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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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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二老太爺一家子也來了,大家熱熱鬧鬧地過了個節。

眾人圍在桌子前吃粽子。

二老太太吃了一個鮮花粽子,道:“難怪嫂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燊哥媳婦這粽子就是做得好,又香又甜又糯。也不知道燊哥媳婦是怎麽做出來的,哪天也指點指點我們那邊竈上的婆子。”

葉棠臉上帶笑,溫聲道:“這也不是什麽難事。二叔祖母讓那婆子隨時過來找李大娘就是了!”

她不軟不硬地還了回去。她是大房的大奶奶,憑什麽自降身份和二房竈上的婆子打交道?!

二老太太沒有想到葉棠看上去柔柔順順的,卻是個綿裏藏針的。

源大太太見婆婆落了下乘,笑著補救道:“那趕情好,我讓竈上的婆子來找李大娘,到你們這邊來偷偷師學些新菜式,娘總說每天就是那幾樣菜來回吃,沒點新意。”

岳老太太笑而不語。

岳見燊情況特殊,作為他的妻子,不管事面對親長的挑剔還是奴仆的奉承,既不能咄咄逼人盛氣淩人,也不能一味隨波逐流毫無原則的寬和,應沈穩如如湍中磐石,有自己的主張和底線。

過了端午,天氣愈發炎熱起來。一連數日都有厚厚的雲層堆積在天空,雨水卻總也下不來。

大家湊到一起,也是以喋喋不休地抱怨這該死的天氣作為開場白。雖然沒有烈日當空的灼熱,但空氣中那份沈甸甸的膩熱,讓人坐著不動,汗水也能像糨糊般粘滿全身。即使到了晚間,熱氣一時半會兒也散不去。

葉棠手執月白色素絹團扇給岳老太太打扇,然後將素心的事稟了。

岳老太太聽著高興,讓周媽媽取了二十兩銀子給素心置辦嫁妝。

素心滿臉羞色地上來行禮謝恩。

回到四宜館,葉棠將早已準備好的金銀頭面首飾各一套,並六匹緞子以及十五兩銀子給素心添妝,素心推手不要:“奶奶,這太多了,可使不得。”

其實葉棠的家底真不厚。原先在葉家的時候不過每月一兩月例,基本月月光根本存不下。出嫁時,葉重光將岳府的聘禮禮金都用在了嫁妝上,幾乎沒有壓箱銀子,只有苗氏的一個陪嫁鋪子能賺點銀子。

到了岳府,葉棠才水漲船高,每月有二十兩的月例。可也不過左手進右手出——雖然人情往來都是公中的,可葉棠是岳府大奶奶,總要添補些,手面太小讓人笑話。

葉棠正色道:“還是那句話,辦法總比問題多,還能被銀子愁死不成?這些年為了我,姐姐受苦又受累,這銀子你非收不可。不過我也怕太招眼,你便不要聲張,當壓箱銀子悄悄拿去吧。”

“奶奶!”素心有些哽咽。

此後,葉棠慢慢減少素心手裏的差事,讓她安心繡嫁妝待嫁,從四宜館提了個小丫鬟改名素絹,放在身邊貼身服侍。

葉棠回到內室,見岳見燊頭發濕漉漉的從凈房出來。她最近才知道這人極其不耐熱,又愛幹凈,最受不了身上汗津津黏糊糊的。所以,每天中午、晚上都會用清水擦洗一番。

她找了一塊寬大布巾站在岳見燊的身後,撩起一縷長發用布巾包住熟練地擦拭:“燊哥哥,我瞧著你中午又沒怎麽吃,我搗鼓了些涼食,一會你試試?”

給岳見燊梳了個古代版男式丸子頭,葉棠親自打開食盒,端出大大小小的幾只瓷碗。大的裏面盛著晶瑩白細的涼皮,小的一個碗裏放著切好的黃瓜絲、萵筍絲和面筋,一個碗裏是淺棕色的調料水。

將所有食材拌勻後,把烏木箸遞給岳見燊:“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早在葉棠打開食盒的時候,他便聞到了又酸又香的味道,待夾起一根吃到嘴裏,果然酸辣鹹鮮又極其爽口。於是他食指大動,一碗涼皮沒過多久就下去了一半,卻安靜得只能聽到筷子碰觸到碗邊時發出的聲音,動作裏更是有一種悠然的韻律,是那種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優雅。

葉棠在他旁邊滿足地看著他吃,將一碗加了冰的冰糖綠豆水往前推了推,笑道:“慢點吃,你若喜歡,我就常常給你做。”

岳見燊沖她點點頭,烏黑的瞳仁如點了最濃的墨一般,看不見任何雜質。

葉棠也喝了一碗綠豆湯,覺得不夠涼,吩咐小檀去取碎冰來。秦媽媽就掀了簾子進來,笑著給她行了個禮,若有所指地道:“奶奶,莫怪我多嘴,這年輕小婦人合該少吃寒涼的東西才是。方才我讓人在井水裏湃了個西瓜,一會兒和大爺同吃正好。”

“媽媽說得是。”葉棠臉兒有些紅,她知道秦媽媽未盡之意。作為已婚適齡備孕婦女,宮寒是影響懷孕的一大重要因素,而且自己的小日子就在這兩日,便忍了饞,飲了那碗不冰的綠豆湯。

秦媽媽服侍岳見燊十幾年,應該是岳府裏除了岳老太爺夫婦倆,待他最真心的人了。她剛嫁進來時,還覺得秦媽媽不茍言笑,有點嚴肅。但是時間長了,葉棠越發了解秦媽媽的好——忠心,話不多,做事有分寸。如果有意見不同的時候,也能以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不會讓她難堪下不來臺。

秦媽媽見葉棠聽勸,心裏多了幾分歡喜,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道。

***

岳見燊最近不知在忙什麽,每日都會花大半天的時間呆在他的木工房,完全沈浸其中。弄得葉棠也開始對木雕感興趣起來,好歹她是學設計的,還是有點基礎的。

說是木工房,其實是四宜館後頭一處名曰藕香榭的水榭。藕香榭蓋在湖邊,四面有窗,開敞通透,左右有曲廊可通。所用木欄皆是本色,談不上精巧,但勝在樸實無華。

水榭裏有些亂,到處堆放著木料,葉棠穿著件銀白條紗衫,櫻草色半臂,正拿著把鑿刀對著一個木塊認真鉆研。

葉棠用鑿子雕刻木頭的“簌簌”聲,岳見燊推刨子的“呲呲”聲,一聲又一聲,極其單調,就像蟬鳴一樣,讓人心煩氣躁。在一旁服侍茶水的素絹忍不住揉揉耳朵,她實在想不通大奶奶這是在做什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素絹,你看這是什麽?”葉棠放下手裏的鑿刀,頗有些成就感。她沒想到木工是如此耗時的活兒。以一把簡單的勺子來說,從畫形到成品,需要近三個時辰。

“這指定是貓!”素絹答道。

“是虎。”葉棠道。

素絹一訕,指著另外一物:“這是鹿!”

“是馬。”

“這小女孩……”

“是小男孩。”

素絹像犯了錯的孩子,無辜地看著葉棠。

屋裏的其他人都使勁咬著嘴唇,肩膀可疑地聳動著。

菇涼,你瞎啊!

葉棠看著素絹,眼角微抽,臉有些泛紅,心中氣餒:人和人的差距咋那麽大呢?岳見燊做什麽像什麽,她卻是“指鹿為馬”!

突然,一只光潔瑩白的大手搭在了她右手的鑿刀上,岳見燊不知何時坐到她的身後,左手從她的肩膀環過,手把手地教她。

因為身高的差距,葉棠微微回頭就能看見他男子特有的結處。

心無旁騖的眼神,溫熱的氣息,挽起的衣袖露出的分外有力的臂腕……讓她莫名地沈醉其中。

嚶嚶,還是親親老公好,她們都是壞人,壞人,大大滴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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