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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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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燕京的達官顯貴家中都出現了一些驚慌不安的氣氛。

皇後派禦林軍圍了親王府,而王府親軍也出來,與禦林軍形成對峙態勢。接著,親王府中的夫人和孺人同時病故,而婢仆們有的被杖斃,有的被發落出去,頓時轟傳京城。

這是自親王府建府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動蕩,人人都斷定此乃王妃之意,卻不解其用意,只能私下裏猜測議論。

親王府擾攘了一陣,又恢覆了平靜,禦林軍雖然仍在王府周圍守衛,卻並不阻止府中人進出,也沒有攔著外面的人前去拜訪,對於安王府也是如此,瞧著倒真是保護的意思。

官宦世家的女眷們開始頻頻走動,卻是暗中盯上了親王府中空出的那個夫人的位置。之前攝政王要還政於皇上,大家都持觀望態度,不敢與親王府太近,還把前來和親的異國公主塞給了他。縱觀歷史,凡是當過攝政王的人,一旦皇上親政,多半是找個由頭殺了,若是實在殺不了,也是官職全免,投閑散置,回家養老罷了,所以那時候誰都不敢冒險,若是攝政王失了權勢,也就沒什麽可攀的了。誰也沒想到,皇上親政後,竟然奉先帝遺詔,改封攝政王為監國親王,大家就都明白了,皇甫瀟的地位依然如故,所以不少人都動了心思,先送個女兒進去侍候王爺,既可以試探王爺的態度,迂回地與王爺交好,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也容易抽身後退。

本想著這種事情肯定得等王爺回來才能定奪,可皇後的一份懿旨卻提了親王府中的側妃夫人,又封了兩個孺人,若是其他人再沒動作,只怕皇後或者太後心血來潮,再指幾個女人進府,那就沒別人什麽事了。因此,京城中的女眷們都在琢磨著怎麽把自己家中的姑娘送進王府,占住那個夫人的位置。

皇上與勇毅親王失蹤的消息在朝中只有極少數人知曉,大部分官員還以為皇上仍在北方獵場游玩,只怕會比往年回來得晚一些。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所以大家的情緒都很穩定,每天盤算的除了公事外,就是如何經營朝中人脈,以便更進一步。

十二月,宋大將軍率十萬精兵日夜兼程,趕回了燕京,暫時駐紮在城外的南大營。

文淵閣的三位閣老一起接見了他,將迄今為止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皇上與監國親王仍然沒有消息,北方的皇家獵場嚴密封鎖,正進行大規模搜救,已經有十多萬官兵和當地百姓進山去了,如今仍未發現確切行蹤,只是有大批人馬在那裏出現過的痕跡,卻不知是北地匪寇還是境外潛入的賊兵。

蒙兀屯駐關外的鐵騎在十天前發起了猛烈進攻,邊關告急,他們卻抽調不出兵力去增援,只能緊急發文,讓西北東北的駐軍分兵一部,過去支援,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眼看北方邊境就要失守了。

宋將軍聽完,沈默了一會兒才道:“應該向勇毅親王妃求援,請神鷹汗國出兵,或策應,或夾擊,蒙兀定會撤軍回防,危局頃刻可解。”

三位閣老都有些尷尬。他們畢生從文,在軍事方面委實不太在行,壓根兒就沒想過請神鷹汗國出兵去抄蒙兀大軍的後路。說起來,這段時間盡顧著穩定朝中局勢,瞧著宮裏的皇後與親王府的王妃鬥法,生生耽誤了一個月的時間,到現在也沒想到請同盟的鄰國幫忙。

屬於趙昶那一派的閣老還不服氣,並不認錯,老氣橫秋地說:“這是咱們的內政,怎麽能讓番邦蠻夷摻和進來?不合規矩,有失體統。”

另外一個保皇派則實事求是地道:“皇上安危為重,確實應該讓汗國發兵支援。”

楚閣老也點頭:“宋將軍提醒得對,是咱們疏忽了,只算著自己的兵力,卻忘了盟國還有數十萬雄兵可用。”

宋大將軍皺著眉,對三位閣老拱了拱手:“聽說禦林軍一直圍著親王府,這是要做什麽?王府有親軍,又是在內城,需要這般大動幹戈地出動禦林軍去保護?監國親王失蹤遇險,親王妃即將臨產,老王妃病體未愈,應當多加安慰照拂才對,便是不能雪中送炭,也不應落井下石吧。”

三個分屬不同陣營的閣老都有點兒尷尬。武將心直,沒文官那麽多彎彎繞,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他們的不厚道,讓位居宰輔的三人都有點兒臉紅。到底是讀過多年書的大儒,禮義廉恥並沒有忘,此刻想起這段日子裏各方人馬的所作所為,多少覺得有些慚愧。

其實,他們也明白,不僅是朝中官員,更是宮中的皇後,都有一半的心思放在“如果皇上已經龍禦歸天了”的打算上。按祖宗成法,皇上無子,承繼大位的第一是勇毅親王的兒子,第二是安王的兒子,官員們私下串聯,都在商議著保誰登基最合適。安王府閉門謝客,安王妃誰都不見。勇毅親王府稍好一些,齊世傑會代表王府出來見人,那是只積年的老狐貍,說出的話誰都不得罪,卻是滴水不漏。

起先誰都沒把那位年輕的親王妃放在眼裏,可是等她不買皇後的賬,與宮裏你來我往地過了幾次招並且沒有吃虧甚至略占上風後,大家的想法就有了一些微妙的改變。

大燕人愛說“為母則強”,女子做女兒做妻子時都是溫婉賢淑,只有做了母親才會潑辣起來,可這話套不上勇毅親王妃的身上,她不做母親時也很強悍,而且有勇有謀,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鄉巴佬似的野蠻人。她與皇後有理有禮地周旋起來,既讓宮裏拿不住把柄,也沒讓人占了便宜。

京城裏的人安逸慣了,又只知道皇上帶著大批高官北狩,所以更加放松,此時只顧著看熱鬧取樂,根本就沒意識到情勢的危急。時間一晃便到了年底,宋大將軍回京後不久,邊關傳來消息,蒙兀大軍攻陷虎豹嶺,守關將士全體戰死,蒙兀鐵騎長驅直入,不到十天便沖到燕京附近,幾乎與八百裏加急送來前線消息的信使同時到達。

京城裏的人頓時蒙了,等到反應過來,打算舉家逃離的時候,燕京已是四門緊閉,不許任何人出城。

無雙聽到消息,卻不像其他女眷那般驚慌失措痛哭失聲甚至昏厥過去。她輕松地笑了笑,對前來稟報的齊世傑說:“這些死心眼兒,一直就想著怎麽算計我,卻沒想到防著北邊的那些狼,這下可要給人連鍋端了。”

齊世傑的反應也很平淡:“宋大將軍帶回來的十萬精兵已經過去攔截了,還有二十萬禁軍也跟著北上,蒙兀人要沖過來也沒那麽容易。文淵閣已經派人出城,傳諭各地督撫,派兵北上,拱衛京師。若是趕來得快,蒙兀軍隊只能撤走,也不敢就這麽圍城。”

“京城裏的蒙兀細作應該不少吧?”無雙的手裏把玩著一座雕工精美的鑲翠金貔貅,好整以暇地道,“他們會不會直接開城,接應蒙兀軍隊進入?”

“如果我們沒摸清他們的底細,那很有可能。”齊世傑胸有成竹,“不過,現在嘛,他們已經沒機會了。”

“哦?”無雙輕輕挑眉,“這麽說,城裏開始有所行動了?”

“對,不但是城裏,還有宮中。”齊世傑捋了捋剛剛修過的美髯,微笑著說,“這次定將他們一網打盡。”

“好。”無雙點頭,“咱們府裏的呢?”

齊世傑對她一拱手:“還請王妃傳下諭令,鎖拿姚氏和一幹罪仆。”

無雙對守在屋裏侍候的趙媽媽和烏蘭珠蘭等四個大丫鬟道:“寶音哈沁留在我這兒,趙媽媽和烏蘭珠蘭去捉拿姚氏,讓榮媽媽按著齊大人的名單去鎖拿那些犯事的丫鬟婆子。外院仍由齊大人負責,盡可調用王府中的人手。趙媽媽,你和榮媽媽都註意了,都得抓活的,可別讓那些人輕易自盡,便宜了他們。”

“是。”屋裏的人分別領命,立刻出去辦事了。

對於燕京人來說,這一年的冬季無比寒冷。

當蒙兀鐵騎離京城不到兩百裏的消息傳來時,天空飄起了小雪。四門緊閉後,禦林軍與王府親軍刑部捕快在寒風中全城大搜索,抓了很多人,官員商賈書生混混戲子乞丐青樓艷妓皇宮裏的太監宮女公卿世家的丫鬟婆子,一時雞飛狗跳,人人自危,各衙門的監室都擠滿了犯人,不要緊的從犯只得先弄幾個院子圈起來,甄別後再說。

皇後氣得臉色鐵青,卻無可奈何。

禦林軍有一個大統領兩個統領四個副統領,與趙相一派有關聯的只有一個統領和兩個副統領,其他都是攝政王一手提拔栽培的。她以保護親王府為名,派禦林軍過去圍了王府,這個理由正大光明,大統領也無話可說,自然照辦,但是當齊世傑帶著親王手諭找到他,要他派出大隊人馬協助捉拿蒙兀奸細,這個命令自然是第一優先遵照執行。在大統領眼中,攝政王的諭旨比皇後的懿旨要重得多,根本就不必考慮。

前面打仗,後面抓人,京城裏的普通百姓和達官貴人都不敢出門,原本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空蕩蕩的,聲色犬馬的場所也都門庭冷落,店鋪全部關門歇業。

風雪彌漫,整個京城變得前所未有地寂靜。

王府中有不少婢仆被抓起來,圈在專門的院子裏。姚氏被趙媽媽出其不意地制住,幾個健壯的婆子將她捆住,粗魯地拖到無雙殿,扔到王妃面前。

無雙看著她,淡淡地道:“蒙兀與我們汗國仇深似海,你既是蒙兀奸細,想必也知道等著你的下場是什麽。”

姚氏掙紮著仰天大笑:“不過一死而已,我蒙兀大軍已經殺過來,你們轉眼間都要變作階下囚,比我還不如。你是公主又怎麽樣,是王妃又如何,只要我們鐵騎一至,你和你那沒出世的小崽子都要做我們的奴隸。”

“還在做夢呢。”無雙笑起來,“我父汗已經率大軍殺奔蒙兀王廷,我皇兄帶著軍隊已經入關,抄你們的後路。什麽蒙兀大軍,不過是土雞瓦狗,轉眼即滅。不過,你是看不到了。白綾還是鴆酒,你自己選吧,也算是體面的死法了。放心,在你之後,還有不少人會跟著去,包括你全家,黃泉路上倒也熱鬧。”

趙媽媽從旁邊的烏蘭手上接過托盤,放到地上,用腳踢到她面前。托盤上放著一杯酒和一條白綾。趙媽媽啐了一聲:“蒙兀賤人,活該千刀萬剮,也就是我們王妃仁厚,賜你這般體面地上路。”

姚氏自知已無生路,也不屈膝求饒,反而破口大罵。

無雙卻並不生氣,笑瞇瞇地道:“既是你不知該怎麽選,那就兩樣都用,免得你沒死透,白白遭罪。趙媽媽,送她上路吧。”

趙媽媽一擺手,烏蘭珠蘭寶音哈沁一起上前,將姚氏牢牢抓住。趙媽媽伸手熟練地握住她的腮幫,用力一捏,逼她張口,另一只手穩穩地將一杯鶴頂紅灌了下去。烏蘭探身抓起白綾,繞到姚氏的脖頸,與珠蘭一人扯住一端,用力拽住。

姚氏用力掙紮著,很快口中便湧出黑血,臉色泛青,渾身痙攣。沒過一會兒,她便軟軟地倒下,死得很徹底。

旁邊站著的丁香等丫鬟和幾個粗壯婆子都嚇得全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

無雙親眼看著王府中的心腹大患被除掉,心情很是舒暢,笑著對趙媽媽說:“把她拖出去,換上粗使婆子的衣裳,扔到化人場去燒了。讓人看著燒,別被人把屍身偷去,拿來做什麽文章。”

“是。”趙媽媽答應著,示意幾個婆子上前拖人。

那些婆子以前做慣了這種事,抓人打人埋人,那些杖斃的比姚氏的死狀更可怖,更血淋淋,她們從來沒怕過,可這次卻嚇得不輕。

官宦人家的後宅陰私手段層出不窮,但是一般都是底下人動手,那些官家夫人卻是柔弱得很,看到一點兒血說不定便要暈倒。之前王府中杖斃奴才,處死蔡氏和郭氏,王妃也都沒有露面,全是齊世傑和趙媽媽榮媽媽等人一手操辦,她們便覺得王妃也是如此,現在看到王妃談笑間殺人如割草,頓覺心驚膽戰。

無雙擡眼招了她們一下:“你們只要忠心,便不必害怕。”

幾個婆子再也站不住,同時跪下,磕了幾個響頭,結結巴巴地大表忠誠,然後才戰戰兢兢地爬起來,將倒斃在地的姚氏擡了出去。

趙媽媽去安排火化姚氏的諸般事宜,烏蘭等四個大丫鬟卻留下來,護著無雙換了個房間歇息。丁香等丫鬟出去叫來粗使婆子,將地上的血跡擦洗幹凈。

無雙喝了一盞茶,感覺心情很好,便起身去了萱草堂。

老王妃的身子已經大好,餘媽媽和無雙撥過去的兩個媽媽服侍得很盡心,陪著老王妃說笑抹牌逛園子,每天都過得興致勃勃,吃得好,睡得好,元氣恢覆得很快。

無雙一走進屋子,老王妃便笑瞇了眼:“這麽冷的天兒,你跑出來做什麽?根本不必多這個禮,可別累著我的孫兒。”

“累不著。”無雙笑著坐到她身旁,從桌上的果盤裏抓過一個橘子,邊剝皮邊說,“母妃,已經查實了,姚氏是蒙兀的奸細,之前咱們在棲霞莊遇襲,跟她有很大關系。另外她還搞了不少名堂,想要搞亂咱們王府,協助蒙兀大軍侵占咱們大燕的國土。如今情勢緊急,皇上也不在,我就沒有請旨,直接將她賜死了。”

老王妃的笑容消失了,沈默了一會兒,長嘆一聲:“這都是怎麽了?女人不好好過日子,搞這些事情做什麽?還混到王爺身邊,是想要害我的瀟哥兒吧?”

“是啊,她想害王爺,還想害母妃,害我和還沒出生的孩子。”無雙將橘子皮遞給烏蘭,讓她放到一旁燃著的火爐上。聞著那股清香,她覺得精神爽利,繼續笑著說,“咱們洪福齊天,哪是宵小之輩輕易就能害了的?不過有這等狼心狗肺的賊子在身邊,日子總是過得不踏實,還是除掉幹凈。”

老王妃連連點頭,隨即想起了剛剛“病故”的蔡氏和郭氏,心裏有些明白了,卻也不問,只是慨嘆“其實啊,這後院女人也不需要太多。之前我不反對瀟哥兒多納些女子,只是希望她們能生下我的孫兒,可這麽多年都沒動靜,可見我家瀟哥兒是只有嫡子的命。庶子女什麽的沒有也就罷了,你多生幾個,咱們就什麽都有了。”說到後來,她便高興起來,“等瀟哥兒回來,我來跟他說,就府裏現在這些個侍候他的人已經足夠,以後就別再納人進府了。若是宮裏要指人進來,弄個院子養著也就是了,卻不必把心思放到那上頭。你這麽年輕,一直可以生到三十歲,瀟哥兒應該多照顧著你這邊,嫡子一個可不夠,嫡女也要生,兒女雙全才是好嘛。”

在大戶人家,庶子不過是備用品,若是生不出嫡子,有庶子就可以頂上,傳承血脈,接續香煙,若是有嫡子,根本就沒必要生庶子。有爵人家更是如此,嫡子襲爵,庶子頂多就是跟在後面跑跑腿,幫著料理些庶務,打理店鋪莊子的生意,地位不過比府裏的管事略高些。以前皇甫瀟一直沒有子女,老王妃心急,誰生的都可以,大不了豁出一張老臉,去宮裏求道恩旨,特準把庶子記在王妃名下,變成嫡子,或者索性將孩子生母擡成正妃,再留子去母,讓孩子有個嫡出的名分,這樣就什麽都不耽誤。如今兒子明媒正娶的王妃能生,老王妃便對那些不能生的女人沒了興趣,再能討好奉承,也比不上肚子爭氣,這就是現實。

婆媳倆親親熱熱地說笑了一陣,老王妃擡頭看著窗外的小雪花,有些擔心地道:“這都快要過年了,瀟哥兒應該回來了吧?”

無雙心中輕嘆,臉上含笑,肯定地說:“快了。”

宋大將軍在南方的主要戰事都是乘船在海上剿滅海盜,所以水軍很強大,而剿殺陸上匪寇多半是上山穿越密林,騎馬反而不方便,步軍才是主力,所以他這次帶來的精銳有一大半都是步軍,騎兵很少。至於禁軍,無論是馬戰還是步戰,都比較軟蛋,基本屬於在戰場上送死的。

蒙兀軍隊不但全是騎兵,而且還一人雙馬,長途奔襲時換著騎乘,速度快,沖擊力也很強。

兩軍激戰了三天三夜,宋大將軍率領的軍隊敗北。他事先已經料到這個局面,所以早有布置,大軍雖敗不亂,交叉掩護後撤,終於將大部分有生力量撤回京城。

燕京墻高城堅,只要據守,蒙兀騎兵沒有撞城車和雲梯,根本不可能攻入。他們果然只是派了一部分人馬圍住城池,其他人便在周圍的村鎮奸淫擄掠。火光不斷升騰而起,黑煙滾滾,京城裏的人都能看到,不免嚇得膽戰心驚。

與外城的混亂相比,內城和皇城都很安靜,各項事務都井然有序,只是防衛力量加強了許多。

無雙一直很鎮定。她看著帶著兒子和婆母前來親王府尋求安全感的安王妃,微笑著說:“放心吧,草原上的騎手是上不了城墻的,只要咱們城裏的人不開城門,蒙兀人就沖不進來。來,嘗嘗我這裏的蛋奶酥,是咱們草原上的做法。”

安王妃嘆了口氣,拿起一塊點心,邊吃邊瞧她:“你倒是面色紅潤,看著沒怎麽受罪。”

“我心寬,什麽事都不在意,自然養得好。”無雙笑容可掬,“你也別愁眉苦臉的了,現在事情還沒到那份兒上。”

老安王妃帶著孫兒在萱草堂做客,跟老王妃談禪,無雙殿裏只有她們兩個主子,丫鬟婆子都在旁邊的耳房待著,所以安王妃說話也就少了顧忌:“宮裏的那位一直惦記著我兒子,你說我愁不愁?我和王爺就這麽一個嫡子,要讓她奪了去,以後我們可怎麽辦?”

“皇上還在呢,她就急急忙忙地想要過繼嗣子,扶幼兒登基,忒不講究,也太心急了。”無雙很不屑,“等皇上回來,倒要看她有什麽臉出來見人。”

安王妃湊近她,壓低聲音問:“皇上真沒事?”

無雙很有信心:“不過些許蟊賊,能翻出多大風浪來?他們進了山,若是遇到風雨,有可能會被塌下來的泥石困住,無非是多耽擱些時日罷了。聖天子百神庇佑,身邊又有那麽多高手護衛,哪會有什麽事?”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安王妃撫了撫胸口,頗為慶幸,“我和王爺都沒什麽大志,能這麽逍遙自在過一輩子就心滿意足了,若是皇恩浩蕩,將來我兒子能襲郡王爵,不降等,那就更是天大的喜事。”

“安王此次在皇家獵場臨危不亂,指揮大軍進山搜尋皇上,這就是大功勞。”無雙笑道,“等皇上歸來,論功行賞,說不定你們這王爵不會降,世子將來能平級襲爵。”

“那就太好了。”安王妃不再擔憂,頓時有心情關註別的事情,“哎,你們府裏的後院現在七零八落了吧?”

“瞧你這話說的。”無雙笑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人吃五谷,生百病,蔡氏郭氏姚氏都是病入膏肓,難以救治,這才走了的。皇後娘娘體貼,我這兒還在辦著喪事呢,她就忙不疊地往我們府裏添女人。除了我這個王妃外,咱們王府裏還有兩側妃兩夫人四孺人,比你們王府還齊全。哎,對了,皇後娘娘既這般體貼,怎麽不指幾個美人兒去你們府?誰不知安王爺喜歡紅袖添香夜讀書,身邊少了美人可不行。”

安王妃真想去擰她的嘴,可是看著她挺著大肚子,卻是不敢妄動,只能咬著牙說:“監國親王殿下日理萬機,國事繁忙,身邊理應多幾個人侍候。我們王爺每日裏不過是喜歡詩詞歌賦,有好文好畫足矣。皇後聖明,有美人自然是要緊著你這裏。”

無雙笑靨如花:“算了算了,我們都消受不起,似那等國色天香,自然該進獻給皇上。”

“可不是。”安王妃連連點頭,“我回頭就挑幾個身家清白的絕色,再找行家教她們琴棋書畫,定要個個嬌媚可人,然後送進宮中,為皇後娘娘分憂。”

無雙笑逐顏開:“這是應該的,我也讓我母妃在草原上找幾個能歌善舞的丫頭送來,獻給皇上,為皇家開枝散葉,也是大功一件嘛。”

“哎,說到這兒,我還真想問問,是不是你們草原的姑娘特別會生養?”安王妃很感興趣,“若果真如此,我就要為我們王爺納幾個草原的姑娘進府。你放心,肯定給位分,不會虧待她們的。”

無雙有些困惑:“庶子除了給你添堵,給嫡子添亂,還有什麽用?再說,你不是已經有世子了嗎?你家哥兒一表人才,又才華出眾,還很孝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那不是多子多福嘛。”其實安王妃也沒搞清楚自己的心態,總覺得家裏孩子太少就是她的過錯,兒女多,才說明她這個正室王妃賢良淑德,所以就一心往子嗣上盤算,渾然忘了是為什麽。

“你倒是真賢惠。”無雙很佩服,“我就不會操這個心,自己能生,就不需要別人為王爺生了。”

“這可是妒婦才會說的話,與道德禮教不符,是犯七出的。”安王妃更佩服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咱們女子都是這麽過來的,年輕時侍候丈夫,努力為丈夫生兒育女,年紀大了就要為丈夫張羅嬌美姬妾,還要為這些側室姨娘撫養孩子,若是稍有差池,便沒了臉面名聲,生不如死。”

無雙剽悍地道:“無子也是七出之一吧,若是進門後肚子一直沒動靜,那些側室姨娘都該攆出去,憑什麽只拿三從四德來要求正室,而那些小妾通房卻過得舒服自在?”

安王妃感同身受,連連點頭。她成親之後,有許多年沒有懷孕生子,在王府中的處境可說是舉步維艱,不但要看婆婆的臉色,小心侍奉丈夫,還得大度地為他挑選好生養的姬妾,那些側妃夫人孺人姨娘通房也沒動靜,婆婆氣惱起來仍然認為是她的錯,因為她沒選好人,就是心存妒忌。直到她生下了嫡子,在王府中的境遇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終於能夠揚眉吐氣,可那麽多年受的氣郁積在心,她仍無法宣洩,只能隱忍一世,永不提起。現在她也不過才三十多歲,在世人眼中卻已經老了,王爺身邊不斷有年少貌美的女子陪侍,她只是一個管家婆而已,若不是兒子孝順,將來又會襲爵,她真不知道要怎麽支撐下去。

勇毅親王府的第一任王妃也跟她差不多,若不是一直沒有子嗣,憂急攻心,她也不會年紀輕輕就一病不起,帶著遺憾和不甘撒手人寰。

無雙以一國公主之尊嫁入王府成為繼王妃,是件很委屈的事,但只要嫁了人,就要按大燕的規矩來生活。外界都以為她離家萬裏,舉目無親,王府後院的每個女人都不簡單,她進府之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誰知她福氣極好,一進門就很快有了喜,還沒生下來就確定是男孩。有了嫡子傍身,她的腰桿自然就挺得直,誰敢給她氣受,她都能毫無顧忌地頂回去,反倒比她們這些大燕土生土長的王妃夫人過得舒暢。

“所以說,生得好不如命好。”安王妃看了一眼她的肚腹,心裏很是羨慕。

誰都能看出,這位年僅十七歲的王妃是易生養的體質,三年抱倆,十年生八個,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一來,她的位置固若金湯,誰也別想越過她去,將來兒孫滿堂,都是她所出,想起來就讓人羨慕嫉妒。

外面雨雪霏霏,屋裏溫暖如春,無雙感覺這樣的日子的確很不錯。當然,如果沒有宮裏那位花樣百出的皇後娘娘就更好了。

正想著,外面傳來急促的奔跑聲,接著珠蘭推門沖了進來,喘著粗氣稟報:“王妃,王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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