……天哪,我們的境遇居然如此相似,難怪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你。」

瑪麗不說納納還沒想到,這麽一說她也察覺到了,她們兩個身上確實有著不少相似之處,除了

年齡差異之外,她們的性格、心智、處境還有對甜點的嗜好都有著微妙的重疊,甚至於連法語

說得不標準這一點都一模一樣。

不過身為一個普通小市民的納納,就算心裏再怎麽認同,表面上也不敢把自己跟王後相提並論

,所以對於瑪麗的這種說辭,她只有一笑了之。而且,單憑「年紀輕輕就被砍頭」這件事,她

也實在不想跟這位斷頭王後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啊。

───

回程時,瑪麗為納納準備了一輛王室禦用馬車。

馬車有著十分氣派的裝飾,車前印有白底藍花的王室圖樣,馬也是精心挑選過的諾曼底純白良

種馬。照理說,這種馬車是只有王室級別的貴族才有權乘坐的,不過此刻納納卻一人獨享這份

特殊待遇,一腳踩住軟墊,另一腳翹在毛皮寬椅上,舒服地把身體攤開成大字型,一副快活似

神仙的模樣。

「好棒的馬車呀,哈哈……」

剛一轉頭,猛然看見馬車的玻璃上映出一張熟悉的臉孔,一口氣沒喘過來,嗆得她直咳嗽。

「克、克、克雷蒙德公爵大人!」

「幹嘛這麽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

可是你明明就是一副把我吃得死死的樣子嘛,納納苦悶地在心裏吶喊,卻不敢公然頂嘴。說起

來,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啊?

在跟王家馬車的車夫交代了幾句之後,克雷蒙德像拎小狗一樣把納納拎回到他們自己的馬車裏

,命令她坐端正,然後自己也在她對面坐下,把臉上的表情隱藏在帽子下面。

納納忍不住問他:「公爵大人,舞會早就已經結束了,你到現在還沒有回家嗎?」

「沒有。」

「你在王宮裏還有尚未辦完的事嗎?」

「沒有。」

「那麽你究竟為什麽會留到這麽晚啊?」

「閉嘴,別多問。」

「啊,你該不會是……」

特意留下來等我一起回家吧?後面這句十分自作多情的話幾乎已經滑到了納納嘴邊,差一點就

要脫口而出了,好在她急忙捂住嘴,千辛萬苦地總算被她給忍住了。要不然,還不曉得會聽得

他怎樣的奚落呢。

這樣想著,卻聽克雷蒙德從帽子底下說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話:「我在等你一起回家。」

納納捂著嘴的手慢慢下移,改為捂住胸口,嘴巴則張成菱形,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你剛才說什麽?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跟我重覆一遍?」

「不,我什麽也沒說。」

「……這、這樣啊,那大概是我聽錯了。」

納納識趣地閉上嘴,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把那句厚顏無恥的話說出來。馬車的!轆轉動聲中,一

片無言的沈默迅速在車廂裏彌漫開來

就在納納以為回程的這一路上克雷蒙德都不會再擡起頭跟她說話時,他卻開口說起了不相幹的

事。

「真正的小提琴只有意大利才買得到,據說那裏的原始樹木比較適合用來制作琴身,可是最近

幾年來意大利的制琴師先後去世,小提琴的制作時間又超過二十年,現在已經很難買到新的小

提琴了。」

不知道他講這些話是什麽用意,納納只能接著他的話題說:「是啊,一把意大利產的名琴,從

砍樹切割到晾幹成形就要花二十年時間,鋸板加配弦要十年,上漆要五年,制作之後還要放置

五年以上,才能拉出清亮透明的高音和濃郁渾厚的低音,所以一把好的小提琴的誕生,大約需

要四十年吧。」

「你難道不想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小提琴嗎?」

「誒?」納納一時丈二摸不著頭腦,「我自己有小提琴啊,雖然不是什麽名琴就是了。」

「在哪裏?」

「在家……」納納舌頭打結,連忙生硬地轉道,「加上以前所有的記憶我也想不起來啊,嗯,

因為我失去記憶了嘛。」

好險!差點就穿幫了,平白無故為什麽突然說到小提琴啊?跟她剛才的表演有關系嗎?

克雷蒙德從帽子下檐擡起眼睛,安靜地凝視她,冷不丁轉到另一個話題: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有關純血人類的傳說?」

納納搖頭:「沒有,什麽叫純血人類?」

「這只是流傳在吸血鬼之中的一個傳說罷了,究竟是真是假,也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碧骸知道

。不過,就目前看來,有些情況和純血人類的傳說非常吻合……據說,純血的人類是上天派來

的使者,每隔一千年才會降臨一次,降臨時全身不著寸縷,並且會在一瞬間長大成熟。除此之

外,她有著十分出眾的長相和氣質,香甜無比的純潔血液,非同尋常的才能,以及凈化一切黑

暗的能力……由於她能為人帶來溫暖和快樂,能夠創造出天籟之音,所以在宗教上,純血人類

也被稱作為──天使。」

「哦,這樣啊。」納納無動於衷道,「你對天使的解釋還真是與眾不同,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

法。」

克雷蒙德繼續一動不動凝視她。

被他這樣盯著,足足過了兩分鐘,納納才意識到他對她說這番話的用意,眼睛瞪得老大。

「誒???」

「誒什麽誒,太慢了!」

「你說的難道是……我?」

「可惜,看來這次的天使腦筋有點遲鈍。」克雷蒙德揪住她脖子上的金色絲帶,一邊把玩一邊

自言自語道,「明明沒什麽胸,卻為什麽也沒腦呢?」

納納卻沒在意他露骨的挖苦,一時間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背後卻一陣涼意,被誤會的心虛感

和無法解釋誤會的愧疚感,讓她簡直無法直視克雷蒙德的眼睛。

不安中,她試圖辯解道:

「你……你在說什麽啊,這只是一個傳說罷了。」

「沒錯,這只是一個傳說,換作是以前我一定會不屑一顧,不過遇見你之後就不同了。」

克雷蒙德把臉湊了過來。納納急忙低下頭,拼命把表情隱藏在黑暗中,他的氣息離她越近,她

就越是心慌意亂。

「你的身上有太多和傳說吻合的地方,使我不得不相信,你就是那個一千年才會出現一次的

……天使。」

狹窄的馬車裏納納無路可逃,只好把臉埋在胳膊裏。

「……」

不,很遺憾,我並不是天使。

我只是一個陰差陽錯掉進時空漩渦,身體被迫吸入了奇怪藥劑,並且莫名其妙來到你身邊的普

通人,對不起,我並沒有失去記憶,我對你撒了謊。

克雷蒙德卻無法聽到她的心聲,俯身向前拉開她的一條手臂,點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視自己

的眼睛。

那雙碧藍深邃的眼睛在她的臉上來回晃動,令她的臉頰紅一陣白一陣。

「你是天使……你赤裸著身體降臨在森林裏,你的五官奇妙卻又驚人地美麗,你的血液散發的

香氣令我瘋狂,你的小提琴優美的聲音令我震驚……不會錯的,你是一個真正的天使!」

說完,克雷蒙德從懷裏掏出月亮百合,喃喃道:「而這面鏡子,你說是你父母留給你的、非常

重要的東西,那麽它就是天主的恩賜,是你重返天堂的信物,對不對?」

納納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眼露驚慌。

確實,假如把天堂理解成21世紀的現代的話,他的這種說法也沒錯,不過,他到底想說什麽呢



卻見克雷蒙德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危險的微笑,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換句話說,只要沒有

了這面鏡子,你就永遠無法離開我……永遠。」

邪惡的低笑聲中,納納癱軟在椅子上,而那面決定她命運的月亮百合,卻仍然沈睡在惡魔的懷

裏。

-純血飼養01 血族的新娘 完-

惡魔的溫柔 楔子

楔子 夏娃的傷痕

城堡上空的雲層已經積得很厚了,壓抑了一個下午的雨卻還是沒有降下來。失去月光的夜晚,

四處都是黑漆漆的,微風徐徐從窗外吹進來,仿佛一個幽靈似的在屋子裏徘徊不去。

寂靜的房間裏,兩個急促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短暫的停歇後,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指,墻上的蠟燭一瞬間被點亮了,當昏暗的燭光照出房間的

全景時,其中一個喘息聲突然變成了淒慘的驚呼:

「哇啊啊啊……六八四十八!!」

這聲尖細又有些稚嫩的驚叫,不用說,自然是從城堡裏唯一的女性納納嘴裏發出來的。

不過後面為什麽會跟著一句乘法口訣呢?

事實上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蜷縮在這間屋子的墻角,全神貫註地與自己的恐懼意識作鬥爭。

托黑夜的福,她就算瞪大了眼睛也什麽都看不見,所以不必擔心良好的視力給她帶來視覺上的

負擔,氣味的話也只要捏住鼻子便可以暫時忍耐,可唯獨四周那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她實在

沒有辦法自欺欺人,於是只好靠背誦九九乘法表來給自己壯膽了。

就這樣,好不容易強裝鎮定忍了半天,眼看就要熬過去了,誰知道某個壞心眼的家夥卻在最後

一刻點燃了蠟燭,掀開黑暗的面紗,把地獄的景象展現在她眼前。

結果,只一眼,她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眼前的畫面差點把她嚇得神經錯亂,不,確切來說,已經錯亂了。

「一四得十!二四十二!三四七十八……」

一抹高大的黑影快速向納納走了過來,毫不遲疑地闖進她視野,用一只骨形漂亮的大手敲了敲

她的額頭。

「給我清醒一點!」

低沈而有力的嗓音,一下子把納納的魂喚了回來。她呆呆地擡頭仰望手的主人,結結巴巴地開

口。

「公、公爵大人!」

克雷蒙德站在她面前,低下頭,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眼神俯視她:「這是第幾次了?到現在會被

嚇到,你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著風涼話,納納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幹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著手臂

直打哆嗦。克雷蒙德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卻並沒有扶起她的意思。

「有哪裏受傷了?」

「受傷是沒有啦……」納納勉強擺出一張苦瓜臉,額頭掛下黑線,「我只是覺得,這次的數量

有那麽一點點多……」。

實際上,豈止是有「一點點」多?拜托看看這個房間,這根本就是慘絕人寰的車禍現場嘛!

放眼望去,地毯上,吊燈上,窗臺上,壁爐上,凡是視野能及的地方,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怪

物殘骸,斷裂的骨頭,飛濺的血漿,以及好像被臺風掃蕩過一般的殘破家具。而每具怪物屍體

又都面目猙獰、身形扭曲,肚子上還插了數十根銀針,密密麻麻,重疊交錯……相比之下,陰

森可怖的亂葬崗簡直就可以算是旅游勝地了。

假如這是電影中的某個場景的話,這部電影絕對會被打上18禁的標簽啊!而她才只有17歲,連

看電影都屬於不宜觀賞人群,更別說是親眼目睹真實現場了,所以就算再借她十個膽子,她也

不可能會有長進的啦。

思忖間,克雷蒙德已經撇下她走向怪物的屍體,做起慣例的工作。他逐一割下怪物們的小指,

用餐巾包起來,然後隨手拾起一個滾到腳邊的器皿,將沈甸甸的餐巾丟入其內。

望著他忙碌的背影以及四周遍地狼藉,納納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哆嗦。

按照克雷蒙德的說法,這種怪物叫作「德夢(d!mon)」,是人類被純種吸血鬼咬過之後轉變

而成的特殊吸血鬼,由於喪失了作為人類最基本的理性,墮落成殘暴嗜血的怪物,威脅到人類

社會的正常秩序,於是無可避免地成為了獵人們獵殺的目標。

而之所以要割下德夢的小指,就是為了追查幕後的主使,也就是那些站在吸血鬼界的金字塔頂

端、數量極其稀少、能力卻極其強大的純種吸血鬼「碧骸(pur)」。

那麽以正常邏輯來推測,她面前的這位沈著冷靜又身手不凡的公爵大人,一定就是吸血鬼獵人

之類的俠義人士羅?

不,很遺憾……納納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他的身份既不屬於正常人類範疇,內心覺悟也並沒有

達到俠義那麽高的境界,假如非要對他下一個定義的話,她只能作以下概括:他是一個表面上

高尚正直、骨子裏惡劣霸道的吸血鬼同僚。

其實仔細想想,能夠以一人之力連續跟那麽多怪物廝殺,最後還能贏得如此輕松,甚至連汗都

不流一滴的家夥,無論從哪方面想都不可能是普通的人類吧?只是跟其他吸血鬼有所不同,他

並不是純種吸血鬼,而是由吸血鬼和普通人類所生的混血,俗稱「魅藍(m!lange)」。

以上,便是吸血鬼族群的三大分支,換句話說,整個吸血鬼世界就是由絕大多數的德夢,一小

部分的魅藍,以及極其稀少的碧骸所組成的。

順便一提,魅藍並沒有將人類轉化為德夢的能力,除了以鮮血為食之外,生活方面跟人類也沒

有太大差別,所以這也是她敢放心留在他身邊的主要原因。

至於次要原因嘛……

察覺到克雷蒙德正向她走來,納納立刻中斷思緒,滿懷期待地站起來。

「怎麽樣,工作已經全都結束了嗎?」

「結束了。」

「那我現在可以回我的房間休息了嗎?」

「不可以。」

言簡意賅的回答,沒有一點反抗餘地的口吻,果然很像他對她一貫的霸道作風。希望破滅的納

納只好認命地扶著墻壁,哀嘆一聲,做好徹夜跟一堆屍體為伍的準備。

沒辦法,誰叫這個吸血鬼對秘密警察的工作異常執著,而她又好死不死偏偏做了這個吸血鬼的

女仆呢?

不過此刻克雷蒙德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命令她做這個做那個,而是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

腳,仿佛突然間被某樣東西吸引住似的。

「這是什麽?」

「啊?」納納沒好氣地擡起眼皮。

只見他緩緩彎下腰,停頓了兩秒,再次直起上半身時,手上已經多了一片小小的、白色的、輕

飄飄的布。他用一根手指勾著這片白布,把它遞到納納眼皮底下。

納納起初感到很迷惑。這是什麽?不過就是塊破布而已,需要他用這麽認真的口氣質問她嗎?

從亂七八糟的針腳和歪歪扭扭的剪裁來看,顯然是很粗陋的手工縫制品,也許是哪個仆人不小

心把抹布丟在地上了吧?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奇怪,從剛才開始她一直待在這個角落,附近的地板上明明什麽也沒

有啊。再說,這塊破布也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樣說來,她剛才就覺得裙子裏邊似乎涼颼颼的……

啊!

察覺到破布「真面目」的一瞬間,納納血壓急速升高,腎上腺素大量分泌,整張臉頓時漲成豬

肝色。

克雷蒙德饒有興致地擡起眼睛,不動聲色觀察她的反應。

雙方互瞪了大約半秒左右,納納突然跳起來,滿面通紅地向克雷蒙德撲過去,伸手就去搶。然

而很不幸地,面對克雷蒙德的高大身軀,左右互搏、雙爪齊下這些招數統統不管用,用盡全部

力氣拼死搶奪的結果也只是被他輕松躲開,好不容易抓到了布片一角時,他又利用身高優勢將

手臂向上舉起,好像逗小狗一樣把骨頭放到了她伸手不及的地方。

急得納納大喊:

「還給我!還給我啦!」

「還給你可以,先告訴我這是什麽。」

「這這這這怎麽能告訴你嘛……總之是無關緊要的東西,還給我就對了!」

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克雷蒙德反而更加狐疑地瞇起眼睛,一邊保持高舉的姿勢,一邊低下頭逼

近她的臉,把她整個身體圈在墻角。

「既然無關緊要,為什麽不能說?」

「嗚……」一旦被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凝視住,納納就開始變得六神無主了,身體不自覺向後仰

,手心也不得不貼住墻壁以維持平衡,「不要靠近我,這樣是犯規的耶。」

克雷蒙德不耐煩的聲音卻越來越近,幾乎就在耳邊響起來了:「我再問一次,這是什麽?」

納納咬牙心想:開什麽玩笑,如果現在說出來這是什麽東西的話,從此以後,她的尊嚴一定會

被他無情地踩在腳底,而她的名聲也會像丟進下水道的桃子一樣腐爛發臭,這可是事關她顏面

的頭等危急時刻,所以就算是死也不能說一個字啊!

可惜僅過了一秒她就改變主意了。

克雷蒙德一拳砸向她耳邊的墻壁,「砰」的一聲,石塊碎片隨即簌簌地往下掉。納納用餘光瞥

了瞥自己一側的頭發,吞了吞口水,驚恐喊道:

「我說我說!這是我自己做的衛生褲啦!」

「……衛生褲?」克雷蒙德喃喃地重覆。

納納立刻屈膝撲倒在地:完了……她的一世清白就這麽給毀了……

而這個吸血鬼居然還好意思提著她的內褲問她:「什麽是衛生褲?」害她腦殼內的神經瞬間斷

裂,恨不得立刻躺下來變成諸多屍體中的一具。

說起來,千錯萬錯,都是穿越的錯啊!假如她沒有從21世紀的現代巴黎穿越到1778年的法國來

的話,就不會光著身子曝露在原始森林裏,若不是光著身子,她也不至於去偷一個女人的裙子

穿,而如果沒穿別人的裙子她也就不會被錯當成別人遭到綁架,繼而被迫在血液中混入一種名

叫「黑暗祝福」的鬼東西,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鬼東西,她也就不會遇上這位中世紀法國大貴

族克雷蒙德公爵了……總之,一切都要歸咎於這次倒黴的穿越啦。

更倒黴的是,中世紀的歐洲居然連內褲這種女生必備用品都沒有發明出來,空有精致華麗的緊

身束衣,衣服下是鐘式撐裙,裙子裏是內襯,再裏面就沒有了……拜托,這叫她這個忠實的內

褲派擁躉怎麽活下去啊!

無奈之下,她就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可是因為找不到松緊帶,她不得不用帶子把內褲系

在腰間,也許是系得太松,再加上剛才註意力全集中在怪物身上的關系,她並沒有察覺到滑落

的趨勢,於是便在疏忽大意中釀成了丟臉的慘劇。

嗚……好想死……

而克雷蒙德卻好像仍然不明白這條衛生褲的意義,還在面無表情地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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