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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妄七 我的靈府!我的靈府開始恢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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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當然不光是想要耍流氓,她更是好奇。

因為尹玉宸把面上戴著的四象面具摘掉了,也沒有將眼睛用布巾束縛起來。

宴春看了他好一番春光之後,又想看看他眼睛到底怎麽了,才無論黑夜白天都遮著。

只是宴春很努力地從尹玉宸身後抻脖子朝前看,那樣子活像個意圖攻擊人的大鵝。但是不知道怎麽搞的,她在尹玉宸身後貼得非常牢靠,就是沒法繞到尹玉宸的正面,看到他的眼睛到底怎麽回事兒。

她趴在尹玉宸肩膀上,倒是能看到他俊美的側臉輪廓,嘗試了幾次沒能成功看到他的眼睛,她只好順著他散落的長發,光裸的胸膛,看向隱匿在水中……

宴春想著反正自己死了,看看也沒人知道,一飽眼福之後,有點可惜。

可惜的是她自己。

她和大師兄荊陽羽名義上好了那麽多年,卻到最後最過分的只有幾個淺嘗輒止的吻。更多的時候他們之間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大師兄觸碰她,大都是摸頭,溫情脈脈。

宴春喜歡荊陽羽的長相,喜歡他肅麗高潔,對他高山仰止。

可卻從沒有對荊陽羽起過什麽過火的心思,下三路別說看,連那方面都沒想過,總想著她還小,等到修為到了,大師兄和她結為道侶,自然會教她。

可她看著這萍水相逢的小師弟,卻第一次知道什麽叫欲。

想要觸碰和糾纏的那種欲。

宴春震驚不已,看看便罷了,對著堪稱陌生人的人動太過火的心思可不行。

況且她現在的狀態有些像她曾經被壓在滌靈池底,被靈霧卷著游蕩的時候。

她試圖操縱自己的意識,從這裏離開,但並沒有成功。

她真死了嗎?她沒法再樂觀的這麽想了。死去的魂魄是不會被束縛的。

過了好久,天色漸亮,尹玉宸澡都快洗好了,要從水中上岸穿衣服了,宴春還是貼在他的後背上。

有點要命啊。

尹玉宸長發如藤蔓一般,濕貼勾纏在他精瘦的身軀之上,邁動著長腿上岸,從之前練武穿的濕衣服裏面勾出了儲物袋,又在儲物袋裏面找出了一身外門弟子服。

宴春懷著覆雜心情,看著他一層層穿衣服,岸上比水下看得更真切,若不是她現在狀態飄忽,並非是真人,估計早就燒得面紅耳赤了。

幸虧尹玉宸並不知道她的存在,否則真是……真是……

衣料窸窣的聲音停止,尹玉宸已經將衣服穿好了,宴春看到尹玉宸彎腰,將之前用石塊壓在溪水邊的那塊純白的手帕,貼在了臉上。

宴春只以為他是在用那手帕擦臉,但是尹玉宸慢慢直起身,那手帕依舊按在臉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動作。

宴春又抻著脖子從側面看,尹玉宸閉著眼睛,半張臉埋在手帕裏面不動了。

宴春不明所以,壓根沒想起來這方白色的手帕之前她用過。

更不知道她用過之後,尹玉宸就將這錦帕當成了寶貝,至今並未滌洗過,哪怕這手帕上面,已經完全沒了她留下的氣息。

此刻晨曦乍現,一抹暖黃自天邊直射而來,宴春只覺得自己身上一松,就從尹玉宸的後背脫離了。

她身體懸浮在半空之中,疑惑地看向乍洩的天光,尹玉宸正好這時候也將埋入手帕之中的臉擡起來了。

宴春連忙低頭看向他的臉,卻又還沒等看清,就整個人在空中扭曲了。

她先是像一片被風吹皺的紙片,身體亂七八糟地折疊起來,而後徹底化為了一陣靈風,迅速被卷離了這一片山林。

晨曦之中,分崩離析的宴春被風帶走,而尹玉宸從手帕之中擡起的眉目,卻直直撞入了天光之中。

如果宴春再晚一點離開,就會發現,尹玉宸那天說謊了。

他並非是自小視弱,不可直視天光。

他現在就在直視天光。只不過直視天光的那雙眼,一只清澈如泉,一只血紅妖異。

迎著晨曦仔細看,才會發現,他眼中的紅並非是什麽異象,也不是密布的血管,而是他左眼的眼底,生了一片鮮艷的紅斑。

那紅斑覆蓋了整個左眼眼白,讓他的左眼看上去像是浸血一般,但他的眼球依舊和右眼一樣是純黑,卻因此看上去更加的妖異。

而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嗜血弒殺的魔族,才會生著紅色的眼睛。

因此尹玉宸從出生開始,就因為自己的左眼受盡欺淩,無論發生什麽不幸的事情,到最後都會變成他的錯,就連親生母親,也待他猶如牲畜。

他吃盡了苦頭,學會了忍耐,可是因為他被打也不再大喊大叫,卻讓人更加視他為妖怪邪魔,因為只有邪魔是不知道痛的。

連他的名字都叫狗兒。他仿佛是個天生的畜生。

說來可悲,見過他這眼睛的所有人算在內,唯有一個宴春,肯將他當成正常人一樣看待。

尹玉宸並沒有直視天光多久,很快收回視線,如往常一樣,戴上了四象面具。

他將手帕揣好,將地上的臟衣收好,循著石子路,去往外門弟子院的方向。

他心裏盤算著,若是荊陽羽真的著人插手陰陽魚的事情,那麽今天外門應該會處理這件事了。

尹玉宸想起了這件事,就不由得想起宴春,想起了宴春,他面具之下的神色,就自然柔和起來。

哪怕宴春猝不及防出現,又不由分說幫忙處理陰陽魚的事情,實際上是打亂了尹玉宸的計劃,可尹玉宸喜歡這樣,喜歡宴春插手他的事情,無論最後會怎麽樣都好。

他又想起那個利用意味十足的吻,心臟被撞擊的鮮血淋漓。

尹玉宸並不知道,宴春昨晚整整陪了他一整夜,晨曦乍現才被靈霧卷走,否則他一定會欣喜若狂。

而被風卷走的宴春,渾渾噩噩一陣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她在滌靈池底醒過來,睜開眼心就沈到了底。

果然她並沒有如願死去,此刻天光映入滌靈池,給靈霧鍍上了一層暖黃。

宴春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四處看了一圈,空蕩蕩的禁地裏面,除了繚繞的靈霧,就只有她一個人。

宴春的心中湧上了一種難言憤懣,想到了命魂鏡中,她看到的自己的未來,有種困獸般的絕望。

命運似乎從她膽敢伸手拉住那個即將被魔窟卷進去的孩子開始,便對宴春露出了險惡的獠牙。

宴春趴在池邊,如同墜入冰湖一般,針刺一般的寒冷不肯放過她每條骨縫,讓她的血肉凍結,讓她的靈魂凍僵。

“當~”

突然間什麽東西撞在池壁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宴春低頭看去,瞠目欲裂地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扣著的精美頸環。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宴春低下頭伸手摸上頸環,隱隱約約地想起,她昨天修覆靈府疼得恨不能去死的時候,母親親手給她扣上了這頸環。

多可笑,她那麽愛她,卻在親手抹殺她的存在。

宴春用手摸索著頸環之上的金包玉,密密麻麻的符文在她手下散出一圈圈詭異的靈光。

這靈光如有實質地纏著宴春的手指,鉆入了她的皮膚經脈,然後慢吞吞地鉆入了靈府。

宴春追逐靈光自窺經脈靈府,內府果然大變樣了。

她如果什麽都不知道,現在一定欣喜若狂。

她滯澀開裂的經脈已然恢覆如初,就連她靈府之上的裂痕也修覆個七七八八了。

可宴春淚流滿面,卻不是因為癡心妄想這一次自己恢覆了,只是屏息等待著,等待著身體什麽時候,會徹底失去控制。

共生之法之所以有違正道,是因為要用另一個完好的神魂靈府,去滋養另一個靈府。

她本該像母親一樣,對著自願幫她續命的莫秋露感恩戴德。

但偏偏她窺見了命魂鏡,她知道這共生是邪術,雖然不知道具體如何邪惡,她卻看到了自己被莫秋露操控。

莫秋露會越來越像她,等到她徹底變成她,宴春就會變成一具失去自我意識的軀殼。

生不如死不外如此。

她這麽多年告訴了很多人,尤其是伏天嵐,祈求她相信自己,不要這麽對自己。

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宴春哭著哭著,便又笑出了聲。

“誰也別想控制我!”她嘶吼著。

一刻過去,一個時辰過去,宴春粗略地根據天色估算著。她戰戰兢兢地自窺靈府,發現她的靈府不光沒有開裂,反倒在緩慢的愈合,她的神智也沒有被剝奪。

她冷靜了一些,慢慢趴在池邊,仔細回憶著共生之後的預言,腦中不斷地盤算著,既然走到了這一步……

賊老天不肯讓她好好的去死,那便誰也別想痛快的活著!

宴春想到了辦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宴春像個瘋子一樣大笑,反正這裏只有她一個人,她再怎麽癲狂嘶吼,聲音也無法穿透禁制傳到外面。

她像個落水的大幺蛾子一樣,在滌靈池歡快地撲騰了半天,發現她這般激動,又這麽大動作,她的靈府依舊在恢覆並沒有再開裂的趨勢,她至少暫時健康了不是嗎?

這份虛假的健康她得好好“享受”啊。

去他奶奶的命!

去他爺爺的命魂鏡!

見過命魂鏡的修士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她何不真的暢快瘋一場?

命魂鏡之中映照出她靈府破碎無法修覆,在漫天大雪之中孤苦下山,血染前襟。

映照出她心愛的大師兄不再愛她,反倒愛上了一個偷她模樣的莫秋露,憑什麽!

宴春簡直如同經年壓在心口的巨石被挪開,那柄穿胸而過的名為“天煞孤星”的長劍,還滴著血,她卻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宴春笑夠了,狠狠抹了下臉。正午的天光映在池中,照在她素來毫無血色,如今卻恢覆紅潤的嘴唇上,正如同在山水墨畫之上點了一抹鮮妍春色,讓宴春整個人霎時間都鮮活起來。

荊陽羽進入禁地,正看到滌靈池裏的這一幕,他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小師妹隨他一起下山歷練,明明能夠用清潔咒術,卻偏偏要在山澗戲水。

那時宴春便正如此刻,鮮活又可愛,像一抹無法忽視的亮色,一抹惱人又無比嬌俏的春風,將荊陽羽堅定的道心活生生撬開了一道名為“小師妹”的縫隙。

從此荊陽羽的求仙之路上,便多了一個牽動他心緒的宴春。

“你醒了……”

荊陽羽一時間竟然有些失態,連用術法瞬移都忘了,直接跑到了池邊蹲下,按住了要從池中爬出來的宴春說:“別出來,你還得在裏面待上幾天。”

他非常忐忑,甚至不敢直視宴春眼睛,生怕宴春下一刻,便要鬧起來。

“大師兄……”宴春叫了荊陽羽一聲。

她仰起頭,叫的纏綿悱惻,拉著荊陽羽的手按在自己臉上。

“大師兄……”宴春拉著他矮下身,勾住了他的脖子,循著他微抿的嘴唇吻上去,毫不客氣鉆入他因為驚訝微張的唇縫。

宴春並不擅長親吻,但是正因為青澀和大膽,讓這個吻如同洪鐘一般,狠狠撞在荊陽羽的心上。

荊陽羽跌在池邊,雙眸巨震,冰涼的唇和臉一起泛上潮熱。

宴春卻有些心不在焉,她閉著眼親吻著她曾經最愛的大師兄,腦中卻閃過山下那小師弟妍麗的側臉。

宴春心頭一跳,皺了下眉睜開眼。

荊陽羽也立刻回神,推開了宴春,嘴唇微顫,眨了下眼,才勉強穩住聲音,手撐在池邊,出聲問宴春:“師妹你……做什麽?”

宴春看著荊陽羽,片刻之後笑了,笑的尤其幹凈單純。

她好久都沒有這樣笑過,這比她突然親吻荊陽羽還要讓荊陽羽震驚。

“大師兄,我好高興。”宴春說:“我的靈府修覆了,我終於好啦!”

宴春越說越高興似的,“大師兄,我好了,我好了!”

“我哈哈哈……我終於好了嗚嗚嗚……”宴春又抱住荊陽羽,高興得在滌靈池中直跳,又哭又笑。

荊陽羽半跪在池邊,狠狠松了一口氣。

他低頭閉眼,眉目如凡塵之中供臺上的真神,俊挺的鼻子蹭了下宴春頭頂。

也被宴春的情緒影響,素來喜怒難辨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欣慰柔軟,失而覆得般的神色。

他回抱住宴春,垂下頭埋入宴春頸窩,壓下眼中酸意。

可是很快他僵住了,因為宴春頸窩的項圈硌到了荊陽羽的下顎,他腦中不受控制地閃過另一個銀色的項圈,還有戴著那個項圈的,和宴春十分相像的一張臉。

在荊陽羽來看宴春之前,正陪著那個人,荊陽羽想到她躺在床上,消瘦的肩頸似乎要承受不住難以言喻的痛苦,細細地顫抖著。

她卻還在故作堅強,依戀無比地笑著叫他:“大師兄……”

“大師兄……”聲音似乎就響在耳邊。

“大師兄?”宴春拍著荊陽羽的臉。

荊陽羽猛地回神,神情如裂開的神相般狼狽。

宴春帶著笑意,面上雖然病容未曾盡去,卻如枯木發新枝一般明艷:“你在想什麽?”

她勾著荊陽羽的脖子,拉著他傾身,鼻尖抵著他的鼻尖,露出惡劣的獠牙,瞇著眼質問道:“你在想我的另外一張臉,對不對?”

“你想到了什麽?嗯?”

宴春抓著荊陽羽腦後的頭發,扯著他逼問:“你也和她親過了嗎?還是你和她已經……雙修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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