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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破妄十八 我就是不可替代啊,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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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弄好了,兩個人就端著去外面吃。

若是放在從前,宴春肯定一點也不想見到莫秋露,她何嘗不知道,莫秋露被她拖進了滌靈池也還敢出現在她的面前,是根本不怕疼的。

而除了自傷靈府,讓莫秋露疼一疼之外,宴春根本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對付莫秋露。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宴春在後堂被尹玉宸循循善誘了一番之後,就覺得自己還沒出手,就已經獲勝了。

她大大方方地在莫秋露的不遠處找了個位置,和尹玉宸相對著吃面,眼睛時不時地對上朝著她看過來的莫秋露,宴春就勾著嘴唇,對她笑。

她不知道自己下意識地在模仿尹玉宸的笑,因為吃面嘴唇也格外艷紅,和尹玉宸坐在桌邊上一起扭頭對著莫秋露,像一大一小兩條毒蛇嘶嘶吐信。

莫秋露東西沒吃多少,心口梗著似的難受,但是現在不宜直接去找宴春麻煩,她的擁護者確實比宴春多,但這些師兄師姐都不是懷餘白一樣沒腦子的,不可能為了她哭一哭裝可憐就為她“沖鋒陷陣”。

而且尹玉宸那條毒蛇在宴春的身邊,他現在的身份可是代掌門首徒,內門弟子不可能不避諱,莫秋露也對他有點打怵。

於是一頓晚飯竟然很平和的就過去了,還是莫秋露先離開了,一些內門弟子也很快離開,宴春這一次沒少吃,自己吃了一大碗。

有點吃鹹了,尹玉宸還去後堂給她弄了一杯甜甜的牛乳。

宴春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不由感嘆,“要是你從小便是我的師弟多好……”

尹玉宸輕笑一聲說:“那怕是不成,我若從小便和師姐一樣長在仙山,是不可能會做吃食給師姐。”

而且沒見過人心險惡,沒接觸過這些邪術,說不定會跟雙尊和荊陽羽一起,逼著宴春接受共生頸環呢。

那樣宴春就不會在意他,而是會像對待荊陽羽一樣,和他“恩斷義絕”。

尹玉宸只是稍稍想象一下,就覺得不行,他和宴春只能以這種方式相遇,換了任何一種,他都無法幫到她。

尹玉宸生平第一次感激自己曾經遭受的苦難。

“她應該會在路上堵著師姐的,師姐做好準備了?要再吃點點心壯壯膽嗎?”

尹玉宸用這種調笑的語氣,輕飄飄戳穿了宴春因為緊張,今天吃得格外多的事情。

宴春有些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深吸口氣說:“準備好了,走吧。”

俗話說學壞一出溜,宴春被個大壞蛋手把手教著,沒可能再被誰給欺負了去。

回康寧院的路上,尹玉宸和宴春分開走,宴春在前,也在明,尹玉宸在後,也在暗。

宴春拾級而上,面色淡定散漫,撐得肚子滾瓜溜圓,這是她一肚子的勇氣。

尹玉宸負手跟在宴春身後,身上罩著的是宴春當初用來躲避荊陽羽搜查的歸真,沒人能夠看到他的蹤影。

一路上遇見了幾個內門弟子,對宴春都是微微點頭見禮,沒有誰熱絡地同她說話,莫秋露也不見蹤影。

眼見著要到康寧院了,宴春以為尹玉宸估計錯誤,莫秋露今天不會來的時候,莫秋露在康寧院的門口截住了宴春。

她們用極其相似的臉,在康寧院大陣的靈光下對視,宴春從前都會眼神閃爍,直白地透出妒恨和怨氣。

可今天,莫秋露看著宴春平靜無波的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透宴春了。

宴春和她對面站著,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比莫秋露高了半個頭,所以她從前是怎麽被這個人給欺負住的?

玉宸小師弟說,誰先開口誰先輸,讓宴春千萬穩住,等到莫秋露忍不住開口,她就贏了一大半。

因此宴春看著莫秋露,怕自己沈不住氣,開始回想她白天看到的共生頸環記載。

那術法記載,不光是記載怎麽制作,並且運用共生頸環,還有舉例,可以說每一個例子的背後都是一個淒慘的故事,足以讓宴春這樣同情心旺盛到往外冒的傻子,只是想一想就露出憐憫之情。

而後現場就變成了宴春盯著莫秋露,眼神逐漸游離,表情露出了憐憫之色。

莫秋露臉色則是越來越黑,她不覺得宴春是在走神,她覺得宴春就是真的在憐憫她。她和宴春共生,在宴春的很多記憶裏面,看到的都是她悲天憫人不自量力。

她最厭煩這種人,尤其她知道宴春的憐憫都不是裝出來的。莫秋露被宴春的眼神刺得七竅生煙,忍無可忍地說:“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做什麽?”

什麽眼神?宴春被她吼得回神,有點迷茫。

宴春很快想到尹玉宸說,逼莫秋露先開口,自己就勝了一大半,於是笑起來。

這笑更是刺痛的莫秋露,她深吸一口氣,說;“你笑什麽?”

宴春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莫秋露為什麽先開口,於是她也開口,無意識學著尹玉宸說話,慢條斯理地說:“笑你可憐啊。”

“我可憐?哈。”莫秋露也用憐憫的眼神回敬宴春,這會兒周邊沒有其他人,莫秋露露出藏了許久的真面目,量宴春也拿她沒有辦法。

“你該可憐的是你自己吧,以後你可要靠著我活著的。”莫秋露說:“宴水雲,你還是不要再試圖掙紮了,我又不會弄死你,你每次掙紮的樣子,都可憐的讓我想笑。”

宴春看著她,視線越過她看向虛空,她猜測,那裏就是尹玉宸站著的地方。

他肯定會站在莫秋露的身後,為了防止莫秋露被刺激狠了,控制不住對自己動手。

宴春又露出點笑意,正對著尹玉宸的方向,她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哪怕看不見一個人,只要知道他存在,就覺得開心並且安心的滋味。

“我不掙紮又能怎麽樣?”宴春視線始終不看莫秋露,而是盯著虛空說:“你就算控制了我,你也並不是我啊。”

莫秋露心中一哽,嗤笑一聲。

“誰說我要成為你,我只是……”

“你只是覺得我的一切都太好了,你氣不過,你沒有,所以你想偷。”宴春打斷莫秋露,說道:“從前在內門,因為資質太差,沒有長老肯要你,所以你在內門打雜。”

“但幸運的是你有和我一樣的水靈府,又修為低下,所以我父母找上你的時候,你毫不猶豫便答應了共生,當時不是你救我。”

宴春說:“相反,我才是你的救命稻草。”

“你這牙尖嘴利,是同那個外門毒蛇弟子學的嗎?跟那種人你能學出什麽好?”

莫秋露被戳中內心卑微,卻不肯表現,看著宴春故意刺道:“你現在已經淪落到要去和外門弟子混了,你大師兄多麽痛心疾首,為了你不被騙,把那個弟子收為徒弟看在眼皮下。你出身這麽好,活在這世上,難道就是給人添麻煩的嗎?”

宴春聽了這句話,從前她或許會因為莫秋露的指責,覺得她活著確實就是給人添麻煩。

但是現在她聽了莫秋露說尹玉宸,頓時就奓毛道:“外門弟子怎麽了?你不也做了好多年的外門弟子,你怎麽進的內門?他好歹是大比進來的,你靠的是內門師兄聯保吧!”

宴春知道她一些記憶,就算不想記住,也因為被迫共情而記得清清楚楚。

她用一種看臟東西的眼神看著莫秋露,說:“給你聯保的師兄喜歡你吧,你知道吧?你知道還吊著人家讓你進了內門,現在整天粘著我大師兄,你還有臉說玉宸小師弟,你不要臉!”

宴春像個刺猬,反唇相譏得非常激烈,她不由得任何人說尹玉宸不好。

莫秋露被哽住,眼神閃爍了片刻,抖著嘴唇,咬牙切齒地說:“哼,我再不要臉,我也不是天煞孤星,我也沒有害的雙尊修為倒退,害得代掌門為你屢屢壞規矩,壞修為!”

宴春最聽不了天煞孤星四個字。

命魂鏡是她的死結,沒人知道她有多麽害怕那其中的一切成真。

她被莫秋露刺激得眼睛都紅了,咬著嘴唇,牛一樣喘息。

她視線從莫秋露身上挪開,她又看向莫秋露身後虛空。

片刻後宴春說:“我就是個天煞孤星,怎麽了?我父母為我修為倒退,那是他們愛我。”

宴春因為氣息不穩,出口的話十分陰陽怪氣:“我大師兄為我的事情屢屢失分寸,你受不了了啊?那沒辦法他愛我啊。”

“我們之間何止情愛?他能為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氣吧?”

宴春看向莫秋露,這才發現她眼圈也被氣得有些泛紅,這會兒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倒是真的像。

不過宴春已經掌握了主動,她又用那種馬上要去普渡眾生一樣的憐憫眼神,看著莫秋露說:“你還叫大師兄啊,不要臉的是你,你是掌門關門弟子嗎?長了和我一樣的臉,就覺得是我了?”

“嘖嘖,”宴春說:“我很好奇,你從前長什麽樣子,你自己還記得嗎?”

“你每天對著鏡子看著我的臉,共情著我的記憶,你有沒有混淆過,你到底是誰?”

莫秋露表情瞬間發白,她確實快要忘了她本來的樣子,也確實在心境不穩的片刻,因為沈溺在宴春那幸福至死的人生經歷當中,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宴春看她臉色劇變,乘勝追擊道:“我還好奇,你追著我大師兄,你上趕著用我的臉去接近他,你喜歡他。”

“可是你能分得清,你的喜歡,到底是你本身喜歡,還是你共情了我的情緒,通過我在喜歡他?”

轟隆隆。

這句話像一道誅邪的劫雷,精準劈在莫秋露的身上,她的表情都恍惚了一下,後退了一步,死死瞪著眼睛,也沒能忍住眼淚簌簌滾下來。

她又何嘗不知道,她現在看似擁有的一切,都是虛幻。

尹玉宸在歸真的籠罩之下勾起嘴唇,今天宴春大獲全勝。

而且她維護自己的樣子,讓尹玉宸心中熨帖極了。

不過莫秋露自小長在陰溝,心性極其堅韌,宴春的話能夠刺到她,卻不能讓她崩潰。

她很快止住眼淚,含著淚,用控訴的口吻對宴春說:“你不過仗著生得好,近水樓臺他才會喜歡你!”

在宴春看來,命魂鏡的預言下,她是天煞孤星,莫秋露才是最後的贏家,是天命之女。

可她竟然在控訴她?

宴春嗤笑一聲,說:“生得好怪我嘍?我瞅著你那臉皮還是按著我長的呢,你怎麽不扒下來還我?”

“憑什麽?”莫秋露徹底不再掩飾自己妒忌的眼神,盯著宴春說:“就因為你生得好,你可以不努力,你可以輕而易舉就什麽都得到,任性妄為。靈府都破碎了,還有父母和那麽好的男人為你想法當設法的續命……”

而有的人……卻生來就是陰溝裏的老鼠,人人喊打,生不如死。

人生不公,天道不公,她為何不能為自己爭取?!既然有人不珍惜自己的人生,她為何不能取而代之?

“他未必對我半點沒有動容,”莫秋露冷笑著說:“你不是也感覺到了嗎?”

“縱使那部分動容是因為憐憫,可你不知道,男人的愛,大部分都是從憐憫開始的。”

宴春看著莫秋露,此刻的眼神是真的充滿憐憫。

“你能讓他因憐生愛,是你的本事。”宴春說:“我感覺到了他對你的動容或者你說的憐憫,所以這份感情,我不打算要了。”

她說得那麽輕飄,如同狠狠砸在莫秋露心口的重錘。

荊陽羽那麽好的男人,那麽愛她,為她損了道心,還方寸大亂以公徇私,她竟也能夠說不要就不要。

“你少騙人,你明明是故意和那個外門弟子接觸,就想看著他為你失控,”莫秋露不屑說:“但是這種伎倆只能玩一次,玩多了,男人就會厭煩。”

宴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不氣了。

這麽多年的抑郁難解,掙紮痛苦,在今天晚上,因為莫秋露的這幾句看似“高境界”的話,釋然了。

原來她們想的,從來不是一種東西,她要改變命運,不肯屈服預言,寧死不願失去自我。

宴春希望的是未來不要害身邊的人殞命,生或者死,就如同她與生俱來的一切金貴東西一樣,於宴春來說,可得,可棄。

而莫秋露只能看到她手上的這點東西,只想要她手裏的這一點。

宴春釋然後,甚至願意好好的跟莫秋露說上幾句話。

“你……或許會玩弄人心,但是荊陽羽就算喜歡你,他愛上你,也不會和你結為道侶啊。”宴春手指搓了搓鼻尖,一副天真嬌憨姿態。

莫秋露以為她故意這麽說,不生氣反而笑著說:“這世上沒有不可能,你能得到的,我為什麽不能有?還是你覺得就只有你天真純潔,無可替代?”

宴春嘆口氣,說:“我就是不可替代啊,你也知道,我生得好嘛。”

她現在已經不是在氣莫秋露了,她是在說一個事實。

“我是衡玨雙尊之女,衡玨派天衍殿的弟子,皆是出自我母親門下,在凡間四國其中三國都是國師,掌王朝興衰。”

“衡玨派侍劍院是我父親一手建立,劍修大多實力強橫,所以衡玨派對外的武力壓制,至少一大部分來自門派中的劍修。”

宴春聲音潺潺若流水,卻讓莫秋露心冷到底。

“我身為這兩個仙尊的唯一的女兒,生來便是水靈府,而荊陽羽是火靈府,水火對戰不相容,可結為道侶卻可雙修互補,若他日他心魔纏身,我的靈府可以輔助他對抗心魔。”

“我的父母能夠輔助他未來掌門的穩固,我從出生起就是他看著長大。”宴春說:“他從愛護我,到愛我,是自然而然的。”

“我是最適合他,也最適合衡玨派代掌門的人,哪怕我是個荒度餘生的廢物。”

宴春說著這些她以為顯而易見人人懂的東西,她在莫秋露眼中荒廢的那麽多年,是她理所當然地不需要努力,也是沒人需要她多麽厲害。

宴春對上莫秋露山崩一般的表情,語調輕飄地給她判了死刑。

“他出身正統,一生遠比我順遂,懂分寸,知進退,心性合大道。已經步入脫凡境,身為衡玨派代掌門,未來掌門人,他不會和一個來歷不明,妄圖鳩占鵲巢的女子結為道侶。”

“若真有一天,你控制了我,那他荊陽羽要結為道侶的人,依舊是成為傀儡的我。”

“他或許憐憫你,但他霽月風光品行高潔,長到現在一百多歲,連靈獸肉都不吃啊。”

言下之意,便是他何止憐憫蒼生,連畜生也是憐憫的。

他荊陽羽的憐憫,又有什麽難得?

“你……你,”莫秋露後退了一步,眼中是即將崩潰的情緒。

她後退撞到了什麽東西,一轉身,就看到了歸真失效,現身在她身後的尹玉宸。

尹玉宸對著她勾唇粲然一笑,鮮紅的唇雪白的齒,剛剛吃過人一般的濃烈。

他微微湊近莫秋露,威脅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對吧?再敢來蓄意刺激我師姐,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莫秋露抱住了自己的頭,再也沒看宴春一眼,狼狽地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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